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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妪和汤妪急忙伏下身子道:“诺。”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家之主谢怊的厢房里,此刻正靠在靠垫上由美姬轻捏肩膀的谢怊看着美少年展开的手札,只瞄了几眼,他就抬头道:“就是这些人把宅子里的事情传出去的?”
这一长串名单中大部分都是温娇的亲信,所以当她看到这份名单之后,温娇的脸色就没好看过,现在听到丈夫发问,她忙道:“夫主,确实是这些个不中用的奴婢做的事,妾身正要把她们都遣走,另外再委派老实忠厚之人在内宅行走。”
“爹,你就别责怪二娘了,二娘一个人打理这么大一个宅子力有不逮实属正常。”谢芙温声进言道,伸手给谢怊倒了一碗酪浆。“对了,爹,二娘,阿芙有个提议呢。”
经过这两天的暗中交手,温娇对谢芙是恨得咬牙切齿,想到桓衡的计划,谢芙没有选择撕破脸,她更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扯破双方的脸面,这谢芙就算能活也就是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思及此,她倒是不怕她兴风作浪,遂端着慈母的笑脸道:“阿芙有何建议?”
“二娘,我想着这仆人用生不如用熟,昔日我娘留下来不少仆人,不如就让她们重新回到宅子里面行走,况且她们都曾经在宫里待过,回来之后又不用过多花心思调教,正是一举数得之事,爹,你说可好?”
让那帮贱人回来?温娇直觉是不同意,这等于是削弱了她在内宅的大权。
谢怊却拍手笑道:“阿芙所言甚是,此事就依阿芙所言。”
“谢谢爹。”谢芙笑得一脸灿烂道,然后又看向温娇,“二娘觉得如何呢?可是不同意?”
“怎么会?正好不用调教呢,二娘欢喜还来不及。”温娇一脸强笑道。
“汤妪,这重新安插人手的事情就由你去办吧。”谢芙随口吩咐道。
“诺。”汤妪恭敬地道。
“对于阿菱受温健侮辱之事,阿芙正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流言散去。”谢芙娇俏地道。
温娇笑得异常慈蔼地道:“阿芙又有什么好建议?”内心暗暗提防,以前真的是小瞧了谢芙。
谢怊也示意背后的美姬停止捏肩,挑着眉看向女儿,现在才发现这长女还是颇有些才干,谢菱这桩丑闻已经让他被主家召回去审问了,让他颜面失尽,他也向主家表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桩丑闻。
“办法其实很简单,传言中没有出现阿菱的名字,只道是谢家的女儿,只要把谢家的女儿嫁一个给温健,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向外说是成全他们一对鸳鸯相思之情,那么这桩流言岂不是与阿菱没任何关系了?”谢芙轻声道。
“阿芙,别胡扯,温健岂能娶谢家的女儿为妻?”谢怊不喜地斥道,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居然是这个烂主意。
“就是,阿芙,谢家的女儿哪能这么随便就嫁出去,即使是庶出也不行。”温娇这段时间都被谢芙打压着,现在见到她被丈夫呵斥,于是又摆出慈母相劝道。
“爹,二娘,你们都误会阿芙的意思了。”谢芙笑道,“大伯母身边养着的阿英,你们都忘了吗?按理来说温健是配不上阿英的,但是阿英许婚之难有目共睹,都十七了还没许到婆家,嫁与温健兴许会是良缘一桩呢。”
当朝律例,女年十七,父母不嫁,使长吏配之,虽然谢氏门庭高贵,可以无视此条律例,但是难免会成为他人嘲笑的对象。
温娇一听提到谢英,就想到她的长相,脸黑就算了,还长了一脸的雀斑,一双小眼睛,嘴唇却颇大,五短的身材,兼之脾气暴燥,才致使无人问津,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是谢氏本家的嫡女,只不过是被大嫂收养在膝下的旁支之女,这样的女子配给自家侄子,岂不是很委屈?
