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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萧雪政赶过来,带来了A市纪遇南医院脑科的一把手,和本院医生共同进行手术。
手术过后的二十四小时,萧靳林却没醒。
大家都认为这次手术是转机,就连医生也有几成把握,现在希望变成失望,众人都是沉默。
萧雪政联系A市医院,给萧靳林办理了转院。
香港那边,四叔年迈,大老远赶了过来,萧家的主心骨受伤昏迷,萧家一系都愁眉莫展。
距离新年一个月的这一天,唐小夕找到施润。
施润知道小宝偷偷回了一趟香港,但不知道是回家干什么。
唐小夕拿出护照和一些材料给施润看。
施润瞧过后就变了脸色,“你要出国?”
她笑得云淡风轻,点点头。
施润却不能轻松承受,那天晚上小宝说道别,没说去哪里,施润以为她是和之前一样,住在陆铭或者哪个朋友家里,不在萧靳林面前露面而已。
出国,那么远。
“小宝……”
施润掩饰不了难过,攥着唐小夕的手不放,哀伤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别走行吗?我和妈妈都在这里,而且萧靳林现在还没醒,小宝,他现在都还没醒,你于心何忍。”
唐小夕抽出手,把护照和材料放进包里,笑了笑,她整个人精神其实都不好,脸色惨白她像是自己看不见似的。
但她坚持微笑,坚持冷静,“其实施润,我一直觉得我心理上年龄比你大好多。不是说你没经历过什么,但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比我乐观,你比我坚强,你比我会自我纾解,我想萧雪政爱的也是你这股可爱的蛮劲。可我不行,过去发生过的事让我的心变得很老了。”
“我在一个该健康成长的年纪付出了身体,该发育的年纪怀孕流产,如果我还留在这里,等在回忆里,接下来的生活会和以前一样悲观。渐渐地,它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在他还不知道真相之前,我还在死撑。我离开香港时行为上的,我说要老死不相往来是嘴上的。”
“我的心底,最深的那一块,我仍旧盼着他回忆起来,得知真相。爱情,它让人看不清现实,执迷不悟,幻想苦尽甘来。”
“现在,我是真的死心了。”语气,变了调,呼吸发颤地轻吐出一口气,唐小夕笑,“在一段无法继续必须决断的感情里,大概两个人都有些舍不得,要有一个人狠下心,他已经给了我答案,我来执行。”
施润眼前微红,压着哭腔:“可是小宝,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不想你走,我们是亲人。”
唐小夕背转过身,没有说话。
事已成定局,施润找唐意如说了,哭着说的。
唐意如出面,甚至搬出了变成植物人的萧如书,唐小夕还是去意已决。
其实施润明白的,如果不是难过到了承受不住,绝望到最后,一个女孩
子,孤零零的,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躲向很远的地方。
施润心疼她,对比自己,小宝活的太孤苦艰难。
唐小夕抽空和陆铭见了一次,两个人约在广政集团大厦附近的咖啡厅。
陆铭定的地方,知道自己已经失恋或者说从来就没恋过的男孩,心里失落,选在这个第一次和唐小夕搭上话的地方。
陆铭没有为难唐小夕,难过的情绪写在帅脸上,又不肯承认。
唐小夕把要说的都说明白了,道了歉,也真诚地道了谢。
她想,还是不能祸害一个心地纯真的男孩,如果是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不能找这样的,自己的确配不上。
陆铭却在她离开时红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对着她的背影吼:“不管你把自己说得多坏多不好,老子看上的就是你!别不当真,等我拿到雅思的分数认识了ABCDE,我一定去找你,缠死你!”
唐小夕无奈,权当他不甘心放狠话。
……**……
送唐小夕去机场的那一天,施润一个人送的。
在通知要过安检的时候,施润不死心地拉住她,眼睛盯着她固执地问:“如果萧靳林一直醒不来,如果他撑不下去,你还要走?你还要走?!我不明白,小宝,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狠得下心,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他在,比看着他活在这个世上更重要的?”
唐小夕轻轻握住施润的手,松开:“我在他身后追了那么多年,仰望了那么多年,心酸隐忍闹过恨过痛苦过那么多年,终究累了。”
“他会醒过来。”
施润不是她,所以施润不能体会,一个男人在路上反复倒车,犹豫在去见你和不去见你的最终,他选择毁灭,一了百了。
这比他失忆误会他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更让唐小夕心底沉亡。
……**……
萧靳林醒来的这一天,落雪停了,初晴,天是阴的。
距离过年十二天。
施润赶到医院时,魔怔地在心里默念,距离小宝走了十七天了。
一家人守着病床上的男人醒来。
萧靳林睁开眼睛,视线一时间是看不见东西的,因为昏迷数天,所有功能的恢复都需要时间。
医生凑过去,各项检查和调仪器。
片刻后,他的眼珠能动了。
能动后的第一个动作,施润看得清楚,是在找人。
男人清冷安静的双眸扫视一圈,又扫视了一圈,他暂时还说不出话,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想问谁。
萧靳林的眼神一点一点,落了下去。
憔悴的眼皮垂着,遮挡住眼眸里的一切,很安静。
施润有点心酸,出病房躲了一会儿,心里揪扯。
当天晚上,施润给小宝发了邮件,等了很久,她没有回,她有点傻,看了时间才发现时差,那边是深夜。
但是早晨再查看,唐小夕回复了,一个‘恩’字。
施润怅然若失,一个‘恩’字,也不知道小宝得知萧靳林醒来了,是不是高兴呢,还是别的什么心情?
