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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鬏专心的端详着料子,心里百转千回的勾勒着构思,一点一点的丰满着自己的想法。小少年如今的神态十分专注,连李斯横已经走到了他身边都没有发觉。李斯横虽然是骤然出声,但是语调温柔,不曾突兀。
“中间这一块,可以挖一个摆件。”李斯横再好奇,也问得随意。所以,侯小鬏也是顺口一答。说话的功夫,候鬏伸出细白的手指,在紫罗兰的料子的中心部分划了一个椭圆,恰然避开了那两条可怖的直裂,虽然料子中还是有一些细纹,但是如果做摆件,对料子的纹裂要求也就不那么苛刻了。
李斯横听完之后挑了挑眉,有些好笑。果然还是孩子。有裂的料子需要更多的心思去构思,更多的技巧去琢磨。然而,因为本身的纹裂,真正的价值却要大打折扣。而候鬏手里的这块纹裂恐怖的紫罗兰,因为种水实在是好,需要更精巧的构思,折价却更多。
李家是玉雕公司,但是也是彻底的商人。所以这样付出和收获并不平衡的生意,李家是不会做的。
如果不出意外,为了挽回损失,李家的做法应该是将这块料子磨成珠子。这些年珠子被炒得很热,这样种水和颜色并重的珠子,应该足够收回大半原石的钱。
然而见候鬏有兴趣,李斯横索性就将这半块料子塞进他手里。顺手揉了揉候鬏细软的头发,李斯横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那,就当是边角料吧。按咱们的约定来。”不知为何,李斯横一向冷凝的眼中,氤氲着一层笑意。那笑意清浅,又一闪而逝。
候鬏惊喜的捧着手里的料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斯横,连被他揉乱了头发也不在意。这一幕恰然落在了候启眼里。候启的无名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会儿小指的指甲,最终转身离开。
齐墨嘴角扬起一抹有些邪气的笑,一手揽住了候启的肩膀“呦~小侯爷儿,咱弟弟跟老李挺投缘的啊~”
候启皱了皱眉,有些嫌恶的抖掉了齐墨的手以及他言语中那些可疑的波浪线。候鬏和李斯横投缘,这是候启不想看到,却无法干预的事情。
私心里,候启不觉得李斯横是一个良人。但是平心而论,李斯横并没有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候鬏的事情。这是候启最为忌惮李斯横的地方,他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他家弟弟丢盔弃甲。
那么,如果李斯横对候鬏动了什么心思呢?那样的话,李斯横伤害他弟弟是不是太轻易了一些?
心里是一些隐藏的担忧,只是,这些迂回的心事,并不足为外人知晓。面对齐墨的询问,候启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回答。
在候启和齐墨说话的空档,候鬏已经借了方才解石的工具,三刀两刀的切去了直裂,挖出原石最中心的部分。最中心的部分,是更为灵秀浓郁的紫色,但是,还有零星的纹裂残留在石料的边缘。
候鬏在这块紫罗兰淋上了一层水,显得这块玉料更为灵动,当然,纹裂也更为清晰。候鬏将玉料擦干,仔细包好,拜托现场的工作人员帮他送到房间。
侯家的原石仓库设备十分完备,早在候鬏将玉料交给工作人员的时候,就有员工推出了一个保险箱。由候鬏亲自设好密码之后,四个员工一齐将这块玉料送到候鬏房间。
侯家一天要开出成百上千万的玉石,顾客和合作伙伴有的时候不方便直接将开出的玉料带走,所以,这些设计精密的保险箱,是十分必要的。
齐墨在开出了一块紫罗兰之后,便没有再出手。他今天已经赚得够多了。
作为李家的“眼睛”,李斯横开给齐墨的条件是,凡是经由他手开出来的玉石,利润他和李家三七分。这样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说白了,就是“赢了算我们的,输了算我的。”
当“眼睛”对于一些真正有大能力,也赌石赌出过成绩的人来说,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因为虽然有协议的保护,但是很多首饰公司还是存在仗势欺人的现象。
对于眼睛来说,赌赢了,公司就会以“这是公司行为”的借口来收缴原石,强迫眼睛们为公司做所谓的贡献。而赌跨了,这次赌石就变成了个人行为,和公司无关了。
神仙难断寸玉,即使是齐墨这样的传说式的人物,也不敢说会完全有把握赌赢。李斯横敢给出这样的条件,的确是十分宽厚了。
可是,若是仅仅如此,也不够让齐墨为李家效力。齐墨赌石固然是为了财,但是他却不贪婪的爱钱。若非当年李斯横作为特种兵,在缅甸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巧从几个穷凶极恶的老缅手中救了他,李斯横也不会收获齐墨的友情和忠诚。
天下之事,机缘巧合。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就像李斯横不知道,若是他没有当特种兵,那么他就不会救过齐墨。而若是他不救齐墨,那么齐墨就会和李斯横前生里的一样,带着他赌石赚的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的钱财,回到苗寨当个体育老师,终了一生。
然而没有如果。
李斯横带着剩下的眼睛,整个下午都泡在仓库中,挑选完了李家这个季度需要的原石。跟候鬏道别的时候,他只是说希望在缅甸公盘开盘的时候见到他,至于那块紫罗兰翡翠,李斯横只字未提。
他已经有些隐隐信任眼前这个小少年。或许,他的那双手,真的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那么,既然信任,李斯横又何必催促,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
李斯横从来没有这么深切的认识到,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信任候鬏的人。他信任候鬏,就如同信任自己。
所以,他想走在这个小少年身旁,看他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
即使,候鬏已经走上了李斯横没有经历过,更无从掌控的人生,然而,李斯横却还是想要陪在他左右。这不是前生带来的奢望,而是一种源自李斯横本心的夙求。他总是觉得,自己需要抓住点什么,然后,之后的前行才有意义。
