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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曼芝除了照顾老太太,还要负责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吃喝拉撒,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交待她,一定要背着他们两个,悄悄的完成四合院的买卖交易。
老太太顾娘家,心疼秦家五代单传的独苗,但她还没有老糊涂。她深知如果把钱交给秦柏海,最多三日他就能把钱全部输光赌完。因此,她再三交待秦曼芝,四合院交易完成後,无论如何要将属於她那份的五亿直接划到秦曼芝的账号里,但是,她必须在她死後,一分不少的全部交给秦柏海和秦曼荣。
面对如此苛刻无理的要求,温顺娴静的秦曼芝只是恍惚了片刻,就马上点头答应了。这四合院对她来说,是囚牢是地狱,如今卖了它,秦曼芝期盼着能重新开始。她只要自由就行,五亿也好五十亿也罢,秦曼芝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跟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去争去抢。
秦曼芝和老太太都未曾见过买家,而是由律师行直接与她们交涉。秦曼芝只不过找借口溜出去两三次到律师行为手续,四合院的买卖就尘埃落定。秦曼芝最後一次到律师行去,是去拿钱的。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卖家能将钱直接汇到这里。”秦曼芝坐在律师行里,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存折,这是她刚才在楼下新开户的,里面的余额只有十元。
律师神情一滞,差点露出一个哭的表情。
秦曼芝温和的笑了一下,谦卑的说:“我是家庭妇女,没见过大世面,你开支票或者别的什麽我都不懂。我只知道十亿是九个零,你们打到这存折上来,我数清楚了,就走。”
、016
许是律师行第一次遇到象秦曼芝这种还停留在八十年代没有进步的客户,律师拿着手机站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请求了十多分锺,终於,钱在半小时後,顺利的打入了秦曼芝的存折里。
秦曼芝将存折放回包里在,想想又觉得不安全,塞到衣服口袋里。刚走两步,踌躇不安的停了下来,转身来到洗手间里,把存折塞进了自己的文胸里。
大热天的,硬硬的存折咯在胸前很难受。幸亏秦曼芝一直穿着宽大的长袖衬衣,晃晃荡荡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端倪。
秦曼芝离开律师行後,快速来到菜市场,随便挑了些青菜萝卜就赶回了四合院。
刚一进门,就看着秦柏海躺在树下的摇椅里,一手拿着茶壶一手夹着烟,悠哉悠哉。
“姐,你怎麽回来得这麽晚?出去办事了?”秦曼荣正巧从房间走出来,看到大汗淋漓的秦曼芝,便上前翻着她手里的菜,见全是素菜,不满的说:“怎麽又只买这些?我跟爸吃得连嘴巴都臭了!”
秦曼芝没有理会弟弟的抱怨,拎着菜就要进厨房。突然,秦柏海窜了过来,拦住她,伸手就把她肩上的布包给抢了过来。
秦柏海在包里翻弄了半天,没见着他想看到的东西,这才悻悻的把包扔到地上,恬不知耻的说:“出去这麽久偷男人去了?以後买菜要快去快回,别给外人落下话柄!”
秦曼芝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轻轻的嗯了一声,捡起包拎着菜绕过秦柏海,到厨房里做午饭。
一直等最後一个菜炒完,秦曼芝才渐渐的缓过劲来。她按着胸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存折,心跳如鼓。
这些天,秦柏海和秦曼荣天天守在家里,象间谍一样看着她们,趁机偷翻她们的房间。秦曼芝发现後,只好将所有重要的文件和材料都藏在这又闷又热的厨房里来了。秦柏海两父子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要找的所谓的蛛丝马迹,就藏在他们决计不会进来的厨房里。
就在秦曼芝正准备藏存折时,忽然听到秦曼荣在外面喊:“姐,你到底做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啦!”
