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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鸿德笑:“这次事情有点棘手,只能请最高级别的龙袍济公。每位济公,他的级数都不一样,龙袍济公是经过重重劫难,考试升级之后,现在称为无量无极济公活佛陀,所以才有资格穿上最高级别的九龙九凤袍。”
这些大城市来的人,都觉得非常新鲜,围着成鸿德打听。
成鸿德也来了兴致,侃侃而谈,聊起自己的身世。我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这位成师傅是小时候就被选为济公的乩身,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有一天放学回来忽然就哭了,跑回家面壁七日,怎么叫都没反应,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就是不出屋。七天之后,济公活佛上了他的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借用你的身体济世化民。
因为大陆不太信这些东西,虽然成鸿德请到的济公为一些人解决疑难,可还有更多的人是不理解和不尊重,大家都觉得他这个人很怪,致使他到现在连媳妇都说不上,还是老光棍一个。
聊着聊着,天色暗下来,由小姨父请客,带着我们一大帮人到村口饭店吃了点便饭,然后回来准备开坛作法。
成鸿德从床头老柜里拿出请济公活佛的那么一套家布什,摆了玲琅满目一桌子。天色渐黑,他叫过我们这些男的,拿着红灯笼张挂在屋檐下,一排八个红灯笼,森森夜空中,暧昧通红,别有一番精致。
成鸿德从里屋又搬出一张桌子,和厅堂里的桌子并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供桌,然后毕恭毕敬把济公的雕像摆好,墙壁上悬挂着济公活佛的画像,桌子上又摆着长香、香炉、供品等物。成鸿德把外衣脱了,那么冷的天,就光着膀子,围着桌子转了数圈,然后对赖樱说:“丫头,我现在要请济公他老人家上身,一会儿看我请乩成功,你帮着把这套龙袍给我穿上。”
他指了指桌子上摆的一套行头。这身行头是深黄色的,现在叠在一起,能看到最上面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神龙。
成鸿德拉过椅子坐在供桌前,先点燃一根香,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摇头吟诵口诀。
他就像吃了摇头丸,头越摇越快,嘴里念的口诀高低错落,含糊不清,也不知是什么。
在场那么多人鸦雀无声,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看着,就连小孩子也躲在东北小雪的怀里,吃着手指,一声不吭。
时间不长,成鸿德忽然抄起桌子上的草扇,一拍那身行头,拿腔作调地喊了一声:“穿衣!”
赖樱走过去,拿起衣服一抖,黄灿灿一身龙袍,上面纹龙绣凤,大气磅礴,黄得端庄,充满了皇家气息。
成鸿德张开双臂,赖樱把龙袍帮他穿上。别说,龙袍一上身,成鸿德这个老农民气质陡然就变了,威严无比,堪称人王,往那一坐,就法相庄严。
他拿起草扇,喊了一声:“孩儿来。”
东北小雪赶紧抱着小孩子过去,成鸿德展开怀抱,孩子有点害怕,紧紧抱着东北小雪不撒手。东北小雪轻轻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慢慢把孩子塞到成鸿德怀里。
成鸿德穿着龙袍站起身,抱着孩子在原地跳舞,蹦来蹦去的。小姨看不过去了,着急说:“别把我们家孩子摔着,疯疯癫癫的。”
赖樱在旁边劝:“阿姨,没事的,现在是济公活佛来了,他正在给孩子看事呢。”
成鸿德抱着孩子回到座位,放下扇子喊:“符来!”
