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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脚下站立不定,腾腾腾急退几步,低头看时,巨阙的剑身之上霍然五道极深的抓痕。
忽然便想起寄傲山庄死者身上的抓痕深可及骨——方才若不是巨阙挡击,后果不堪设想。
正如此想时,蓦地发觉自己的面上濡热一片,伸手拭时,竟摸了一手的血,知是被方才的劲风震伤,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用衣袖覆住手掌,将脸上的血拭去,与此同时,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那女子身后不远处——小青花正拖了那画卷,吭哧吭哧跑的正欢。
见小青花依计而行,展昭心中稍稍宽慰了些,待看到小青花的行进速度,直如一盆凉水当头兜下。
忽然就明白了小青花方才说的那句话。
“可是……”
言下之意该是:可是我体型摆这了,我能跑多快?能跑多远?
照这速度,小青花能够逃离现场已是三生有幸,指望它去细花流搬救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在,那女子还未曾留意到身后的异动。
展昭略一思忖,心下已有了计较,与红鸾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低声道:“走!”
甫一出声,两人伸手交握,同时足下发力,飞身而走,却是朝着小青花相反的方向。
那女子冷笑连连,待得两人奔出数十丈远时,方才张开双臂,直冲入空,驾风而行,如履平地,先时还落入展昭红鸾之后,俄顷投射在地上的暗影便渐渐逼近了两人。
现在想来,那场景直如追逐奔兔的猎鹰,觑准方位,俯冲而下……
红鸾眼见暗黑的投影已然漫上周身,只觉得手足发冷,因想着:难不成今日要死在这里?
忍不住侧头看展昭。
展昭恰于此刻回过头来,淡然一笑,眼神竟是异样的明澈清亮。
“展大哥,你怕吗?”
“我只怕该做的事没有做完。记得务必收擒此妖,还有,帮小青花达成心愿。”
红鸾眼底露出困惑的神情来,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展昭的出手很快,以至于她甚至没有看清展昭的招式,身子已被推出数十丈外。
下一刻,红鸾已经看不到展昭的脸,她只看到巨阙华光如水,还有那个义无反顾的背影。
红鸾的视线蓦地糊成了一片。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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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蓦地暗沉下来,猫妖俯扑而至的身形愈来愈大,似乎要将仅有的夜光都阻隔开去。
巨阙的剑柄还紧握于掌中,剑尖却已被猫妖的利爪牢牢攫住,再进不得分毫。
那头便是猫妖的脸,扭曲而又狰狞,幽深的碧眼中似乎有着摄人心魄的魔障,燃着吞噬掉所有意念的烈焰。
一个剑身的距离,悬存亡,定生死。
猫妖身上的恶臭袭来,真不知它吞咽了多少血骨,希望此举可以助红鸾得脱,重结细花流的人力,剪除猫妖。
剑身渐渐被强力阻弯。
不知为什么,耳边最后响起的,竟是端木翠的话。
“展昭,我第一次见你,跟你说过什么?”
“我同你说,人间有法,鬼蜮有道,开封府掌世间礼法,细花流收人间鬼怪,收伏精怪本就是我做的事情,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你素来就是这样,能做的事要做,不能做的也要拼了命去做,展昭,你只是一介凡人,也只有一条命,为甚么不好好珍惜自己?”
展昭的眼底渐渐现出温柔的笑意来。
端木,你在时我便改不了,你不在,我更是学不会了。
希望小青花见到你时,会记得代我问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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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阙崩折的一刹那,猫妖张开嘴巴,露出两排如锥的白亮利齿,长满了倒刺的粗糙肉红色长舌向展昭的脸上探过来。
行将舔舐到展昭脸颊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从展昭的右肩急掠而起。
开始只手掌大小,见风便长,顷刻间已有一人多高,双翅招展,竟是一只巨大的斑斓彩蝶。
那猫妖面上现出惊诧之色来,未及回过神来,那蝴蝶双翅虚张,倏地便将那猫妖裹于翅下。
展昭登时得脱,勉力跃开两步,手中只握着半柄巨阙,待要俯身拣那剩下的半截剑身时,目光触及眼前情景,直惊得呆住了。
但见那猫妖被蝴蝶翅膀紧紧裹住,四下挣扎扭动,怒吼不止,就听“哧”的一声,蝶翅被利爪破开一道尺余长的口子,一只毛茸茸的猫爪探了出来。
正愣神间,红鸾抢将上来,急道:“展大哥,快走,信蝶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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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出很远,展昭忍不住回头看,那猫妖还被死死裹于蝶翅之中,只是利爪不断探出,也不知信蝶身上多了多少创口。
红鸾循着展昭的目光看过去,面有不忍之色,叹道:“展大哥,信蝶以死护主,我们还是快走罢,莫要辜负了信蝶忠义。”
展昭默然,忍不住伸手探向右肩。
端木翠留下的最后一件物事,终是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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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震,信蝶四下迸裂,斑斓蝶翅如雪片般飘散。
那女子静立于巷道中央,忍不住伸手去接蝶翅残片。
当此刻,她已恢复人身的纤细娇美,十指青葱,红唇柔润,若不是狭长碧眼中偶尔流露出的阴狠毒辣,谁也不会将这衣袂飘飘的女子与猫妖联系在一起。
俄顷,那女子眸中现出狠绝之色来,忽的猱身窜上屋脊,片刻功夫,身形已消失在远处楼阁高高低低的翘檐飞角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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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
红鸾将浸泡在热水中的毛巾取出绞干,细心帮展昭擦拭脸上的伤痕。
伴随着小青花时不时的嘿嘿傻笑声,公孙策一脸无奈的自内室出来,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展昭。
“每日睡前敷在伤处——伤在面上,总是有碍观瞻。”
展昭伸手接过,顺势一并接过红鸾手中的毛巾,淡淡笑道:“我自己来就行。”
“就是可惜了巨阙这把好剑,”公孙策拿起桌上断剑,忍不住唏嘘,“明日让城中最好的打铁师傅瞧瞧,能不能续上。”
“巨阙是神器,平常的打铁师傅哪里能续。”红鸾笑道,“西海凤麟洲有连金泥,能续弓弩断折之弦,连刀剑断折之金。展大哥,我回去问一下门主,或许他有办法取到连金泥也说不定。”
“巨阙已折,换一把便是,些许小事不用麻烦温孤门主,倒是那猫妖法力无边,走脱了后患无穷——红鸾姑娘,猫妖一事,就拜托细花流了。小青花怎样?”
