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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冷月澜那张惊惧的脸出现在火光之中,他大叫一声:“萧段!”未听见回应,便毅然冲向火光满天的客栈。
萧段见状一惊,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立刻起身叫道:“月澜!”
冷月澜闻声停住脚步,循声望去,只见漫天火光之中,一个人影迎风而立,一身白衣在火光的掩映下艳若朱丹。冷月澜怔怔地看着那个风采清越的人影,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纵身一跃,来到萧段身旁,着急地说道:“你白天才见过楚王,夜里便客栈失火,这肯定不是巧合,你为何还要跑到这么显眼的地方当箭耙?”
萧段却笑道:“在屋顶打才不会殃及无辜。”
冷月澜听罢默然,他尚未知道萧段和楚王之间发生何事,但从夜半失火来看,肯定是撕破脸了。为了萧段的安危,他不能再藏在暗处,此事过后,他必须拜会楚王并召见各位官员,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陛下治水的决心。
萧段知道失火之后必有后着,但他不想连累冷月澜,于是对他说道:“你先回客栈等我,我随后就到。”
冷月澜尚未回答,便听见猎猎风声之中传来一阵异动,他转目望去,果然看见数名黑衣人飞跃而来,他们手中的长剑早已出鞘,被火光映成赤色,似浴血而成,让人不寒而栗。
冷月澜和萧段同时拔剑迎战,在他们飞舞萦绕之间,青芒如浪,黑衣人来势汹汹,招招夺命,但萧段的武功在他们之上,他的长剑所到之处皆血雨飞溅,洒在滚烫的房顶之上,瞬间便干涸了。
萧段脸无表情地左折右回,一张俊美的脸在烈火中宛如夺命修罗。
原本在客栈下围观的人见房顶有人厮杀,早已惊骇星散,房顶上烟尘滚滚,呛人欲咳,冷月澜有伤在身,此时已呼吸不畅,他趁着杀掉一人的空隙剧烈地咳了几声,萧段听罢,心急如焚,一双眼眸被烈火染成了红色。
房顶已摇摇欲坠,不断有硬物坠落地面,发出阵阵闷响。萧段和冷月澜合力把最后两名黑衣人击杀。当最后一名黑衣人倒下时,房顶终于崩塌,萧段神色骤变,立刻抱住冷月澜的腰,提气飞跃,他举目四望,却发现客栈两旁是空地,根本找不到借力之处,而他的怀中又抱着冷月澜,身手不及平时灵活,竟然后力不继,往地面摔去。
萧段暗道一声不好,立刻把冷月澜的头按在怀里,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在那冲击力仍没缓下来时,萧段眼尖地看见冷月澜的后背将要撞上前面那扇墙上突出的几颗长钉,他心头一凛,用尽全力推开冷月澜,却已没时间自保,只能任由长钉深嵌进他的后背,那传遍四肢百骸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梨芯,额角冷汗涔涔。
“萧段!”冷月澜被甩到地面上,染了一身尘土,当他爬起来时,便看见萧段的后背撞上长钉,不禁脸色骤变,他冲到萧段面前,小心翼翼地察看萧段的伤势。
萧段的后背被钉在墙上,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血腥味伴随着火硝味在鼻间浮动,让人呼吸困难。
冷月澜的眼眸里盈满心疼,他轻轻拭去萧段额角的汗水,柔声道:“萧段,我现在要为你拔钉,可能会很痛,你忍一忍。”
萧段已痛得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想让冷月澜担忧,只得哄道:“我不怕痛,你拔吧!”
冷月澜却不敢相信他的话,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故意问道:“你可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情景?”
萧段听罢,竟真的被冷月澜吸引了注意力,他轻笑一声,低语道:“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并非在那个上元节。”
冷月澜闻言微怔:“是在哪?”
“那是在三年前,我无意中得到一幅你的丹青,丹青中的你醉卧在梨花树下,那模样非常迷人。”现在萧段很庆幸他截获了那幅丹青,不然……只要一想到白锦每天用痴迷的目光看着那幅丹青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想杀人。
“那时候我在想,天下何止女子能倾国,这名男子才是真绝色。”
冷月澜想不到竟有此事,虽然心中好奇,但当务之急是为萧段拔钉,于是他趁着萧段陷入回忆的时候,猛力推开萧段的身体,在长钉离体的那刻,萧段又再闷哼一声,后背血如泉涌,脸上冷汗如雨,沿着他的轮廓滑落。
萧段咬牙忍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俊脸毫无血色。冷月澜看着他那虚弱的模样,心如刀绞,一双凤眼烟雾迷蒙。
萧段喘息几下,这才说道:“我没事,你别这样。”
冷月澜小心翼翼地把萧段背起来,冲向附近的医馆,脚步如飞:“我现在带你去看大夫,你忍一忍。”
“我一点也不痛……你别着急……真的不痛……”声音渐低,最后消散在猎猎风声之中,萧段把头枕在冷月澜的后背,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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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段醒来时,日已近暮,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冷月澜扒在榻沿的睡颜,窗外夕阳如水,在那张俊美无双的睡颜浮动,显得明皓如仙。
萧段用指尖划过冷月澜的眉宇和轮廓,感受着指尖的温度,连心也跟着温暖起来。指尖下的眼睫微动,那张明亮如星的眼睛渐渐睁开,与萧段目光相接。
冷月澜立刻起身,扶起萧段,说道:“醒了?伤口可还痛?”