谢怊却点头拍手道,“确是妙缘一桩,此事甚好,既可为阿菱脱身,又让阿英能顺利出嫁,甚好,备车,我即刻到本家一趟。”既然有解决之法,他少不得要到本家去邀功一番。“阿芙,你不愧是我谢怊的好女儿。”大笑地又称赞了一声女儿。
“为父亲分担乃为女者应做的。”谢芙也笑道,“况且阿菱是我妹妹,我自当为她着想,二娘,你说是不是?咦,二娘,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身子可是不舒服?”
温娇抚了抚脸额,强笑道:“阿芙看错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可是喜事呢,回头我就派人给大哥传信,让他把阿健召回洛阳城,准备成婚的事宜。”
“我还以为二娘不赞同呢?”
“怎么会?温家能与谢氏联姻,可以说是温家之幸。”
……
走在回廊往自己所住的院落行去之际,阿秋道:“温郎君虽然其心不正,但是长相俊俏,要他娶英女郎似乎真的有几分委屈。”
谢芙却是冷哼一声,“照我来说,把谢英许给他才是委屈呢,他当日居然想对我动歪主意,至今我想来仍是满腔怒火,不惩治他一番,难消我心头之火。”最重要的是谢英需要一个丈夫,温健正是最佳人选。
“只怕英女郎压不住温郎君呢?”阿秋疑道。
汤妪却是笑道:“只怕温郎君往后想要寻花问柳都困难才是。”然后才看向谢芙,“群主,看样子是时候到主家拜访大夫人了。”
“确实是时候了。”谢芙望着那满地金黄道。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再遇
周妪跪在地上,由着温娇把那张长长的名单砸到她的头上,头顶上传来她的痛骂声,“这你做何解释?原本你给我看的不是这张,怎么到了夫主的手中却演变成了这样?周妪,你是我安放在谢芙身边的棋子,还是你已经倒向她的阵营?”话音落下,温娇又抚着额哼叫起来。
“娘,你先静下心来。”谢菱端了一碗酪浆给母亲,“都是女儿不好,让谢芙借着这件事大做文章。”没想到那次设计谢芙失败了的事影响会那么深远,这真的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知道就好。”温娇睨了眼女儿,“现在你表哥被迫娶了那个谢英,若不是念在你的份上,我哪会轻易就同意了?这是温家之耻,娶了那么个丑妇。”
谢菱低垂着头,咬牙恨道:“要怪就怪我们对谢芙估计不足,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不过现在我的流言倒是可以清除了,娘,你是宁愿我受委屈还是宁愿表哥受委屈?”
温娇心中有气,瞪了眼女儿,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女儿比侄子重要。
周妪拾起那份长长的名单,道:“夫人,您错怪老奴了,原本审出来的名单是不是这样的,都是那汤妪,突然半夜又开始审起来,然后直到要面见郎主了,这名单才出来,老奴已经拼命的按夫人交代的来做了,但是那群人真的不争气,错处一抓一大把,所以这名单也就被添加得越来越长,老奴也来不及通知夫人,这是老奴的失职。”说着说着泪水都流下来了,“老奴有负夫人重托,夫人,还是把老奴也撵了吧?”
“娘,周妪不可能倒向谢芙的,周妪,你可要记得当日是谁在谢芙的面前保你的,要不然你早就被谢芙重打三十大板了,要记住谁才是你的恩人?”谢菱最后的话已经近似在敲打了。
“老奴岂敢忘记女郎的恩德?”周妪忙道。
温娇朝周妪狐疑地看了半晌,然后才道:“往后行事也谨慎一点,好了,出去吧。”挥手让这周妪离去,她的心里一片烦乱,若把周妪也撵了出去,她的亲信就又少了一个。
“老奴一定会一心一意为夫人办差。”周妪一脸感激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弯着腰退了出去,退出回廊后,行了两步,看到不远处有人朝她看来,她忙摇摇头,那个人见状,很快就闪远不见了,看来是回去向郡主汇报了,她也松了一口气,要应付这两方人马,少一点精力也不行。
屋子里,谢菱看着母亲道:“娘,谢芙看来是知道我们打的主意,以后她可能更难应付。”想到桓衡交给她的任务,她的心里现在也乱如麻,“这两天我给她送去五石散,她也没再当着我的面服用,只说待会儿就用,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了还是没用?”
