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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说:“这是一次公开的大型超度法会。不光你这一家,这些人都是要送走婴灵孽缘的。”
“他们也养小鬼?”陈皮好奇地问。
李婶笑:“这些人可不是送小鬼,他们是打过胎的婴灵的父母。这些婴灵好不容易投次胎,还被人无辜打掉,自然一肚子怨气,这些人被婴灵骚扰。加上你们,大家都是苦主,索性借着一场法事一勺烩了。我来化解冤魂戾气,超度它们升天,不在骚扰你们。”
陈皮好奇地四下看着,醉仙观占地面积并不大,建筑结构却极是精巧,方寸之间自有天地,一座座亭台楼阁精致细密地连在一起,非常小的空间里能容纳上下三层几十间屋子,房子套房子,回廊套回廊,走进去处处有路,真是奇妙无方。
能看出来,这座道观肯定是有来历的,出自建筑大师之手,独具匠心。这座道观如果被拆掉,要想再复原,指望国内这些酒囊饭袋是别想了,肯定得失传。
能看出和我们一起举办法会的这些人,有不少也是第一次来,进道观就跟土鳖进城差不多。走走就懵了,我们在房间和楼梯间来回穿梭,完全没有方向感,要是没人领着,都能迷路,众人啧啧称奇。
从一座楼梯下来,我们到了一处院子。四四方方的小院,面积不大,里面又是种松柏,又是放香炉的。布置的这些东西看似随意,其实匠心独运,使得这个小院既丰满充实,又看上去空间很大的样子。
院子三面回廊,一面是开放的中殿,里面香火鼎盛,青烟渺渺,只见门楣牌子上写着三个字:黄帝祠。
此时艳阳高照,众人说说笑笑,这么气氛祥和的场合,大家都当度假来了。
李婶拍拍手,示意大家肃静,说道:“超度仪式马上开始,大家按照大小个排队,有秩序地走到里面,给黄帝上香。”
众人嘻嘻哈哈,完全不当回事,好不容易排好了队,鱼贯走进殿里。
殿堂不大,正中供奉着一尊黄帝像,一身黄衣,慈眉善目。
周围的墙壁上画满了原大的道士像。这些人像我一个都不认识,全都是长须慈眉,身披道袍像老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们有的驾鹤,有的坐云,有的驭剑,背景皆是云雾缭绕,山峰渺渺,加上大殿里青烟翻滚,有一种很迷离的仙家气氛。
就连陈皮都暗暗点头,偷偷对我说,这个地方挺有仙气的。
众人上香的时候还是漫不经心,有说有笑。我看到孟叔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一脸冷笑,桌子上放着一把砍刀。我心里一凛,下面肯定有节目。
众人上过香之后,被召集到孟叔的桌旁集合。
“大家是不是觉得挺好玩的?”孟叔看着众人说。
大家互相看看,偷偷暗笑,那意思不言而喻。
孟叔说:“今天来超度冤魂亡灵,是个很严肃的事情,既然大家这么高兴,我也陪大家乐乐。”他把桌子上的刀拿起来:“下面是超度仪式第一项,过刀!苦主们都排队过来,每个人都要挨几刀。”
有个年轻小伙搂着女朋友,大大咧咧说:“大叔,你没开玩笑吧?”
“开你妈!”孟叔直接开骂。
那小伙子被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叔说:“你们被婴灵骚扰,身中邪气,过刀的目的是消除你们身上积存的晦气,以及婴灵依附的怨念。你们中如果有不想走这道程序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后面的仪式不用参加,回家等死吧!”
