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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果要谢我,就不要把方才我的话告诉别人。”武令媺见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释然,也开心起来,“我六岁时,咏卿就成为我的伴读,我无数次听她提起您。您在我心里,也是如兄长一般的存在。我的十二哥从小就视您为要超越的目标,您同样也是他的偶像,我还指望您能提点提点他呢。”
“寿王殿下的威名,微臣在雁鸣关也听说过。若寿王殿下不嫌弃,微臣愿意与他切磋。”安叹卿文质彬彬,对武令媺欠了欠身,温言道,“微臣进宫时,在金甲士值房存有一柄机巧扇。按下挂着扇穗的玉扣,就能从扇骨里射出毒针,用来防身还算不错。还请殿下收下微臣的这份微薄谢礼。”
能被安叹卿随身携带的防身利器,想来会是好东西。武令媺道过谢便先行离开。安叹卿却站在原地良久,平静遥望在殿堂飞檐之上悠游的流云怔忡出神。多年的心结,岂是三言两语就能真正解开的?不过玉松这孩子……很好。
武令媺与安家的关系向来不错,能出一份力她也愿意。这日费了太多脑筋和口舌,她连晚膳也没用就沉沉睡下。到了后半夜,她被饿醒,吃了两块点心就再也睡不着了。
命宫女们点亮火烛,武令媺打算拿本游记来看看催眠。在她寝殿守夜的司书大宫女苏芷若蹑手蹑脚进来,蹲在床沿说:“殿下,金统领下午本来想求见您,但您一直睡着。现下是不是要传他进来?奴婢瞧着他像是有要紧事。”
武令媺向来有事就立马处理,绝对不留到第二天。宫人们跟她久了,也深知她的性情。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披衣而起,在书房召见了金生水。
“殿下,这是同福店赶在宫门下钥前送进来的东西。”金生水双手将一个小荷包递给苏芷若,“梅掌柜说,这个小荷包是绿浓从楚国质子的侍书童儿高竹猗贴身里衣的暗袋里取出来的。绿浓觉得此物应该是高竹猗的紧要物事,所以下了手。此外,绿浓还认为高竹猗有不浅的功夫在身。”
“绿浓干的不错。”武令媺示意苏芷若将那小荷包交给自己,笑道,“正好风峡派给我送来的贺年礼物是两套适合女子修行的武功,你明天拿一份手抄本送去给绿浓。让她好好练,争取考进公主府成为侍从女兵。”
苏芷若抿嘴直笑:“殿下您又给人家画大饼充饥。再有几天就要开府了呢,绿浓哪里来得及参加考试。”
“我说过侍从女兵是永久性的吗?”武令媺翘起嘴角笑得邪气,“芷若,我这里从来都没有永久性职业。你们也要当心,要是不努力,说不定到时候会被新人考下去哟!”她捏了捏荷包,里头似乎装着一个四方形的硬物。
司书大宫女俏脸一扬,颇为自信地说:“考就考,谁怕谁?!咱们这些由殿下亲自教出来的人,要是考不赢外面那些小丫头片子,可以去撞墙自尽了!”
“有志气!”武令媺不吝夸奖,伸出手指将荷包里的东西夹出来,“是枚印章。把火烛拨亮一点。”
就着光华大亮的烛光,武令媺仔细辨认这枚印章上篆刻的字样。“淇……奥?”她眨巴眨巴眼,回想了片刻,又吩咐道,“取纸和红泥……还有我的星象图来。”
苏芷若飞快地在桌上铺开纸张,又打开红泥盒子。武令媺手持印章沾了红泥,再在纸上重重压落。“淇奥,果然是淇奥。”纸上这两个字她真是太熟悉了。
金生水和苏芷若分别拿着星象图的两端,武令媺捏着盖有印章的这张纸走到星象图的落款之处,仔细对比。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一眼看过去,就能清楚分辨出星象图的落款印章就是此时她拿到的这枚。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武令媺哈哈大笑。她用力地在印章上吹了几口气,胡乱在纸上盖落十几个“淇奥”字样,心情真是好到爆。
长久以来,每每面对这张对她来说太过玄奥的星象图,武令媺就有把画图之人揪来拷打一百遍啊一百遍的冲动。她脸皮厚,不去想是自己的星象知识太浅薄,反倒怪人家的图画得太深奥。现在这人居然送上门来,她不开心才怪。竹猗……不就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么?
