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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来,将整个花坛笼在烛丝织就的茧里。
刘婶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她避在门后,目光慢慢移到花坛正中。
她惊诧的发现,所有的花都开了!
当季或者不当季的,紫荆、金钟、慈姑、金鱼草、腊梅、金桂,还有大爿罗盘样碧叶托着的粉荷。
刘婶是没念过书,但常识是懂的,再怎么说,这荷花不应该是院子里一方小小花坛就能养得活养得住养得长的。
而且,所有的花都是破败的。
枝叶凋零,藤蔓枯皱,花瓣萎缩,有的从中折损,露出惨白的茎干来。
端木翠忽然动了一动,疑惑地向着刘婶这边看过来。
刘婶吓坏了,身子一颤,居然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门给关上了。
寂静夜里,门被砰的关上的声音,分外刺耳。
刘婶暗骂自己浆糊脑子,紧紧背靠着门不知所措,惶然间,她听到端木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刘婶,你别怕。”
说不怕是假的,刘婶屏着气不作声,自欺欺人地装着自己已经睡着了,暗暗祈祷着端木翠快些离去。
过了许久,外头似是已无动静,刘婶这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渗满了汗,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哆哆嗦嗦拉起被子蒙住脑袋,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日光大片大片把屋中照了个敞亮,白日果然是让人心里踏实的,刘婶心定了许多,披衣下床。
花坛里光秃秃的一片,还是松的软软的泥土,莫说是花了,连根草也看不见。
刘婶做好了早饭,给端木翠送过去,端木翠已经起身了,正将簪子插在发间,见她进来,粲然一笑。
刘婶也笑了笑,笑的同时,她心里犯嘀咕:昨晚儿那个,不是端木姑娘吧?
她一点也不怕眼前的端木姑娘,非但不怕,心里还透着三分喜欢,但是昨晚上那个,她真的有点怕。
“刘婶,以后晚上,你就不用陪我了。”
先前是展昭拜托刘婶晚上在端木翠这边留宿的,他的考虑自是周到:端木翠是个姑娘家,一个人住恐她害怕,若是刘婶能陪着就再好不过了。
他这样拜托的时候,怕是没想到端木翠没什么,刘婶是险些吓掉了半条命。
“从那以后,我晚上就不在这住了。”刘婶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时辰差不多了,我就该回去了。”
公孙策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顿了一顿,问道:“这里的事,你还跟别人说起过么?”
“没有没有,”刘婶赶紧摇头,“做下人的,得有张闭的牢的嘴。我在外头从没提过,姑娘说过开封府的人不是外人,我才跟先生说的。”
公孙策点了点头,又问:“这些日子,端木姑娘还好么?我差张龙赵虎他们来过几次,只是见不到人。”
“那倒是,姑娘很少待在家里。”刘婶皱着眉头,“展大人刚走那一两天,姑娘无精打采的,连门槛都没迈出过,后来就老往外头跑,有几次,夜深了都不见回,我还想着给她开门来着,谁知道自己捱不住就睡了,也没听见叫门,隔天起来一看,她就在房里了,也不知怎么进来的。”
公孙策笑了笑:“端木姑娘是江湖人,行止自然跟一般的闺阁小姐不同。”
“江湖人啊……”刘婶惊讶不已的同时又有几分恍然大悟,“那难怪呢,我听说江湖人都会飞檐走壁的。”
又些许聊了聊,眼见天黑下来,刘婶拾掇拾掇也就回去了,这几日她的侄女采秀办婚事,要忙的事情多的数不清。
刘婶一走,公孙策看似毫无心事挂碍的表情渐渐换作了愁眉紧锁,他来来回回不安地踱着步子,时不时伸出手去,按住怀中的一封书笺。
书笺外的封壳纸有些硬,每次按过去,便有挺刮的纸声,悉悉索索,嘈嘈切切,让他本就烦躁不安的心更加纷乱。
信是姚美人的父亲姚知正写来的。
说是信,倒不如说是状纸更贴切些。
状告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行走,开封府展昭,德行沦丧,恃酒行凶,强*暴了姚美人的妹妹,姚家二小姐姚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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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透的时候,端木翠终于回来。
看到公孙策的时候,她心情大好,笑嘻嘻道:“公孙先生,我方才去府里了。”
去府里了?
公孙策略一思忖,旋即反应过来:“你是去看红鸾姑娘?”
她点了点头,面色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释然:“红鸾已经……我把她接回来了。”
说话间,她伸手一摊,雪白的掌心,一粒黑漆莹亮的种子,木棉花种。
公孙策看了看那粒花种,又转头看了看花坛,突然间就福至心灵:“你这花坛里是……”
“刘婶跟你说的吧?”端木翠一点就透,“也不全是。”
“不全是?”公孙策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端木翠眉头微颦,似是思考着该怎么说才能让公孙策更明白些,顿了一顿,才道:“我先前有一次出外散心,在外耽留的久了些,回来时已经很晚,路过一条巷道时……”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描摹自己遇到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公孙先生,我虽然在冥道失了法力,但是似乎又不尽然,我对某些东西的感知,总是要超过常人许多……”
“莫非你在那巷道遇到了鬼?”
