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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应子神情一窒,一时进退两难。杀了鬼匕?将无人知晓此前发生过的那一切;杀错了?岂不是正中敌手的下怀!
可青叶究竟是怎么死的?鬼匕作为见证与幸存者,绝非一无所知。他此般做作,莫非是有恃无恐?
采应子正自难以决断,忽而神色一变。他急忙侧身退了一步,失声道:“又灭了……”随声,林一、杞婴皆一霎不霎地盯着灯台。那个鬼匕则是倦意渐浓,颇显颓废地说道:“又死了一个……”
原本属于吾玄的那一盏灯火,寂然而灭。上面斜出的两尺黑龙,突然闪过一层血光。灯台随之微微一动,倏然沉入地下。剩下的四盏灯火,愈发黯淡……
洞口前,林一暗啐了口。他才要转身,采应子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唯同进同退,才不为人留下可趁之机!林观主,鬼匕,随我二人前去寻找吾玄的下落!”
一行人同进同退,彼此关照且相互提防戒备,无疑是此时最无奈、却也是最好用的法子。那个鬼匕站起身来,阴阳怪气地笑道:“且垂死挣扎一番……”他看似惫懒,脚下却是不慢,转瞬间便到了洞口前,杞婴则是紧随其后。采应子催促林一动身,四人前后出了山洞。
这一回,采应子、杞婴与鬼匕不再莽撞,而是效仿林一直接腾空而起。不过少顷,四人便同时发现了吾玄的下落,随即飞遁而去。
夜色之中,一道光芒闪过,随之冒出了林一的身形。他踏空而立,神色狐疑。前方的百丈远处,一团淡淡的黑雾之中,静静躺着一人。其服饰体态甚为熟悉,不是那个吾玄又是谁。
一息过后,采应子与杞婴相继现身。他二人默默换了个眼神,却是悄悄打量起那个林观主。又是两息过后,鬼匕到了三人的近前。
黑暗之中未见异常,采应子与杞婴暂且作罢,双双往前飞去。鬼匕才要动身,突然有人出声说道:“谨防有诈!”
三人身形一顿,这才发觉那位林观主没有跟过来。杞婴左右张望,脸色阴沉。采应子看着不远处躺着的人影,狐疑问道:“吾玄诈死不成?你是如何辨出的真伪……”鬼匕好似察觉到了那团黑雾的异常,恍然说道:“以尸为饵,以魔气为阵,尚不知接下来死的又是谁……”
林一抬眼看向远方,黑暗中的一切扑朔迷离。他想了想,说道:“吾玄死了!要我四人陪葬!”听其话中所指与鬼匕没甚两样,无非是在场的人皆难逃此劫,采应子哼了一声,叱道:“神识所见并无凶险,岂可草木皆兵,庸人自扰……”
话虽如此,采应子并未贸然行事,而是信手往前一指,一道剑光轻而易举地穿过那团黑雾,转瞬围着地上的人影盘旋起来。见状,他心头一缓。尚不待召回飞剑,其忽而神色一变,喝道:“退后……”
与此刹那,那十余丈方圆的黑雾砰然炸开,倏然化作一团诡异的火焰。黑光闪烁之中,无边无际的阴寒骤然袭来,使人无从抵挡。
四人身形一闪,霎时躲至百丈外。只见那团爆烈的火焰倏然消失,夜空中只剩下浓重的阴寒之气久久不去。随之不见的,还有采应子的飞剑与吾玄的尸骸。
杞婴震愕不语,鬼匕神色侥幸,采应子却惊叹道:“方才便是魔煞阴火?可融万物,威力奇绝。若能将之收为己用,足以傲视衡天……”
林一转过身去,眸中幻瞳一阵闪烁不停。万里方圆的巨大山谷之中,那唯一的黑石山颇显突兀。他双眉耸动,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接话说道:“那灯台点燃的便是魔煞阴火,你且收取了,不仅可傲视衡天,还足以将我四人化作飞灰!”