“阿菱,不要与她翻脸。”温娇喝了口酪浆,定了定心神,“这内宅就算安插了她的人手,一时半会儿也还不是她的天下,你要做的就是继续与她虚以逶蛇,桓衡那边你就抓紧一点,防止他过河拆桥,将来桓家巴上了贾家,还愁我们没有翻身的机会吗?”说完,她把玉碗重重地搁在案上,“她的婚期不远了,很快就不能在我们面前耀舞扬威。”
谢菱点头道:“娘,我知道了。”
清晨的鸟儿还在枝头吱吱喳喳,阿秋跪坐在谢芙身后给她梳理一头乌黑的秀发,双手灵巧地挽了个双蛇髻,插上一枝芙蓉花形状的簪子,听着山水画紫檀木屏风外的老者带着涕音道:“汤妪说郡主懂事了,老奴还心有所怀疑,确是老奴的不是。”
“平叟,以前是我年少不懂事,幸得你们都不怪罪,还愿回来侍候我,阿芙甚幸之。”谢芙站起身,由阿秋给她穿上象牙白的长裙,扎好腰带,然后才又穿上绣有大朵粉色芙蓉花的内衫,外面罩上一件黑色无袖短袄,系上茜色腰带,再系上一条红缨福星玉绦环,铜镜中的少女倒是粉面含春,颇有一番风流体态。
“郡主折煞老奴了。”平叟磕着头道,虽然知道郡主看不见,但是他仍恭敬地行礼。
汤妪笑着带侍女们一面把屏风撤下,一面道:“好了,你倒是快点起来,郡主现在能重用你是你的福份,往后可要好好的驾马车,可不许让郡主有了闪失。”
“不用你说,我平叟也晓得。”平叟的脸上有着一股傲气。
谢芙穿着高头屐碎步轻移出来,笑道:“妪无须苛责平叟,咦,那个少年是你孙子?”她这才发现在平叟的身旁跪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衣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长相粗犷,但是倒有几分虎头虎脑的感觉,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
平叟看到少年看着谢芙愣神的样子,伸手一拍打着他的后脑勺,笑道:“说是老奴的孙子也不为过,这小子的爹娘也曾是公主的旧人,只是前些年灾荒没熬过去,他来投奔老奴,老奴自当收留他,他倒是懂些功夫,所以老奴才让他来为郡主当个车僮什么的,还望郡主能赏他一口饭吃。”
“你叫什么?”谢芙感兴趣地问道。
“阿寿。”阿寿抬着头壮着胆子大声道,这个郡主像仙女似的。
“对郡主说话要懂得尊卑,别大声嚷嚷。”平叟又朝阿寿的后脑勺拍了一下,阿寿捂着后脑勺,不计较一脸憨厚地笑了。
谢芙因此笑了出来,“我要到主家去,叟就去准备一下出行的马车吧,妪留在府里把这后续的事情都处理完,阿秋陪我去即可。”
“诺。”汤妪恭敬地道,从放流言,到清内宅,再到安插人手,她也算见识到谢芙的手段,至此才算真正的放心,尤其是那个周妪,郡主居然能把这人变成内应,这一招确实让她颇为赞赏。
用过早膳,汤妪伸手把那淡紫色的披风给谢芙披好,“郡主这次送的大礼,大夫人一定会很满意的。”
谢芙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离贾皇后的计划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也不能再拖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