时至今日,怪力乱神,妖魔山精,公孙策谈来,终于如拈纸笔,无惊无怖。
“也不是鬼,是打散了的三魂六魄,换言之,即便已成了鬼,还被别有用心之人打散了魂魄,七零八落,无法聚合,也无法投胎,当然,也不会害人。”
公孙策了然。
“我不想多事再去追查她们身前之事,只想做件功德,将她们的魂魄散片一一找回,以种子育其命,让她们在此静静休养,秉受日月精华,待她们魂魄养成之时,送她们去酆都鬼界,重入轮回,投胎做人。”
“所以,这花坛里的全是……”公孙策有些心惊。
端木翠微微阖首。
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到那花坛之上。
这花坛已经有了动静,所有种子,在天黑之后始萌发,根芽一齐破土抽生,瞬间长成。
刘婶方才的描摹还不尽然,这一方小小土壤,盛置的远不止是花,他看到有芜杂野草,有攀爬藤蔓,甚至还有一棵金黄色的稻禾,坠着空瘪的穗子。
孕育生命的都是普普通通一粒种子,至于之后的千差万别,枯荣繁华,登殿堂或是任人践踏,却不是先时人所能料到的了。
端木翠伸出手去,轻轻扶住一棵快要折落的芍药,叹气道:“这一个折损的太厉害,或者是养不成了。”
“端木姑娘,展护卫出事了。”
“啊?”端木翠扶住那棵芍药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那芍药失此稳持,摆荡了几下,更近末路。
“出事了,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公孙策清癯的面容之上,少有的镇重,也少有的沉重。
“出事了是什么意思?”端木翠又问了一次。
“端木姑娘,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一定沉住气,听我说完。”
“展昭死了么?”端木翠声音都颤抖起来。
“端木姑娘,你听我说……”
“公孙策!”端木翠炸毛了,“我烦死你这个死老头说话了,我问你展昭死没死,死就一个字不死两个字,你扯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鄙人认为,这确实是公孙策的不是,公孙先生可能素日里给苦主传达瞬息惯了,凡事喜欢委婉,但是端木翠出身军伍,讲究单刀直入直切主题,好消息也罢坏消息也罢,一定要马上、即刻、确切知道并且立时作出反应,不妨设想一下,人这边火烧火燎地问攻城攻下了没,你只要回答:“攻下,前锋卒。”
这不就结了么,干脆利落,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
但是换了公孙师爷,先摆出一脸沉痛的表情,然后开腔了:“将军,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沉住气,听我说完……”
你还指望她沉住气?马上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好在公孙策马上也就摸清她这边的路数了:“没死。”
“受伤了?”
“没有。”
“中毒了?”
“没有。”
“他好端端的是不是?”
“姑且可以这么说。”
端木翠长吁一口气,双腿一软,跌坐在花坛沿上,方才的那番气焰好像借来的般,瞬间就被债主连本带利讨了个空,现下哪怕是高声说话都提不起气来。
她轻声道:“只要人好端端的,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公孙先生,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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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春情劫】…四
公孙策的称谓又从死老头变回了先生。
公孙策叹了口气,将陇县的事情一一道来,端木翠静静听着,她似乎还没有从先前的惊悸中回过神来,公孙策先还担心她接受不了这事,不过看起来,只要展昭人还是好端端的,端木翠的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端木翠一直听他说完才开口问话,此次算个不错的听众。
“我不知道展昭酒量如何,但是展昭素日里是个极稳重谨慎有度的人,不可能放任自己酒醉,即便醉了,也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
公孙策点头:“我和大人也是这么说。”
“展昭是不是被人陷害了?是不是被人设计的?”
公孙策苦笑,缓缓摇了摇头:“端木姑娘,你想到的也是我和大人想到的,我们都不相信展护卫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件事日后一定会查清,但已不是迫在眉睫。”
“为什么?”
“展护卫没有答应姚家提出的要求,姚知正勃然大怒,带了信到开封,他算是还给包大人几分面子,暂时未将此事宣扬开,愿意让开封府的人从中斡旋,如果展护卫还不改口,他就要告御状,届时非但展护卫身败名裂,只怕这条性命都难保。”
“姚家提出什么要求?”
“三媒六聘,娶姚蔓青过门。”
端木翠不说话了。
公孙策叹了口气,低声道:“端木姑娘,坦白来说,姚家的要求不算过分。”
端木翠不吭声。
“事后让稳婆验过姚姑娘的身子,她的确已非完璧,而且她的衣服上有落红……这件事,展护卫难辞其咎。”
“那说不定是别人啊。”端木翠忽然就哭了。
公孙策惨然一笑:“姚家的下人听到姚姑娘的呼救冲进去的,可以说是……抓了个现行。”
任你一千张嘴,一万张嘴,众目睽睽,证据凿凿。
端木翠痛哭失声:“展昭会难受死的。”
她现在想不到别的,只是一心一意心疼展昭,忽然间觉得,哪怕就是这辈子,上辈子,生离也好,死别也好,一颗心都没这么疼过。出了这样的事,依展昭的性子,该自责到何等地步?更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一哄而入夹枪带棒捉拿起来,那些乡野村民,该是怎么样羞辱展昭?堂堂南侠,四品护卫,这一下岂非生不如死?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泪落如雨,眸中却透出狠戾的杀伐之色来:“我去杀了这帮人!”
公孙策拦住她,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端木姑娘,你设身处地为姚家想一想,姚家是无辜的,尤其是那位姚姑娘,事发之后,她悬梁自尽,若不是奶妈子发现的及时,怕是早就死了。”
端木翠听不进去,想到展昭现时处境,心中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公孙策微微阖上双目,极力将上涌的酸涩压伏回去,顿了一顿,强自语气平静道:“端木姑娘,当务之急,是不能刺激姚家。展护卫是个极有担当的人,哪怕虽非情愿,为节义计,他也会答应迎娶姚蔓青,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