采应子知道某人对他方才的质疑不满,不以为然地暗哼了一声,径自趋前查看方才的那片地方。莫说飞灰,魔煞阴火过后,什么都没留下。
返回的时候,采应子在前,林一与鬼匕居中,杞婴殿后,各自带着谨慎御空而行。这四人用了半日的工夫,将山谷查看了一遍,终究一无所获……
不得已之下,一行四人再次来到了黑石山前。当重返洞口的一瞬间,各自的身形陡然一沉。随之响起的脚步声,好似踏碎了千年万年的沉寂,使得四人的心头顿时悬了起来。
渐渐穿过那十余丈的洞口,黯淡的灯火映入眼帘。一点,两点,三点……
第八百七十七章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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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点灯火,犹如夜色中的四点星光,幽远,寒冷,神秘莫测。
灯火未灭,并真实存在着。连同林一在内的四人,不约而同地暗松了口气。
秘境之中,四下里危机难料,这诡异的山洞成了唯一可以落脚的所在。而置身于此,又总是让人心神忐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返回山洞的四人,各自回到原来歇息的地方。或者,每个人还有了一盏属于自己的长明灯。
四个人盘膝静坐,都不说话。或许是连番遭致惊吓,早已让人心神疲惫,亟须好好歇息一番。
几个时辰转眼即过,算起来这已是秘境的第二日。山洞内寂静如昨……
有人发出一声轻咳,另外三双眼睛倏然睁开,随即闪过一丝庆幸的神色。四盏灯台,一个不少。
采应子那紧绷着的脸色舒缓了许多。他手拈长须,出声说道:“以此看来,无人独自行事,且彼此同处一室相互照应,便不会再生意外。只须待到下个月的月圆之时,厄境可解也!”
杞婴微微点头附和,林一默不作声,只有鬼比不以为然地自语道:“首日死三人,翌日又几人……”
修士乃方外之人,百行无忌,却耐不住有人这般重复着晦气的话语,且如此的应景。采应子哼了一声,说道:“我等既然同舟共济,便不得有所隐瞒。鬼匕,你昨日欲言又止,今日不妨道明其中的原委,以免彼此猜忌而节外生枝!”
鬼匕的眼光从灯台上移开,一一掠过在场的三人,转而盯着身前的空地,自言自语道:“是否明白其中的原委,都无妨。自从你我踏上那灯台的一刻,一切便已无法挽回……”
林一静静听着,若有所思。杞婴转向那四盏灯火,脸色阴沉。采应子神色一动,问道:“你是说那灯台暗藏蹊跷……?”
鬼匕不置可否地幽幽一笑,接着说道:“我虽不谙魔道,却听说它有一种来自远古的法门颇为霸道。而那灯台之中所藏着的,极似那传说中的魔禁……”
缓了一缓,鬼匕不理采应子的错愕,自顾接着说道:“鬼修中,有魂禁之术。我修炼多年,自以为造诣不凡。如今反遭其道,虽有所察觉却为时已晚。列位不妨留意元神命魂,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想不到鬼匕会有此一说,采应子与杞婴忙查看体内的情形。林一并未慌乱,只是神色中稍显诧异。
不过少顷,采应子失声惊呼道:“元神的周身好似多了一层魔气,微乎其微。若非留意细观,绝难发觉……”不远处的杞婴怔然失神,显然彼此的境遇一般无二。
鬼匕苦笑道:“若所料不差,那必是远古魔禁!我曾暗中大费周折,却徒劳无功!如今,每死一人,禁制威力倍增,徒呼奈何……”
“真的无法可解?”采应子失去了镇定,却不甘心。
鬼匕说道:“这远古魔禁与我门中魂禁的法理相通,玄妙各有不同。那灯台,便若鬼修中魂牌的一种,已将我等命魂禁锢。牌碎魂消,灯灭人亡,无法可解!”