、017
饭菜都摆在老太太的房间里。
自上次从医院回来後,医生就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有什麽想吃的就做给她吃吧。秦曼芝明白这句话背後所代表的含义,但她仍然固执的按照从前节省的餐标,天天吃些素菜。
老太太信佛以久,自秦曼芝跨进这个四合院起,从未见过有荤菜进门。如果她冒然的增加了荤菜,必定会令老太太起疑,凭着老太太的精明,她断然能猜测出自己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
为了不让老太太过早的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秦曼芝似乎偏执的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菜式。老太太因为每天都要打营养针,根本不用吃东西,就图看着心里舒服。只是苦了天天在外面大鱼大肉的秦柏海父子,吃得肠子都快变成绿色。
秦曼芝将四菜一汤端进了老太太的南屋,淡淡的菜味盖住了房里难闻的老人味和中草药味,秦曼芝又推开窗户,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斑驳的散在地面上,多了些许生气。
“爸,妈,弟弟,吃饭。”秦曼芝端起碗,礼貌的问候完後,才开始慢慢的扒饭吃。
老太太刚拨了针,坐在床边,闻着菜香,看着自己的亲人围着她吃饭说话,心情大好。她靠着垫子坐了起来,与秦柏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他们小时候的往事。
秦柏海父子通过各方消息几乎就能断定,老太太这段时间要卖四合院。可是无论他们怎麽严防死守,都找不到证据,更摸不清楚这院子到底有没有出卖。他们焦虑的住在这里,盘算着能从中分得几分羹,为了那红艳艳的钞票不得不委身於此,陪着老太太说着没油没盐的话,吃着无鱼无肉的菜。
秦曼芝眼看着老太太略显疲态,担心她体力不支,便快速的结束了这顿午餐,麻利的将碗筷都收拾干净後,转到客房见秦柏海父子已经打鼾入睡,这才从怀里拿出存折,给老太太看。
出乎秦曼芝意料的是,午睡时间,老太太并没有闭目养神,而是睁大双眼,呆呆的望着床沿,似乎在等秦曼芝的到来。
“妈,你看。”秦曼芝把存折递给老太太,然後又拿出老花镜,帮她戴上。
老太太哆嗦着手,干瘪的手指划过每一个零,轻声的数道:“一、二、三……八、九……”
九个零,她数了好久,象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换来这存折上的九个零。
秦曼芝见她双手死死的扯在存折两边,指节发白,满是皱纹的双唇神经质的抽搐着,枯黄的双眼瞬间迸出生命的朝气,就连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妈,你放心,我数过,一分没少。”秦曼芝将手覆在老太太的手背上,没来由的怜悯起老太太。
人老将末之时,真心待她的似乎只有秦曼芝一人,其它至亲之人不是恨她就是只惦记着她的钱,老太太唯一能寻得安慰的,大概便是这存折上,没有生命的数字。
、018
老太太转过头,扯了扯嘴角,然後将存折合上,还给了秦曼芝。
秦曼芝怕节外生枝,她背对着老太太,将存折重新藏回到文胸里。
老太太见她行事谨慎,知她是在防着秦柏海父子。
其实,老太太对他们的意图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临死之前他们还是如此唯利是图,对她的一番苦心以及多年的照顾都抛诸脑後。
老太太向後仰去,无奈的叹息着。
“曼芝,你恨不恨姑姑?”
秦曼芝正式嫁给戚旭南的当天,她就改口叫老太太“妈妈”,姑姑这个称谓,除了她真得很久很久没有用了。
自古都说亲上加亲,老太太身为她的亲姑姑,又是她的婆婆,按理应该是亲密无间,疼她爱她照顾她的。
可是,秦曼芝自嫁进来後,除了每天被她辱骂使唤就是被她打得青紫交错,如果说她一点都不恨,那是假话。但现在,秦曼芝真得不恨她。
秦曼芝转过身去,搬来一张凳子,靠近老太太,一边削水果一边诚心的说:“我不恨。”
“真的?”