在他刚刚成为李斯横,一心只想避开候鬏,避开前生“自己”额悲剧的时候,李斯横觉得,自己需要抓住的,是当下的时光。是重来一次的,得之不易的人生。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因为一个男人,就草草结束自己生命的十八1九岁的灵魂了。而是游荡多年,看尽世事的老鬼。
然后,李斯横亲眼见证了自己的避开,造成了什么。这一世的“自己”,还是选择了那恶狠狠的一刀。那个时候,李斯横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呢?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只能茫然的看着医生抢救,并且参与其中。输血,等待,探望。直到候鬏痊愈,李斯横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还是他的余生,是他作为候鬏的余生。
是什么时候,李斯横真的将候鬏和自己割裂开来呢?大概是少年眼见那些边角料,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的时候。人对自己擅长的东西总是很自傲,当候鬏眼见那些玉料的时候,那种满溢而出的自信,怎么也挡不住。
当接到候鬏第一次的作品,李斯横更是清楚的意识到,那不是他的余生了,而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应当光辉璀璨的一生。
虽然如此,李斯横却不想就这样撒手不管。心里是一种异样的眷恋,从肢体蔓延到魂魄。李斯横忽然就不想放手了。不想放手看候鬏能够走多远,而是陪着他走下去。
李斯横觉得,就是这样,也算是他过完了曾经属于自己的一生。
候鬏不知道李斯横心里复杂的想法,只是抱着刚从保险箱中刚取出的原石,和候启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经过了短暂的视察侯家仓库的旅程之后,马上就临近六月的尾声了。候鬏和候启从艾乡回来,只是短暂的休息了一天,便收拾行李,登上了去缅甸的飞机。
候鬏把玩着手里的碾玉砣,熟悉着它们的质地和力度。努力将它们变成自己肢体延伸出来的一部分。这是每一个玉雕师的必修课。飞机上的安检极为严格,碾玉砣擦了一个管制刀具的边儿,并不算是管制刀具,而候启又花钱打点了一下,候鬏才得以带着它们上飞机。
碾玉砣在细白的手指上旋转,优美而利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候启闭目浅眠,候鬏则专心手上的活计。兄弟二人坐的自然是头等舱,但是中间却隔了一条过道。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候鬏身边的男人,正透过墨镜,细细端详着候鬏翻飞的手指。
☆、第15章 故人说
十五。故人说。
候启在上飞机之前,连续开了十三个小时的会。纵使他年轻,也很难坚持这样长时间的工作强度,所以飞机起飞没多久,候启就沉沉坠入了梦中。
飞机是下午两点起飞,候鬏在家睡饱,来飞机场的路上,他又补了一个回笼觉,所以此刻也并不是很困。
候鬏保留着自己的前生的爱好,好容易从冗杂的课业中脱身,他也并不打算继续和各种画册抵死缠1绵,掏出一个平板,候鬏开始暗搓搓的看起了耽美小说。他的平板里,除了储存了大量的画稿的照片,剩下的就是足足有八个G的耽美小说了。
他正在看的,是一个剑三同人文,写的是佛爷和秀爷的故事。候鬏看得很投入,那种假正经禁1欲攻和妖娆受什么的,非常符合他的口味。
身边坐着的男人透过墨镜偷看了候鬏许多眼,见候鬏完全沉湎于手中的平板之中,索性将墨镜拉下一寸,细细的端详起候鬏……的手来。
少年的手非常洁白,骨肉匀亭的样子。这些天候鬏也雕了一些小东西了,但是每每雕刻完毕,李斯横必定是要提醒他涂抹护手霜,仔细保养自己的那双手的。说来也奇怪,这具身体仿佛真的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地方。原来的时候,候鬏的手常年脱皮起泡,这是每一个玉雕师的职业病,再仔细的保养也没有用。
而如今,这双手只要隔三两天,洗干净之后厚厚的涂上一层护手霜,再带上手套,就可以恢复细嫩光滑。
候鬏才不想承认,自己重生的时候点错了技能点,把全部的技能点点在容貌上面,至于其他技能,全部都是技术为负五的弱渣啊弱渣。
候鬏的手的确非常漂亮,男人的目光也逐渐专注了起来。
敏锐的觉出有些异样,候鬏抬眼忘了一眼戴墨镜的男子,然后猛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平板。
他手里的平板里的剑三文……目前正在进行到激烈的部分。也就是传说中的……肉。禁1欲攻什么的爆发起来,还是很花样百出的,看着佛爷把秀爷酱样酿样,侯小鬏蓦然就红了脸。
不自在的将手中的平板扣过去,侯小鬏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对着一直盯着他看的男子不自在的笑了笑。
墨镜男绷着脸扫了他两眼,忽然笑了出来。“小兄弟的爱好,还真是……特别。”那让人面红耳热的小黄文,还真是不符合这孩子白白净净的皮相。
侯小鬏局促的将手里的平板放在包里,干笑了两声。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倒是最后墨镜男忍不住笑了,连连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小兄弟,这谁都有点特殊爱好的,嘿嘿嘿嘿。”原本也算是长得一脸正气的男子,这嘿嘿嘿嘿的一笑,完全破坏了他的形象,显得有些猥琐,却忽然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候鬏虽然披着一个豪门的皮子,但是需要承认,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混迹天1朝的小屁民。
男子摘下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墨镜,对候鬏伸出一只手“沈毅。幸会。”说话的功夫,他对候鬏伸出了手。
候鬏看着墨镜后面的那张脸,脸色忽然苍白了几层。前生明明已经忘记的记忆纷至沓来,故意推来的酒杯,不怀好意的贴近,然后,是骨头被碾碎的疼痛。这个人,候鬏不曾回想,但是当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