“这魔禁为谁所有,这陷阱为谁所设,你可知晓?”采应子的神色有些狰狞,嗓门渐渐高了起来。他对鬼修的魂牌略有所知,不由暗生惧意。命魂被禁,生死不由己……
鬼匕神色如旧,淡淡笑道:“三位道友尸骸无存,便是乾坤戒都不曾留下,分明有人暗中作祟,却始终不愿现出真身来……”他抬眼看向采应子、杞婴与林一,话语中透着些许的寒意说道:“那个人,或许是你,是你,是你,抑或是,另有他人……”
“那人究竟是谁?为何杀了三人之后,迟迟不见动静……”按耐不住,采应子站起身来,满眼狐疑四下张望。
鬼匕轻吁了下,说道:“或许,那人还对付不了七人,这才分而杀之。当他……”话至此处,其脸上的笑容忽然不见了,手指前方,吃力说道:“他……果然就在此处……”
恰于此时,一盏灯火寂然而灭。与此刹那,鬼匕的身上却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火焰。他惨呼一声便欲挣扎,身子砰然炸开,迅即化作一线细弱的血光直奔那盏灯台。随着诡异的血色一闪,灯台倏然沉入地下。山洞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无边的恐惧覆顶而来……
没有任何的征兆,一个化神的修士便这么没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叫人惶然无措。惊悸难耐的采应子忽地转向一旁,厉声喝道:“是你……”
林一坐着未动,手中却抓着一只乾坤戒。死了四人,总算是遗留下一点东西。见采应子与杞婴皆虎视眈眈,他随口说道:“不是我!”
盯着那只乾坤戒,采应子的眸中凶光一闪,叱道:“鬼匕死前曾说,那人就在此处,不是你又是谁……”
林一神色沉静,理所当然地收起了乾坤戒,出声反诘道:“鬼匕亦曾说过,那人或许便是你二人中的一位……”他话声才落,采应子不由抬眼看向杞婴。对方面呈愠怒,冷哼了一声。
生死当前,那两人还是不免相互猜忌。林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道:“鬼匕还说过,这山洞内或许藏有他人……”
杞婴适时起身,沉吟了下,手扶着银须说道:“我与老友相识千年之久,他断然不是那居心叵测之人!而这山洞内根本藏不下半个人影,你又何须假借鬼匕之口搬弄是非……”说着,他带着些许不满瞥了眼采应子,慢慢往前踱了一步,冲着林一冷冷说道:“一行七人,唯独你来历不明,且有意隐瞒了修为。若说你没有包藏祸心,谁会相信?”
林一眉头一皱,暗暗撇了撇嘴。此前施展遁法时的情形,还是惹来了猜疑。不过,没人隐瞒修为,只是你二人的遁法不济罢了。
采应子忽而恍然,忙与杞婴点头以示歉意,随即与对方一左一右逼向了那位林观主,不无杀意地说道:“老友所言极是!定是此人暗中作祟……”
自星巧门观看炼器以来,直至秘境之中,再至目睹那四人的一一死去,林一始终沉稳内敛且与人为善,很是随和圆滑的模样。可此时此地,两个炼虚的高人竟然同时发难,他强忍着的火气渐起,抬手扯出了天煞铁棒,带着几分张狂不羁的气势,出言讥讽道:“老子没有,也无须隐瞒修为!老子更没想过算计三个炼虚及三个修为不弱的化神修士。假借鬼匕之口又如何?谁说这山洞内便藏不下个人?那灯台之下便有玄机……”
言罢,林一根本不理会采应子与杞婴,而是迈着沉稳的步伐往山洞的当央走去。他兀自不依不饶,带着几分凛然的气势扬声叱道:“尔等本末倒置!一个个只晓得等着灯灭人亡而相互猜忌,全然忘却了祸事的根源所在。打碎了灯台,又能怎样……”
突然被一个化神小辈训斥,采应子与杞婴不以为忤,反倒是双双一怔。性情大变的林观主虽狂妄无礼,所说的却并非没有道理。此前为何就没有想起打碎灯台呢?
劫难来临,叫人惊悸莫名。而无论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去顺从,还是心存侥幸地去躲避,无非天性使然。而厄运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