“真的。”秦曼芝停下手,手中的水果刀明晃晃的,被阳光照射得,有种白花花的!人。
老太太不信,她摇着头,淡然的说:“我不信,你一定很恨我,恨不得我立刻死去,这样你就自由了。”
秦曼芝知道她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词,也不辩解,她对老太太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专心的削着手上的苹果。
“你恨姑姑,为了救你父亲,强迫你跟你的情人分手,嫁给戚旭南守活寡。你恨姑姑,自己一生凄苦,还要拉着你来做伴,跟我在这活死人墓里生活。你恨姑姑,就是死了也没良心发现,对你仁慈些。指使你跑前跑後却不留一分钱给你,逼你出卖了青春和幸福,换来的全是痛苦,对不对!”
老太太说得过於激动,用力的咳嗽起来。秦曼芝放下苹果和刀,帮她顺气。她的指尖,有一道不明显的伤口,正渗出丝丝血印。
终於,老太太缓过气来,她见秦曼芝仍然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样子,勉强的笑了一下,说:“我死了,你就离婚吧!虽然已经三年了,如果那个男人还爱你,他一定会来找你。如果不是真爱,你就把他忘了吧。”
秦曼芝收紧手指,着伤口深藏在掌心。桌上的苹果因为放得久了,开始慢慢变黄变蔫,象躺在床上的老太太一样,渐渐的没了生气。
“姑姑,我不恨你,真的不恨。”良久,秦曼芝才慢慢放开拳头,将苹果切成薄片,用牙签喂给老太太吃:“你常说,这是命──这是我的命,我谁都不恨。”
老太太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已经体力透支,连说话都很累。
老太太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当她再睁开眼时,天色昏暗,秦曼芝仍坐在旁边,见到她睁眼,如释重负,脸上,有难掩的欣喜。
“你以为我死了?”老太太敏锐的觉察到秦曼芝细小的动作和表情,她四处打量着,桌上的苹果还剩下那些摆在原来的位置上,秦曼芝连坐姿都没有改变:“你担心我?”
、019
秦曼芝抿着嘴,柔柔的笑着。
先前,她心里一直很紧张,以为老太太回光返照,所以才精神大好的拉着她说这些前尘往事。後来,见老太太睡着,秦曼芝很担心她就这麽无声无息的走了,所以不敢离开,每隔十分锺就探探她的鼻息,确认老太太只是睡着。
现在见她醒来,中气十足,明明很感动,却一如往常般尖酸刻薄,待人特别提防的样子,秦曼芝悄悄的松了口气,放下心头大石。
秦曼芝悄悄揉了一下发麻的腿,慢慢的站起来,替她整了整床上的毯子,用手撑在床沿上,给腿适应的时间。
“妈,我去做饭。晚上我们喝点粥吧?”秦曼芝见老太太无恙,心情豁然开朗,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我们是喝白粥?还是菜粥?或者山药粥?”
老太太没有理会她,只是瞟了一眼窗外,问:“现在几点?”
“快七点了。”
老太太咕噜一下突然坐了起来,她抿了抿花白的碎发,一如往常般威严又不容拒绝的说:“扶我起来,我要去律师行。”
秦曼芝愣了愣,没有及时的回应她的要求。老太太以为她没听清,便大声说道:“我现在要去律师行,你马上给卖房子的──叫什麽──余俊威,对!给余律师打电话,听到没有!”
“哦,好。”秦曼芝无奈,只能叫上秦柏海和秦曼荣,三人一同将老太太送到律师行。
一进律师行,余俊威已经在门口等候,秦曼芝细心的发现他的嘴角还有没的拭净的油光,可见他刚才还在吃饭,就被他们一通电话给叫了回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有事要跟余律师单独谈谈。”老太太把他们三人全部留在对面的会客室里,单独与余俊威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还把百叶窗全部关闭,好象要密谋什麽。
秦曼芝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老太太。秦柏海父子以为她病入膏肓,却不知,老太太无论在何时,都比一般的人更加精明细致。
来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