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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母,还是让我回府去吧!我实在不放心师父!”颜无悔还是苦苦央求,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东昌兰真公主大力拉扯着去了偏殿。
对颜无悔的请求。东昌兰真公主充耳不闻,一连声吩咐人准备温水和干净帕子。待一应物事都被送到,她将所有宫人去驱至长庆殿殿外。严命众人好生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颜无悔见了那些清洗物事。便知道东昌兰真公主这是要让他洗去伪装。他更加不解,同时心里还莫名惶恐,总觉得义母的举止里里外外都透着十分的诡异。
“无悔,乖孩儿,你乖乖听义母说。”东昌兰真公主将门窗都掩得死紧死紧,冲到颜无悔跟前捧着他的脸,瞪大的眼睛里血丝清晰可见,她低声细语,“义母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牢牢记住!你一个字也不许忘记,听到了吗?”
义母的神情异常亢奋,眼睛亮得吓人,颊边更是有两抹异样潮红,捧着自己脸蛋的手指尖长指甲都深深掐入了肌肤里。颜无悔以医者的身份发誓,此时义母绝对陷入了某种不正常的情绪当中。他努力挤出话来:“义母,您怎么了?让无悔给您把把脉吧……”
“闭嘴!”东昌兰真公主蓦然大吼,“你给我闭嘴,听我说!”
颜无悔吓一跳,却知不好再刺激义母,只能老实住嘴。他心里又惊又疑,不住猜测会是什么事儿令义母变成这样。若是因为丧父之痛,倒也可能。他不禁又想到了玉松公主,是不是也会这般伤心太过。
“孩儿,你的名儿颜无悔,是义母给你取的,你并非无父无母也无亲眷的孤儿。我的无悔孩儿,你可知道,你现在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身上流淌着大周皇朝最尊贵的嫡脉的血!你,”东昌兰真公主将颜无悔一把抱在了怀里,紧紧搂着他,贴在他的耳边近乎耳语般呢喃,“孩儿,你父是先孝仁太子武宗严,你祖母是大行皇帝元后先敦庄皇后,你是我东昌兰真公主嫡嫡亲的亲侄儿,你本名武、延、嗣!”
颜无悔呆呆地看着义母,不自禁问:“义母,您可是伤心得糊涂了?我怎么可能会是……”
“你是,你就是!”东昌兰真公主刷地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卷轴小画,飞快地展开,铺在颜无悔面前,将他的头按在画像近前,低吼,“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亲生父亲的小像!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敢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脖子被死死按住,颜无悔拼了小命才将头往后移动了一点儿,才得已看清楚这张小像。一见,他便愣住了。
尽管他脸上涂抹伪装的时间更长更多,但他对自己的长相毫无疑问是熟悉的。这张小像上的人,论五官容貌,确实与他有近乎八成的相似之处。再看纸张和画轴,也确实是经年旧物,不似新品。
“还有,还有。”东昌兰真公主又忙不迭地从另一只袖袋里抽出一卷黄纸,匆匆展开覆在人像之上,“这是先帝承认你血脉的遗诏!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在我府上还留着你嫡亲祖母临去世前写就的血书,上面也证实了你的身份!你再不信这些,你师父的话你应当信的吧?等你师父醒了,你不妨去问他!对了对了,你那颜大叔你以为是谁?那是你亲生父亲当年最得力的心腹手下啊!”
颜无悔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这卷长长的圣旨,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也跳得格外激烈。这上面,用皇帝专用的明黄色墨汁清楚明白、字迹端正地写着一行行蝇头小字,将颜无悔的身世详细道明。
颜无悔由此知道,他的父亲先孝仁太子在重病卧床之前曾经去过东昌兰真公主远嫁的郑家。在那里,孝仁太子与他的母亲相识相知相爱。但他的母亲出身小官之家,地位低微,哪怕才貌双全、品行出众恐怕也无法被聘为大周帝国的太子妃。
他的父亲孝仁太子用情至深,回京之后想尽办法周旋。就在孝仁太子不懈努力之下,先帝有了松口迹象之时,孝仁太子突然遇刺重病卧床,而后便不治身亡,留下了他这个不为外人所知的遗腹子。后来,他被圣手收为关门弟子,又认了东昌兰真公主为义母。
就像在看别人的身世故事,颜无悔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自己与圣旨上提及的这个尊贵又可怜的遗腹子联系起来。他从内心深处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甚至,他还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模模糊糊的,他脑海深处翻腾的一个念头竟是——若这些都是真的,十九岂不是他的姑姑?!
“无悔,孤可怜的孩儿,你可知,若不是你父被人害死,如今,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啊!”东昌兰真公主泣不成声,轻轻抚摸着手中小像,痴痴地看着画像上微笑的男子,一声声泣血般地呼唤,“宗严,严儿啊,你死得好惨!你可知,自你逝去之后,母后在宫里万般艰难,你皇姐在郑家委屈求全,你可怜的唯一的儿子不敢自陈身份,随着老圣手跋涉乡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严儿,严儿,皇姐的好弟弟,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皇姐心想事成,保佑你这可怜的孩儿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啊!”
颜无悔呆呆地看着东昌兰真公主,又是可怜她,又是心疼她,还有隐隐的恐惧。他不再是终日埋头医书的小郎中,如今他有了爵位,还随李循矩读了那许多的书,他明白,假如义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出现对于现在本就混乱的朝局而言会意味着什么。
先太子的遗孤,唯一的嫡脉的唯一的孩儿,这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颜无悔突然打了个寒噤,身体也不由自主瑟缩了起来,觉得这个寒冷的夜越发的冰凉刺骨,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却奇异地被沉溺于哀痛中的东昌兰真公主给察觉,她霍地转过头来,逼视着颜无悔,厉声质问:“你怕了?!”