赖樱紧着伺候,赶紧拿过一沓空空的黄色符纸,还有一根蘸了朱砂的毛笔。成鸿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毛笔,在黄色符纸上胡乱涂鸦。
这是真正的涂鸦,就是在那横七竖八乱涂一气,完全不成字形,乱糟糟一片。
小姨嘟囔:“这不是瞎胡闹吗……”
慧慧拉了拉她,低声说:“姨,别乱说话。”
画完了符,成鸿德放下笔,突然指向小姨:“你过来。”
小姨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赖樱道:“阿姨,济公活佛让你过去呢,你就过去吧。”
“我看他是装神弄鬼!这要倒退几十年,早就拉台上批斗了。还济公呢,济公都死多少年了?我越看越觉得你们这里不靠谱,你们是不是就是那种神棍,接下来要骗钱了吧?我不看了,不看了,回家!”说着她过来就要抱孩子。
赖樱着急:“阿姨,在济公活佛的道场你不要这么乱说话,活佛会生气的。”
“我发现你这小小孩怎么比老太太都迷信。我今天耐着性子由着你们胡闹,现在一看再这么折腾下去就要出大事!明天我就带孩子去上海去广州,我就不信有病还治不了。我也是昏了头,那么多专家学者放着不用,愣是相信你们这群神棍。”小姨说。
屋子里就吵吵起来,小姨的儿媳也就是孩子的妈妈,她挺信这个,一个劲劝她,慧慧也在旁边苦劝。可小姨还在随口乱喷。
赖樱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主儿,眼泪都快掉下来。东北小雪冷冷说:“你们看不看?不看赶紧走!让济公活佛帮我们看。别在这瞎耽误事!什么东西!”
小姨声音越来越大,指着东北小雪鼻子说:“你这个鸡,你说什么呢?!”岛长节号。
“你再骂一声试试!”东北小雪脸如冰霜,声音越来越冷。
成鸿德突然大笑,声振屋瓦:“打打打,闹闹闹,死到临头不知愁。身前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难回头。”
第十四章夜叉
成鸿德这么一说,全屋子的人都静下来,一起看向他。
老成眯着眼,抱着孩子,挥动草扇,笑眯眯看着小姨:“大妹子,我口渴难耐,求你一杯水酒,可好?”
现在的成鸿德和他平时说话的做派完全不一样,任谁都能看出他变了个人。小姨磕磕巴巴地说:“你别在那装神弄鬼。”
成鸿德哈哈笑:“大妹子,最近可有心慌,失眠的症状?有时还上不来气。”
“你……”小姨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哦,我明白了,人上岁数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你少拿这个糊弄我。我是有二十多年老党龄的……”
“你,得了冠心病。”成鸿德打断她:“冠心病可真要命,平时觉不出,关键时候就要你的命。”
“妈,你真的有冠心病?”她儿子吃惊地问。
小姨咬着嘴唇低声说:“我到医院偷着查过了,还真是,大夫让我动手术。”
“动手术要开刀,元气大伤难恢复,从此卧床难自起。大妹子,你说你何苦的,给孩子们添麻烦。”成鸿德笑眯眯挥动扇子。
小姨不由自主道:“那我能怎么办?怎么就让我摊上这个病了?那天从医院回来,我脑子都大了,就没敢告诉他们爷俩。我就一个心愿,看小孙子长大……”眼圈红了,开始抽泣。
她的儿子还挺懂事,几步来到成鸿德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哐哐磕了三个头,一边磕一边说:“济公活佛,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的孩子,我给你捐功德钱,我给你盖功德庙。”
成鸿德悠然扇着风,就看着他磕头,磕满三个,这才轻轻一扶让他起来,眯着眼说:“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庙,到村口给我打二两好酒。”
他还傻愣着,赖樱过去拍拍,低声说:“还不去打酒。”岛私乒划。
这小子推开门,外衣也不穿,嗖一下跑出去,钻入寒风里,不见了踪影。
小姨憋红了脸,悻悻坐在那,慧慧一直低声安慰着她。
我和铜锁最是轻松,这里没我们啥事,这一幕幕闹剧看得津津有味。
成鸿德抱着小孩,用扇子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那小孩趴在成鸿德肩头,正呼呼大睡,哈喇子流出来老长。
成鸿德说:“把孩子的八字和名字报给我。”
孩子的妈妈赶紧报给他听,成鸿德道:“知道你们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吗?他这是撞煞,遇到了啖食夜叉。”
我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成鸿德看了赖樱一眼,赖樱会意对大家说:“啖食夜叉是一种小鬼,专门夜间出来巡视。因为小孩的阳气最足,啖食夜叉就吃小孩子的泪水、鼻涕和唾液,来滋补它自己。据说未满足岁的小孩,身上的唾液和鼻涕这些东西,是一种天地精华。”
她说完,屋子里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铜锁问道:“那这个小孩是怎么遇到这种邪东西的?”
