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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了一个大大的纸箱,把顾铭夕送她的漫画打底,再把其他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去,她丢了很多自己的东西,但是顾铭夕送她的每一件礼物,哪怕是小学时他用脚拿着剪刀做的那张粗糙贺卡,都被她小心地装进了纸箱里。
庞倩对庞水生说:“爸爸,咱们搬了家,家里的电话号码别改,行么?我怕顾铭夕哪一天回来,会找不到我。”
庞水生摸摸女儿的脑袋,说:“知道了,爸爸一定不改号码。”
2005年4月,庞水生带着老婆、女儿搬离了金材大院,与这里其他的居民不同,其他人还能回迁,而庞水生一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下楼的时候,庞倩站在家门口,怔怔地看着502的门,李涵和顾铭夕离开以后,大概是因为顾国祥的缘故,这套房子一直都空着。庞水生手里有502的备用钥匙,庞倩却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曾经有一个少年,倚在这门框边对着她微笑,此情此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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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庞水生买下新房子的时候,顾铭夕却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李涵的肝癌复发以后,又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化疗和放疗,准备在春节后进行第二次肝肿瘤切除手术。
痛苦的化疗和癌症复发的事实重重地打击了李涵的治疗积极性,她的精神受了重创,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她的头发掉得厉害,面色枯黄,眼神浑浊,肚子却很胀,她整夜整夜地失眠,因为疼痛,她甚至会忍不住叫出声来,顾铭夕跪在她身边,轻声地安慰着她,陪她说话,熬过一夜又一夜。
治疗的费用就像流水一样地出去,每个月光自费就要用掉3、4万块钱。顾铭夕压力很大,他不再听取李纯和李牧的意见,他们的耳根子特别软,听到什么药好,就给李涵吃,听到哪个医生医术好,就要给李涵转去看。顾铭夕发现家里剩下的钱根本支撑不了这样盲目的治疗方式,于是果断地掌控了经济大权。
这一年的春节,顾铭夕和李涵回了Z城,在李牧的新房子里吃团圆饭。当着家里老人的面,李牧和李纯对顾铭夕颇有微词。他们话里带话地影射顾铭夕,觉得他没有尽力给李涵看病,把钱看得太重,大概是害怕看病用光钱。
李纯说:“铭夕,这是你妈妈,你就一个妈妈,你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她治病,你怕什么,你妈妈还有一套房子呢,房子也值30万啊。”
李牧说:“再说了,钱不够你也能找你爸爸啊,问你爸爸要个20万应该不难吧,他那种头儿,人家托他办点事都是几万几万送的呢。”
顾铭夕还没有开口,李涵已经说话了:“我的房子是不会卖的,那房子是我留给铭夕的,如果哪天看病钱不够了要卖房,我就先从楼上跳下去。”
顾铭夕脸色骤变:“妈!”
李涵叹一口气,哀哀地看着他:“妈妈没有用,没有其他东西留给你,也就只剩这一套房子了。如果哪一天妈妈没了,你要是连房子都没有,你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就是写他们这几年的生活,庞庞这边没啥特别,铭夕那边……可能会有对你们来说比较苦逼、甚至奇葩的情节(6月29的章节就有),但这真的是我列大纲时就列下的,到时别骂我后妈啊,我怕你们会揍我。。。。
受不了的妹子明天别看了,跳几章再看吧T_T
、第85章 走投无路
其实;顾铭夕是真的考虑过卖房的;家里的开销太大了,将近一年下来;钱已经用得差不多;如果不卖房;他实在也想不出办法如何继续维系母亲的治疗。但是房子写的是李涵的名字;他做不了主。
回Z城的时候;顾铭夕和李涵终于住回了他们的新房;只是;他们谁都没有体会到乔迁之喜。李涵每天都是在床上休养;顾铭夕为了照顾她;在她身边打地铺。
有一天晚上;李涵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顾铭夕坐了起来,轻声问她:“妈妈,你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李涵有气无力地回答,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很困难,缓了一会儿气后,她问,“铭夕,咱们的钱还剩多少?”
顾铭夕默了片刻,答了实话:“不多了。”
“你舅舅这里的钱估计拿不回来了,他也不是不肯还,他实在是没钱,咱们也不要逼他了。”李涵苦笑道,“你爸爸那里,你也不要再去问他要钱了,我和他都散了,他没这个义务帮我的。”
顾铭夕说:“妈,你不要担心这个,我会想办法的,我也认得几个朋友,可以向他们借钱。”
李涵摇头:“借的钱,总归要还的,你那个姓沙的朋友,已经借了你5万块了吧,这都不是白拿的啊。你以后用什么去还?”
她说的是实话,顾铭夕不吭声了,一会儿后,他咬了咬牙,说:“妈妈,实在没办法,咱们把房子卖了吧。”
“不行。”李涵口气很坚决,声音却是虚弱的,“铭夕,妈妈知道自己的病,这个病,不管怎么治都是活不长的,我没有放弃,也是为了你。你没有胳膊,妈妈实在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能多陪你几年,花点钱也是值得的。但是,如果要动到这个房子,那我肯定不要再治了。”
“妈……”顾铭夕跪坐在床边,低下头,脸颊贴在了李涵的手上,母亲的手掌柔软又温暖,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脸颊,他说,“你不在了,我剩下一个房子有什么用,妈,只要你在,我们俩就算去睡大街都没关系的。”
“傻小子。”李涵笑了,手指敲了敲顾铭夕的脑门儿,语气里满是宠溺。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后,李涵又开了口:“铭夕。”
顾铭夕抬起头:“我在,妈妈。”
李涵悠悠地开口:“你告诉妈妈,你心里,有没有怪我?”