孟叔气场真足,这番话一说,下面的人都噤声不说话了,互相看看,脸色很难看。
按照排列的顺序,大家排队上去挨刀。挨刀的规矩是这样的,男人要砍上身,女人砍手臂,所有的男人都要脱光了上衣。排在第一个就是开始喊大叔的小伙子,他瘦的像猴子一样,脱了衣服,看着孟叔提刀过来,苦着脸说:“大叔轻点。”
孟叔没理他。所谓过刀,不是拿刀往身上砍,这谁也受不了。过刀有很独特的一套方法,刀刃压在胸口,然后孟叔用手轻拍刀背。
刚拍了几下,小伙子胸前就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子,红得像血一样。
孟叔说:“就你这样的还咋咋呼呼,知不知道你已经被邪气侵染了?!再晚来些日子,不死就残。”
他抬起刀,放在小伙肚皮上,继续拍打刀背,小伙子哭着说:“哎呀呀,出血了。”
果然伤口裂开,里面洇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出血越多,说明你运气越差,身体内的晦气越多。”孟叔说。
大家看得面如死灰,都不敢玩笑,挨个上去过刀,最后轮到了陈皮。孟叔用纸巾擦擦刀刃,把刀压在他的胸膛。
第八章小鬼出棺
刀触在陈皮的胸膛上,出事了。还没等孟叔去拍刀背,刀刃刚刚沾上皮肤的表面,马上出现一道伤口。瞬间皮开肉绽,顺着伤口往外流血。
陈皮真是害怕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婶和小辉过来看,李婶眉头凝成大疙瘩:“你养的小鬼实在太凶,秽气已深入体表,小伙子,你的麻烦比谁都大。”
小辉道:“这么凶的小鬼还真是少见,一会儿超度会不会出问题?要不要请三太子来镇场?”
李婶看了看陈皮的伤口,严肃地说:“这个事不能马虎,你去准备吧,有备无患。”
小辉点点头,从后门出去。
陈皮苦笑:“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孟叔抬起刀,又放在他的肚皮上,轻轻一碰,皮肤马上裂开一个口子,流出一道血痕。我在旁边大概看明白。过刀的仪式有点类似刮痧,通过这么一种手段让体内的脏东西表到体外。
孟叔刀落之处,陈皮就出一道血痕,时间不长,简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陈皮伤痕累累,旁边的女孩们都不忍目睹。
过刀之后,有工作人员安排了凳子,大家坐在上面,互相看看,都是苦笑。李婶用医用胶带给大家包扎,陈皮身上几乎都是。
稍事休息,下一个流程是诵经。每人都领了一张表格,上面是地藏王经,最下面是空出来的落款。每个苦主要把自己的名字填进去。
填好之后。李婶领着众人一起诵经。所有人面向黄帝的雕像,李婶站在最前面,她念一句后面的人念一句。经过过刀这个流程,所有人都收起了玩笑之心,知道这件事很重要,不能嘻哈的。大家毕恭毕敬跟着李婶念经。
他们念的经文是从地藏经上节选的,大概十分钟之后念完。
不得不说,这种经文确实有用,尤其这么多人一起高声朗读,有一种宗教感化的功能。读完之后。每个人都面色凝重,似乎有忏悔的意思。
李婶转过身对大家说:“你们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婴灵骚扰而来,大家不要怨恨这些小东西。从道法的角度来看,灵魂会投胎到女性身上。然后出生,可能它等了很久,你却扼杀了它的机会,那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损失了一个机会,它们自然就会产生怨气。是时候投胎了,却无法生下来,想回头又不行,不知道要再轮回到什么时候,所以这股怨气就带到了人的身上。大家一定要有这个观念,不要随便堕胎,那是杀生,那是造孽!现在我来帮大家超度这些小东西,大家得存个忏悔的心思。”
说到这,她看看孟叔,点点头。
孟叔手里拿了一沓粉红色的纸,给每个人发了一张,随同这张纸每人还有一支笔。
“大家都看到手里的纸了,”李婶说:“这叫奏表,下面有空格,大家把心里最忏悔最想表达的话都写在上面,一会儿举行禀天仪式,和先前发给大家的地藏经文一起在火炉里烧掉,神灵就会看到你们的忏悔之意。”
众人各自找位置,拿着笔往纸上写。
陈皮咬着笔头,想着什么,我坐在他旁边道:“你赶紧写啊。”
“我的情况和他们不同,”陈皮说:“这些人都是打胎来的,我是送小鬼,我有啥可忏悔的。”
“你赌博不忏悔啊?”我斥他。
陈皮不耐烦:“赌博是赌博,打胎是打胎。我赌博无非输赢两个钱,这些人呢,没听李婶说吗,他们都是在杀生,这是本质区别!再说赌博的人多了,你平时过年过节打个小麻将不也赢个块儿八毛的,那不是赌博啊?”