命苏芷若把星象图放好,武令媺把玩着这枚很普通的白石印章,对金生水说:“你即刻去内廷司,让石雕匠人用同样的材质再雕出一枚印章来。我记得司珍匠人当中有人原先是做假古董的,你让他把新印章想办法做旧,最好能与这枚真印章不分真假。东西做好之后,将假印章和这个荷包交回梅掌柜,让她派人送去楚国使馆还给高竹猗。”
金生水身为武令媺的心腹,自然知道那张星象图的来历。他点头道:“殿下,这么说,这个叫高竹猗的书童其实是星象殿的人?难道他还是一名尊贵的星象士?”
“不无可能。如果此事为真,那么一名星象士纡尊降贵来当书童,真是可疑!”武令媺把印章放回荷包里交给金生水,摸着下巴说,“说不定楚国质子就是个傀儡,恐怕什么事都得听这个高竹猗的。”L
☆、第三十二章 烈火寒人心
外出中。。。
…………………
据闻,对于楚国的储位人选,星象殿有很大的话事权。所以,楚国星象殿不是大周钦天监这样的清水衙门。而一旦与皇位争夺牵扯到一起,事情就没有不复杂的。大周和楚国都是如此。
“从今天鹰卫传回来的情报可分析,包括楚国质子在内的那些楚国人都是些对吃喝玩乐很乐衷且颇精通的纨绔。”金生水不屑道,“听闻楚国奸妃和权宦能当皇帝大半个家,看来错不了,他们竟派出这样的废物。不过有名星象士混在里面,楚国人还不算太没脑子。”
“小金,不可掉以轻心。说不定楚国人沉溺于玩乐,只是假象。”武令媺摇摇头说,“我始终认为,质子从来都不仅仅是质子。父皇肯定会让人盯着楚国人的动静,不过咱们也派去几个人瞧瞧。疑似星象士的高竹猗有不弱功夫在身,你去长青殿把这事儿转告季良全。”
尽管还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武令媺敢说,那名长着狐狸眼睛的美少年书童,其来历绝不简单。她又道:“鹰卫当中肯定有专门负责楚国情报的。你顺便告诉季良全,就说我想看看楚国星象殿的情报,要向父皇请旨。请他明日等父皇醒来后,务必替我通禀一声。”
金生水领命而去。因发现星象图的绘画者送到了自己眼皮底下,武令媺的精神很是亢奋,久久不能入眠。她干脆取出几本宗务司的帐册,回了寝殿窝在床上慢慢翻看。
可惜她的眼睛落在帐本上,心却飞出了皇宫。一直以来,星界的不确定性就是她的心病。她从来都不喜欢太过随意性的事物。这样会让她产生被动感。无论什么事情,她更喜欢主动。只要认为是值得争取的,她就会勇往直前。
星象图的绘画者,如果他就是“淇奥”印章的主人高竹猗,武令媺不禁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永远留在大周。咳,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异想天开。
星象士在楚国地位尊崇。特别是出自巫族的杰出星象士。地位堪比王侯。高竹猗年纪轻轻,若他真是星象士,在楚国的前程必定无可估量。再者说。人家肯定还有家人在楚国,怎么可能会留在大周呢?
无法让人心甘情愿留下,那就只有采取非常手段了。可若不是出自真心主动,又怎么能保证他教给自己的星象知识都是真的?万一他怀恨在心。故意教错的东西,以致星界出问题。那她不是得不偿失?