“有人在养啖食夜叉。这种小鬼一直在吃你们家孩子身上的精华,以你们家里人的精血为食,它的法力逐渐高深。”成鸿德慢悠悠说道。
孩子的妈妈问:“济公师傅,你是说有人在养这种什么夜叉,一直在祸害我的孩子?”
成鸿德点点头:“这小孩如果再拖延的时间久一些,身上精华阳气亏损,长大就算不夭也会变成个药罐子。”
小姨骂道:“谁这么缺德,这么祸害小孩,还有没有点人性了?!老头子,是不是你那些竞争对手干的,我看那个老张最不地道,会不会是他?”
一直闷不吭声的小姨父憋出句话:“别胡说,我结交的都是正经商人。”
这时,孩子的爸爸从外面卷着一身寒气回来,手里提着一瓶精心包装的白酒。他打开盖子,确实是好酒,酒香四溢,倒进杯子里递给成鸿德。成鸿德一饮而尽,笑眯眯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一会儿我会布置七星火法事,给孩子驱邪。”成鸿德把小孩递还给家里人,然后抬起扇子招呼王凯:“小伙子,你过来。”
刚才整个过程里,王凯闷不吭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像个孤独的老人。
他慢腾腾站起来,慢慢走到近前。成鸿德脸上泛着酒晕,一边扇着风,一边掐着王凯的脉搏,闭着眼摇头晃脑。半晌,猛地睁开眼,眼睛里精光四射:“唔呀,古古怪,怪怪古,好怪好怪!”
王凯真是虚,这么一会儿已经汗出如浆,他颤抖着声音问:“济公师傅,我到底是怎么了?”
成鸿德放下他的脉搏,站起身,一边走一边挥动草扇,他的姿势摇头摆尾,真像是喝了酒之后发颠的济公。
他停下来说:“你被小鬼迷住了,有人在用很邪恶的法子害你,要把你置于死地!”
“啊?”王凯说话磕巴:“济公师傅,谁要害我?你要救救我啊。”
成鸿德摇动扇子,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小伙子,害你的人,和害这个小孩子的是同一个人。你们都是被同一个啖食夜叉的小鬼所害!”
王凯和小姨一家人面面相觑,他们同声发问:“这个人是谁?”
成鸿德摇摇头:“此间因果复杂,非一言半语所能说清。现在布置七星火法坛,我为两位驱邪,然后各送你们一道平安符,可保你们出入平安。”
成鸿德叫过赖樱和东北小雪,让她们帮忙布置七星火。
我和铜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法事。众人到了院子里,大晚上虽然天黑风冷,但我们都兴致勃勃的。
赖樱和东北小雪拿着七盏长明灯,在院子的空地上摆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一一点燃灯火,霎时间院子里星星之火燃起,映衬着屋檐下那盏盏红色灯笼,气氛颇为妖异诡谲。
她们又把供桌搬到院子里,东北小雪拿出满满一把长香,估计能有上百根,同时点燃,烟头红红冒火,递给成鸿德。
成鸿德一身龙袍,一手持扇,一手持长香,在院子里开始转圈。突然院子里起了一阵阴风,吹得人遍体生寒,地上那些长明灯里的火苗幽幽晃动,像是有了感应。
赖樱拿着一面锣,铛铛开始敲,成鸿德开始转长明灯的七星阵,一盏灯转一圈,然后走到下盏灯再转圈。这么多人挤在旁边看着,虽然个个冻得发抖,可谁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