颜无悔张口结舌,羞愧地发现自己确实是有些害怕。皇权之争,何其血腥何其残酷,他本性纯善不喜争斗,委实不愿涉入那些艰险当中,既害了自己也肯定会害了别人。
他情愿自己仍然是随着师父走遍天下的小郎中,悬壶济世、解众生之病苦,也不想掺入皇族内乱,去争什么抢什么。且一想到自己会是玉松公主的亲侄儿,他更是心痛若绞,一波又一波绝望浪潮差点就要将他淹没,让他就连张开嘴喘口气都无法做到。(未完待续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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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黑锅
好半天,颜无悔都低头不语,面上神情更是凄楚绝望。东昌兰真公主眼中不禁浮现狠戾毒辣颜色,揪住颜无悔的衣领子强迫他直视自己,她高高举起手掌重重地给了他两记耳光。
清亮的掌掴声在这安静的偏殿内显得特别响,一丝血迹从颜无悔嘴角缓缓流下,他满脸痛色,万分委屈。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挨打,既打在他身上也打在他心上,令他分外的痛苦。
“不孝子!”东昌兰真公主咬牙切齿痛骂颜无悔,“你虽然是医者,却也读了不少圣贤书。你难道不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的世理?你亲生父亲是被人害死的!身为人子,你莫非要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度日,甚至还可能坐上原本属于你们父子的江山大位?!”
双眼哗啦流下泪来,颜无悔知道,孝道是自己避不开躲不掉的一座大山。倘若他真是先孝仁太子的儿子,他便有责任替父报仇血恨,哪怕他从内心深处来讲是十分不情愿的。
“等师父醒了,我要问问师父。义母,你不要逼我,求求你别逼我!”颜无悔双手捂住脸庞,任泪水从指缝一串串一行行流下。
东昌兰真公主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暗骂老圣手将侄儿养得这般软弱无主见。但她也知道,这件事对颜无悔而言太过突然,她原本应该给他适应时间的。
喘了几口气,东昌兰真公主舒缓了语气,轻轻地抚摸着颜无悔的头顶墨发,低声道:“延嗣,姑母知道事出突然。你难以接受。但再难你也要面对这既定事实,没有时间再让你去等圣手苏醒了。孩子,现在是给你正名的最好机会,若是日后新帝登基,走漏了消息,不仅是你,就连姑母和你舅祖父一家都会陷入危险当中。你听姑母的。姑母都是为了你好啊!来。把脸洗洗干净。”
东昌兰真公主不由分说翻出清洗伪装的药物,亲自动手给颜无悔洗干净。颜无悔就像个木头人一般,任由她施为。
半刻钟后。颜无悔那与孝仁太子酷似的面容完全暴露出来,东昌兰真公主见了,不禁又流了几行眼泪。只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她追思过往。她给颜无悔套上一件有斗蓬的披风。将他的头脸好好地遮住,再强拉着他急急离开了长庆殿。直奔澄心殿而去。
刚走出没多远,东昌兰真公主便见一行人在昏黄灯光下急急奔走。她一使眼色,她的心腹宫人便上前拦住一名小宫女,很快就探听出发生了什么事儿。再回报给她。
“冯良兴竟死了!”东昌兰真公主脸色阴沉,拉着颜无悔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加大力气。颜无悔疼痛难忍,却死死抿住嘴唇。一声不吭。
拉拢冯良兴,不知花费了东昌兰真公主多少心血算计。这些御前的大太监在先帝跟前都有脸面。先帝从来都不吝赏赐,钱货财帛对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要不是打听到冯良兴还有亲人在故乡,东昌兰真公主也想不到怎样才能让他暗助己方。
这么一个绝好助力,居然就这样死了!还是死在了玉松公主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手上。顺理成章的,东昌兰真公主对武令媺的妒恨又加多了几分。
“殿下,徐皇后也快到了,正在上云阶。”那心腹宫人又在东昌兰真公主耳边低语,“那边递来消息,诚敬夫人已经吞金自尽。”
“死的好!”东昌兰真公主眉梢一挑,又冷声道,“还不够,只死她一个还远远不够!当年事,还有许多人要死!”颜无悔木木地,只在听到这一连串的死字时身体微微颤抖。
一行人加快速度,不时有沉默疾走的宫人急匆匆与她们或者迎面而来或者背道同行,却无人敢于拦阻东昌兰真公主这些人。
东昌兰真公主只在心里冷笑。当初先帝病重令玉松公主暂管乾宁宫诸事,那时有先帝做靠山,那小丫头不知有多威风,现在呢?哼!这宫里恐怕要乱起来了!
忽然有人压抑低呼,东昌兰真公主的心腹宫人颤抖着声音道:“公主殿下,后宫那边怕是走水了。”
东昌兰真公主似充耳不闻,只淡淡扫了一眼,冷哼一声道:“休得大惊小怪!走水而已,在宫里多正常的事儿。哼,这把火烧得好,不知合了多少人的心意!且等着吧,还有的惊奇事儿呢。”
看方向,那地方似乎是兰桂苑一带宫殿,东昌兰真公主仔细一想,那吞金自尽了的诚敬夫人可不就住在那边的兰韵宫么?哈!好一个芝兰玉树自诩才女的诚敬夫人,倒也有几分烈性!
恐怕正在往这边赶的徐皇后也未料到诚敬夫人不仅自裁还敢烧宫吧?倘若证实此事,不要说林家,就连瑞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略一皱眉,东昌兰真公主便有了计较,远远地看见了澄心殿门口值守的金角营金甲军卫士,她便故作大声张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