后一句话却是问公孙策的。
“还能怎样?”公孙策无奈,“自回来就没正常过,抱着那画卷左看右看,看一会笑一会,一忽儿嚷嚷我去看仙山图,我真去了它又死死抱着不让我看,我看它还得疯上一阵……”
“那么这一夜,总算不是徒劳无功。”展昭伸手抚向右肩,声音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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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晋侯巷,细花流。
今晚的夜色很好。
温孤尾鱼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后半夜时悠悠醒转,只披一件外袍,挟了焦尾琴登上屋脊。
指尖轻勾琴弦,一曲《竹溪曲》悠扬婉转,鎏金泻玉般与夜色融作一体。
这样的天籁之音,本不应该中断的。
温孤尾鱼蓦地飞身而起,避开迎面扑来的重击,落于屋脊的另一边。
铮铮断弦之声不绝于耳,回头看时,焦尾琴被硬生生从中抓作两半,若非他方才躲得快……
温孤尾鱼叹了口气,很是为这张人世难求的焦尾琴感到唏嘘。
“阿武妖滑,翻覆至此!愿我来世投胎成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温孤尾鱼意味深长地看向那女子,“狸姬娘娘,武后之后,我还不曾见你如此动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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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惊变】…一
“少废话。”狸姬的目中似欲喷出火来,“一面让我抢图,一面又唆使门人阻我夺图,神也是你鬼也是你,温孤尾鱼,你什么时候改行做了唱戏的?”
“那么,狸姬此行,并未拿到瀛洲图?”温孤尾鱼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让人猜不透他是失望还是惊讶,抑或……浑不在意。
“我本不会失手的。”狸姬冷冷看向温孤尾鱼,“若不是细花流门人横加阻拦……”
“没有人比我对细花流门人更清楚了,”温孤尾鱼不动声色地打断狸姬,“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是你的对手。不要说是他们,即便是我……也无十足胜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狸姬的面上犹有怒色,眼底稍纵即逝的倨傲与得意却已偷偷出卖了她的心思,低头思忖了一回,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温孤尾鱼的面色愈来愈沉,眸子愈收愈紧。
“敢明着帮展昭的,只有红鸾,不过,她没那个能耐驱使信蝶,信蝶是端木翠的。”
“端木翠?”狸姬低声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几次,唇边现出一抹阴狠之色,“但叫我遇见她,我定会像对信蝶般将她撕的粉碎。”
“你?”温孤尾鱼失笑,明知不该激怒狸姬,却抑制不住面上的轻蔑之色,“你该去拜拜菩萨——保佑你这辈子都不要遇见她。”
果然,狸姬霎时色变。
“温孤尾鱼,若不收回你的话,我会叫你后悔。”
“凭心而论,我很是尊敬狸姬娘娘你,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温孤尾鱼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处之泰然的模样,“你可以瞧不起瀛洲的大部分神仙,他们都是些痴求长生的迂腐之人,只知道诵读经文炼制仙丹食松针臻食白日飞升,得仙之后亦不见他们有何作为,故作清高的驾乘云气上天入地,动辄三两聚宴夸夸其谈,在我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比常人多些法力的不死人而已——可是你不可以瞧不起端木翠,她以武将之身登临瀛洲,被派作细花流的第一任门主,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么,说得我真是害怕的很哪,”狸姬冷笑连连,忽得作出一副惧怕的神情来,“武将之身?她是北魏的花木兰,还是当朝的穆桂英?”
温孤尾鱼心下反感,眉目间隐现嫌恶之意,不欲与狸姬在这个话题上再作纠缠:“总之,你去到瀛洲之后,对端木翠能躲多远就夺多远——好在她为着梁文祈一案被瀛洲长老禁足,你应该见不到她。”
“去到瀛洲?温孤尾鱼,你还真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狸姬嘴上浑不客气,“连图都没拿到,怎么去瀛洲?”
“你不是说图被展昭拿走了么?”温孤尾鱼双手负于身后,很是悠哉地抬头望月,“你说,他愿不愿意拿瀛洲图出来,换红鸾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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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花终于没辙了。
一连两天,它对着瀛洲图苦思冥想,正着看歪着看倒着看翻过来看透着火看,能用的招都用上了,愣是没看出瀛洲图的玄虚来。
事实上,不管你怎么看,它都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图。
偌大的图面上,远处是雾气缭绕若隐若现的瀛洲仙山,近处是一只样式普通的独木舟,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海,无际无边的天。
没有落款,没有题签,没有提示,没有解码秘籍。
有片刻功夫,小青花甚至要怀疑夺回来的是不是一幅赝品——不过经再三确认,这幅图的确水打不湿火烧不透。
小青花觉得自己要抓狂了,它很想揪着自己的头发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