我让他说得哑口无言,不想再理他,说:“你看着办吧。”
大家都写完了,李婶并不一一查验,这东西全凭自觉,你要无心忏悔也不强迫。顽石不点头,佛陀也没招。
李婶带着众人,在院子里绕圈,要求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诵经文。转过两圈之后,有个大香炉燃起了火,每个人领了一只纸船和一朵纸莲花,把奏表和地藏经文放到纸船了,用莲花包好,扔到香炉里进行焚烧。
这整个过程叫做火炉化宝。
做完这一切,仪式已经接近尾声,每个苦主都领了一尊长明灯,为冤魂亡灵点燃。李婶让大家排队,依次上前在黄帝的神龛上供奉这盏灯。每放下一盏灯,李婶就倒出蜡油在手心,轻轻涂抹在苦主的额头,表示化解怨气,从此和婴灵没有关系。婴灵也将摆脱世间怨气,重入轮回而去。
排到陈皮,他正要上前,李婶轻轻拍拍他,低声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最后一个来。”
陈皮无奈,只好回到最后面。
众人处理之后,李婶说没事了,可以走了。有些人走了,大部分人仍留下来,围着李婶问一些注意事项,李婶委托孟叔给这些人咨询。她来到我们面前,看看陈皮说:“跟我来,准备超度小鬼。”
我们都挺紧张,跟着她来到殿里,李婶把黑坛子和那口小棺材放在供桌上。她缓缓打开坛口,此时阳光充足,我们看得非常清楚,坛子底的那根香还在燃烧,此刻已经烧到最底部,仅仅只有几毫米,眼瞅着就要完全熄灭了。
李婶说:“香灭之后才能开棺送鬼。”
“这鬼厉不厉害?”我颤着声问。
“不知道。”李婶非常严肃,没有表情。
我们站在殿里不知干什么好,只好瞅着里面的香,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偏移,我们的脚下拉长了影子。那根香忽然闪动了几下,像是突然起了一阵风,香头一闪一闪,似乎就要熄灭了。
李婶皱紧眉头。刚才的那些苦主们都凑了过来看热闹,好奇地探头看着。
李婶大怒:“老孟呢,把这些闲人都赶出去!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有什么可看的!一会儿冲了煞,可怎么办?!”
孟叔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看到此景也是一股火上来,拍着桌子骂:“都出去,都出去,什么都想凑热闹,也不怕溅一身血。”
众人耸耸肩,正要往外走,忽然坛子底的那根香没有丝毫征兆,无声无息中熄灭了。就在这个瞬间,天空飘来了厚厚的云,把阳光遮住,大殿陷入了昏昏的黑暗中,长明灯的火苗左右摆动,映得每个人的影子都拉长。
孟叔也愣了:“我靠,真邪。”
李婶催促:“都出去!老孟,你看看小辉回没回来?”
孟叔招呼大家赶紧往外走,离得越远越好,陈皮吓得腿肚子都抽筋,转身要走,李婶一把抓住他,呵斥说:“你走什么?!这小鬼是你请的,想这么一走了之吗?小鬼破棺而出,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问斩,你能跑哪去?”
我颤着声说:“那……那我出去了。”
李婶眼神非常严厉,紧紧盯着我,盯得我十分尴尬。李婶说:“没想到解铃找的徒弟,就是这么个孬种!你出去吧。”
我脑子一下就炸了,脸色涨得通红,也不走了,退到一边看着,心里一股火。
李婶没搭理我,紧紧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