看回复邮件的时间,是她那边的凌晨三点多,这家伙去那么远,根本没照顾好自己,半夜不睡觉。
是根本睡不着吧,一个人远在异国,像小宝那样不爱交流有些自闭的孩子,生活只会更加孤独。
施润坐不住,和叔叔商量,过新年的时候能不能休假,一起去国外陪小宝过年。
萧雪政神色淡淡,第一,要看他有没有假,第二,要考虑唐意如的身体情况。
所以有待商定。
……**……
萧靳林醒来后一直没问唐小夕,他不提,别人哪里敢提小宝这个名字。
醒来的第五天,他还不说话。
施润一度担心他是不是大脑掌管说话的区域出了问题,但医生坚决称不是。
他说第一句话,是他出院那天,告
诉施润,他要出院了。
他的秘书,萧家旁系几个管事的男人,还有四叔,都等在门外。
施润看着在男护/士搀扶下,下了床坐到轮椅上的男人,清瘦了一圈,轮廓更加深刻分明,几分颓废和自闭写在眼底深处。
还不能走路,时不时要靠呼吸罩,头上裹着纱布线都没拆,要出院?
OK。
施润发了火:“萧靳林你什么意思?从你醒来到现在十天了,你问过小宝吗?你为什么不问我们她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你不守着你?”
男人双手交握放在腰身一侧,吩咐秘书进来,推他出去。
施润气的一脚踢上病房门!
送小宝去机场那天,施润心里难受极了,但送了人回来的大巴上,施润侥幸地幻想过,小宝能走,是因为萧靳林没醒来。
如果萧靳林醒来,知道小宝走了,等他身体好点,他一定会去找她的!
现在看来,别说找,问都不问了。
“萧靳林,小宝她走了,被你逼的躲出国了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你俩中的任何一个,是,我不懂,可我要是个大老爷们,我决不让自己的女人走掉!她十七岁把什么都给了你,怀孕打掉孩子是她的错吗?她一个女孩子都承受过来了,你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可以不原谅你自己,但你不能不管小宝,不然我真的会非常痛恨你——”
“别说了!”男人黯哑地低吼,嗓音颓唐。
施润愣住,恼怒地看向他。
萧靳林坐在轮椅里,苍白修长的双手紧紧攥住轮椅的边,用了多大劲儿,一个病人,把轮椅扶手的皮质拧出了裂痕。
他突然抬头,眼神清冷,眼角发红,隐忍着痛意,嗤笑地开腔:“她走,证明我让她痛苦,呆在这里难受她才走。”
“可是……”
施润沉叹一口,小宝的确这么说过。
两相沉默,施润把小宝离开前对她说的话,一些感受,都转述给了萧靳林。
男人听言,沉默不语,吹着脖颈,下颌线条越发削尖凌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突然发笑,到底不是心意相通吧。
她认为他是不能接受,不能面对,所以那片刻生了不负责任的心思,撞上了护栏。
他的确短时间内无法面对她,过去血粼粼的事实提醒他,对她做过那样不堪回首的事,是个多么混蛋的混蛋。
更因为后来误会,对她四年的冷落折磨嘲讽,萧靳林无法原谅自己,心里只是想想她,想想自己对她做过的一切,就痛得受不了。
与其说无法面对她,更多是无法面对自己,一直徘徊在路上,想见她的心,愧疚不已的心,还有自责的心,种种情绪折磨下,他发狂了,崩溃下惩罚了自己。
这和她没有关系。
但他却记住了施润转述的那句,她这一次,真的死心了。
……**……
年二十八,萧靳林回了香港。
看他那样子,也不问小宝去的哪个国家,是不会去找她了。
一段感情,无疾而终,施润看着它坠落的,除了扼腕叹息,施润什么也做不了。
分开的是他们俩,折磨的却不止两个人,还有施润,一个人闷闷自抑了好多天。
这个年,因为唐意如的身体,施润的想法没能达成。
也不知道小宝在国外过年怎么样?施润每天都发过去给她邮件,小宝偶尔回复,每次都说‘安好’。
只有施润受不了打电话炸过去的时候,她才会多说点,说她在准备考试,忙碌中很充实,开春了会读书的。
施润惆怅中,又为她高兴。
不管别的再不如意,好歹小宝定了目标,不是在A市和陆铭乱混的样子,没有放弃自己就好。
这个年施润过的恍恍惚惚。
但是和妈妈唐意如重逢的第一个年,也是和叔叔和好后的第一个年,施润还是蛮重视的。
A市北方,又特定的传统习俗。
买年货,挂红灯笼,贴对联,初一拜年,初三祭拜祖坟,样样都按规矩来的。
原本以为叔叔这脉亲戚几乎没有了吧,就他的几个兄弟,拜年一天就拜完了。
没想到真的整合起来,叔叔的人脉关系网也太复杂啦!
元宵节都过了,名单上还有他的两个重要合作伙伴没有拜访。
那个事业心强的老男人,初八就上班,倒是爽了,一堆杂事推给她!
施润就知道,嫁了人成了主妇,自己就是领命干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