萧段摇头:“我说了不痛的。”
冷月澜为他的后背垫了软垫,端起桌上的药碗,凑到他唇边:“你没看到你昨夜那个样子,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萧段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即握住冷月澜的手,语带歉意:“抱歉,让你担心了。”
冷月澜与萧段十指交缠,说道:“你不必道歉,只要你以后好好保重自己就行了。”
萧段轻吻一下冷月澜的指尖,低声说道:“我以后定不再让你担心。”
冷月澜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我打算明日拜访楚王。事到如今,我必须出面了,他至少会对我有些忌惮。”
萧段虽然不愿意让冷月澜牵扯进来,但昨夜冷月澜已经暴露,若再躲躲藏藏反而惹起楚王的疑心,不如以监督治水的名义光明正大跟在他身边。
他把冷月澜拉到身旁坐下,搂住冷月澜的腰,说道:“也好,我想楚王暂时还不敢动你。”
冷月澜冷笑一声:“只要我出现,那块田他再不愿意也得献出来了。”
霸占有龙气的良田毕竟是不能放在名面上的事情,除非楚王决定反了,否则他肯定要在冷月澜面前表现忠君之心,献上有龙气的良田便是首要之事。
萧段叮嘱道:“虽然我认为楚王现在不会反,但你还是小心些。”
冷月澜低声安抚道:“放心,我有分寸。”
萧段因为睡了一日,现在不觉得困,冷月澜便把他扶到窗前坐下,沏了一壶茶,与他对桌共饮。窗外明月皎洁,桌上茶香馥郁,眼前笑颜醉人,这美好的情景让萧段有片刻恍惚,甚至不敢出言惊拢,怕一碰即碎,就如十一年前那鲜衣怒马、父慈子孝的美满生活,终成镜中水月。
而冷月澜,是他即使梦醒仍然不肯放手的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紧握冷月澜的手,当那温热的触感传到掌心时,他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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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王接到冷月澜的拜贴之后,这名冷傲霸气的亲王终于乱了阵脚,他连忙召帐下的谋臣商量对策,最后可悲地发现,除了献上良田别无他途。
忐忑不安地等到下午,终于等到这名北辰第一美男子的光临。当冷月澜踏入堂屋时,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让满室珠翠都失了颜色。
冷月澜身穿赤色窄袖金织蟠龙袍,头戴翼善冠,腰间的玉带与两肩的金织蟠龙相辉映,龙姿凤表,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
楚王虽然同样身穿金织蟠龙袍,但却相形失色。他连忙起身相迎,笑道:“熙王大驾光临,让寒舍逢荜生辉,快请坐。”
“楚王,请!”冷月澜露出一抹淡笑,俐落地入座,待上茶点的侍女退下之后,这才说道:“陛下听闻夕柳河年年决堤,使黎庶流离失所,宵旰俱忧,特命本王前来监督安陈的治水工程。”
说罢,冷月澜眉宇一扬,唇边的笑意更浓:“本王与楚王已多年未见,心中十分想念,今日特来拜会。”
楚王虽然心中忐忑,但表面却不动声色,一张略显松驰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能得熙王挂念,是本王的荣幸。本王今晚在后院设宴为熙王洗尘,你我痛饮一场,不醉无归,如何?”
冷月澜端起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说道:“多谢楚王的盛情,但陛下怕本王饮酒误事,在离京之前已与本王约法三章,此行不可饮酒。”
楚王听罢,心中怏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本王还为熙王准备了几坛美酒,看来熙王无福消受了。”
冷月澜抬眸望向楚王,说道:“本王酒量太浅,纵有再多美酒亦枉然。”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愉快,但彼此心知肚明这愉快里有几分真。
待冷月澜放下茶杯时,忽然轻声叹息:“这安陈府的管治也太不像话了,本王昨夜拜访安陈按察使萧段,竟遇上客栈失火,而且还出现了盗贼。幸好本王与萧段合力把盗贼击杀了,否则不知要殃及多少无辜性命。”
楚王听罢心中一跳,立刻应和道:“竟有此事?看来这安陈的盗贼得治治了。”
冷月澜只是略略提一下,并无意在盗贼的话题上纠缠,他假意喝一口茶,便又转了话题:“听萧段说,楚王毅然献出恒河两岸的良田用于修渠,想不到楚王竟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本王佩服。”
楚王纵然心中有怒意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脸上挤出一抹笑意,说道:“治水乃利国利民的大事,本王自当尽力相助。”
冷月澜展颜一笑,说道:“陛下在宫中常常提起楚王,说楚王乃国之栋梁,楚王今日之举确如陛下所言。”
楚王抚须笑道:“熙王谬赞了,本王不过尽了本分罢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冷月澜不愿多留,于是放下茶杯,优雅地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楚王暗松一口气,立刻起身相送,直至冷月澜的身影消失在前院,他才冷下脸,一掌拍向几案,恨声道:“冷月澜,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直至心中的怒意渐渐平复下来,楚王才唤出躲在厢房内偷听的谋士朱睿,命令道:“你去告诉白天择,就说本王答应和他合作。明日卯时,本王在香山的十里亭等他。”
待朱睿退下之后,楚王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道:“冷月澜,本王就让你再逍遥片刻,待本王功成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楚王一甩衣袖,愤愤地离开堂屋。
作者有话要说:
☆、蒹葭寄语
拜访了楚王之后,冷月澜又召见了安陈县的各官员,责令他们配合萧段治水。各官员见了冷月澜,心中惶恐,恨不得把他当佛供起来,哪敢违令。
而楚王在献田之后也不再有任何动作,修渠之事得以顺利进行。冷月澜和萧段选定了一个良辰吉日,率领数万河工来到夕柳河边拜祭河神。
由于冷月澜之前卜过一卦,说他命中忌水并死于水中,这让萧段心中戚戚,坚持不肯让冷月澜同往拜祭。冷月澜虽然不甘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妥协。
这天阳光明媚,金风送爽。萧段恭敬地立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