不行,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武令媺觉得脑仁儿生疼,揉揉眼睛终于有了几分睡意,刚想梦周公去。却听司书大宫女在帷帐外面低声说:“殿下,户部的存帐库房出事了。”
心猛地往下沉,武令媺霍然撩开帐帘。急问:“小舅怎么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殿下别急。李学士没事。”苏芷若急忙将武令媺撩开的锦被重新给她压好,语速飞快地说。“存帐的库房着了火,烧掉了大半间屋子。长青殿已经被惊动了,皇上刚刚派人过来叮嘱,如果殿下已经睡着,这事儿就明日再告诉您。”
“真没创意。他们要毁掉那些证据,也不想想有新意的点子。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武令媺还有心情吐槽两句。
可是除了用火烧,还有什么办法是能在短时间内就奏效的?熊熊烈火在数个呼吸间就点燃了一间存放帐本的库房,火势还向别的房间绵延而去,势头凶猛不可挡。
这都是回转的金生水告诉武令媺的。倒是托了这场大火的福,当天夜里,楚国星象殿年轻星象士们的情报就放在了武令媺膝上。可令她诧异的是,这七名新晋且出名的年轻星象士里并没有高竹猗。难道那枚印章其实不是他的?或者只是他的某个亲近之人的?也有这种可能吖。
这事还是先放一边吧。武令媺还得先关注户部存帐库房突然起火的事儿。此时又不是天干物燥的秋天,要说这场大火烧得正常,说破大天去也没人相信。
大概是因为李循矩被卷在其中的关系,皇帝没有向武令媺隐瞒此事。这下半夜,长青殿的内监跑来传过多次话。她渐渐知道纵火凶手已经被当场拿住;那间屋子里的帐本都是五年前的老帐,并非今秋银粮帐目。
启明星升起时,武令媺更是拿到了李循矩连夜写出来送入宫的火灾详情抄本。看完以后,确定小舅于火灾毫无责任,她才安心朦胧睡去。
心里有事,根本就睡不安稳。最多阖眼一个来时辰,武令媺就醒了。洗漱用过早膳,她站在长乐殿门外,看见六七个被扒去官服的官员跪在冰冷坚硬的乾宁宫广场之上。
金生水告诉她,这些人全部都是户部的高官。他们一个个浑身哆嗦,脸色青白地等着被廷杖。凶手受不住内卫的刑,已经供出火灾的背后主使之人是祥王。
武令媺反复思考,最后却判断,这件事儿十有*不是祥王指使的。前脚祥王的岳丈皮尚书被免官打入大牢,皮府已被查封等候处置,后脚祥王就去烧了帐册,他这不是当面和皇帝叫板么?他有几个脑袋敢干出这事儿?
这种时候,祥王就应该老老实实缩在王府里,以免再做错什么事情将皇帝彻底惹毛。最多最多,他会去林府找林大学士,或者宫里的诚敬夫人求援。
火烧户部存帐库房,以武令媺对祥王的了解,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做。就好像太平皇庄被袭那事差不多,明面上有嫌疑的人反而有可能是被旁人栽脏陷害的。这就叫墙倒众人推。夺嫡路上,如这般落井下石的事儿不要太多。
武令媺的心情挺沉重。祥王这回是真的大难临头了,谁也救不了他。这场熊熊烈火见证了无数次在历史上发生过的骨肉相残惨事,真是让她寒心,也再一次令她警醒。她的皇兄们,当面兄友弟恭、笑脸迎人,背地里动起刀子来却毫不手软,一捅就捅到了致命处。
早朝还没有结束,乾宁殿就传出旨意,祥王被押进宗正局专门关押皇族的牢房。祥王府,查抄。这是当今皇帝陛下任上,第一位被查抄王府的皇子。
这一天,武令媺哪里都没有去。她坐在长乐殿,沉默聆听一次又一次的宣旨。查抄祥王府的事儿进行得很快,并且还是上午就抄检出重大收获——祥王居然在府中密室里暗藏着一件太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