“……”顾铭夕心中隐隐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他答,“没有。”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些怪我的,你是我儿子啊,我还会不知道你么。”李涵又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铭夕,你答应妈妈,到了九月,你回学校去上课,好吗?”
顾铭夕摇了摇头:“妈妈,我真的不想去了,那是浪费时间。”
“那你连文凭都没有了。”李涵叹气,“你将来能做什么工作呢?你还怎么……再回去找倩倩呢。”
“我不会回去找她了。”顾铭夕平静地说,“我和她道过别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以后大概会读研,或者找一份工作,薪水会很高。”
“那你呢?”李涵问,“你将来怎么办呢?铭夕,你有考虑过吗?”
顾铭夕想了想,点头:“我有想过的,妈妈,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会试着去赚钱。”
春节以后,顾铭夕又陪着李涵去了S市,住回了那间医院旁的小出租屋。
他开始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去买菜时懂得货比三家、讨价还价,他每周会请房东大妈陪他去一趟超市,买一些日用品,尽挑打折的买,最后用双肩包背回来。至于比较重的米和油,顾铭夕就在小区里买,会有人送货上门。
他好久好久没买衣服了,有几件深色的衣服都洗得褪了色,他也不在乎,洗干净了就穿。他甚至还从李涵这儿学会了用脚穿针引线缝扣子,衣服要是不小心脱了线,顾铭夕也能自己将它缝好。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曾经,他虽然不算是生活白痴,但对家务的确是不擅长的。从小到大,他一直就只是读书、画画,他的家境算是小康,从来没有为生计发过愁,顾铭夕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一副身体,有一天还要扛起一个家庭所有的责任。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母亲老了,他长大了,不管他的身体如何残缺,他都是个儿子,是个男人。男人要承担的东西本就应该比女人多,他已经依靠了母亲二十多年,现在,是母亲依靠他的时候了。顾铭夕想,他的确应该好好规划下自己的生活,思考一下未来,不光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自己。
生蚝和蛤蜊十七、八岁时就出来打工了,他们一直赚钱养活自己,还寄钱回家贴补家用。顾铭夕已经快21岁了,他还从来没赚过钱,目前家里的开销就是靠着积蓄和母亲每个月的退休工资,长此下去,肯定是坐吃山空,甚至会入不敷出的,所以,顾铭夕觉得,他必须要仔细地考虑,要怎么养活自己。
李涵做过第二次肝肿瘤切除手术后,恢复良好,黄伶俐赶了过来照顾她,说待20天后,李纯会来替她。顾铭夕稍微空了一些,他每天去街上转一下,买一份S市的晚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单位在招工。
顾铭夕想过自己能做什么,他会画画,会用电脑,本来他的英语也是很不错的,但是这一年多下来,他几乎没碰过英语,这时候已经生疏了不少。
顾铭夕给几家中意的单位打了电话,有几家知道了他是高中文凭,婉拒了,有几家约他去面试,他提前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立刻就被对方拒绝了。
就连一家招话务员的公司,都不需要他去面试,顾铭夕说:“我虽然没有手,但是接打电话是没有问题的,我用脚做事很熟练了,生活可以自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结果,人家直接把电话挂了。
以前念书的时候,顾铭夕就被很多学校拒绝过,民办初中、重高、大学,甚至是一开始要念求知小学时,学校都不愿意收他。
当时,7岁的顾铭夕在校长办公室里席地而坐,周围围了6、7个老师。李涵把一个铅笔盒、一本本子放在他面前的地上,顾铭夕用稚嫩的小脚笨拙地打开了铅笔盒,脚趾夹出了一支铅笔放到一边,他左脚按着本子,右脚一页一页地翻动页面,抬头说:“老师,我能用脚翻书的。”
然后,他又用右脚夹起铅笔,左脚脚趾帮着调整了一下位置,低下头就在本子上写起了字。
“老师,我会用脚写字,我能写很多很多字了,这是我的名字。”他写下“顾铭夕”三个字,字写得挺工整,就是个头比较大,他骄傲地对校长说,“我还会擦橡皮,用尺子画线,老师,你们让我念书吧,我会好好学习的。”
校长问:“那你会自己吃饭吗?”
顾铭夕连连点头:“会的会的,我自己吃得可好了。”
“那你能自己上厕所吗?”
顾铭夕脸红了:“我脱不了裤子。”但是很快,他似乎想到了办法,大声说,“老师,我可以不喝水的,不喝水就可以不尿尿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庞倩和庞水生等在走廊上,他们是一起来面试的。6岁的庞倩看到顾铭夕就欢天喜地地蹦到了他身边,她拉拉他的空袖子,问:“顾铭夕,老师同意你来念书了吗?”
顾铭夕有些得意地回答:“当然同意了!”
……
顾铭夕去了人才市场,他发现,自己在每一个招工单位前面驻足时,如果他在看展板上的公司介绍,面试者的视线就会往他身上扫。但是当他看完了展板,想要向面试者咨询问题时,他们又立刻把视线移开了,好像一点儿也没注意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顾铭夕试着向一家单位的面试者要应聘表填写,那人犹豫了一下后,递了一张空白表格过来,顾铭夕脱了人字拖,抬起右脚想去接,那人一下子就把手收回去了,他有些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你填了也是浪费时间,我们不招残疾人。”
走出人才市场,有一座工字型的人行天桥,这里位于S市市中心,天桥上路面很宽阔,人流量非常大。顾铭夕背着双肩包默默地走过天桥,发现天桥上有许多小贩,还有一些卖艺者,拉二胡的老人,是个盲人,弹吉他卖唱的男人,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还有一个卖草编小动物的小贩,坐着看不出异样,但是他身边有一副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