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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娘堪堪直起了身子,前后张望了下,劫后余生的些许喜悦,顿时被种种莫名的心思所湮没。赧然尽褪,其苍白的面容上尽是疑惑、不安与茫然。她稍作踌躇,低声说道:“便依道友吩咐……”话未说完,那娇弱的身子竟是轻轻颤抖了下,好似有寒意袭来,令人难以禁受。
见状,林一暗暗摇了摇头。这女子的心境不难猜测,可自己同样是疑惑难消。他手臂轻轻一抖,龙影一闪,倏然化作一团青雾将织娘轻轻裹起。随即,两人一同飞向山洞的来处,转而循着那条斜长的洞穴往上而去。
不多时的工夫,两人来至洞口前。
织娘的双脚落地,神色不解。此处何时多了阵法?
眼前不见天震子等人的身影,林一并未在意。他收起那团青雾,冲着织娘打量了下。见对方虽是摇摇欲坠,尚能支撑片刻,他便抬脚走向了洞外。此时,有叫骂声传来——
“居平子,有本事破阵啊!老子等着你……”
“哼!那小子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放屁……师弟……”面前云雾翻涌,根本看不清外边的情形,却不妨天震子骂得痛快。忽见林一从山洞内走了出来,他面露惊喜,随即大手一挥,笑道:“哈哈!我可不是骂你……”紫玉师徒亦在,各自神情一缓,却又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织娘。
“哎呀!师弟怎会捡回个妹子?长得俊俏,与那花尘子亦不遑多让……”天震子惊呼了声。对方已出声说道:“百安门织娘,见过几位道友……”
几人寒暄的时候,林一拂袖一挥,云消雾散,山洞前的谷地上顿时显出敌我双方的身影来。二、三十丈开外,通州的三位散修神情错愕。
少顷,居平子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急声问道:“那女子没死?你真的去了地下的鲛洞……”他尝试破解洞口前的禁法时,察觉阵内没有动静,便猜疑林一去了他处。故而,其三人再次动手敲打阵法,以辨端倪。却不想事出意外,那小子不仅再次冒了出来,还多出一个女子。
居平子惊疑之时,一旁的步阳子与罗秋娘同样是诧然不已。那女子并不陌生……
“林道友,我认得那人……”织娘话语很轻,却带着恨意。她与紫玉等人相见之际,亦看清了阵外三人的模样。
林一抬手示意了下,说道:“有话稍后再说不迟……”他转向阵外,扬声又道:“老儿,那鲛兽已死!若是你即刻撤去谷中的阵法,你我的恩怨暂且作罢……”
鲛兽死了?鲛绡没了?数百年的筹谋与等待就此成空?居平子的心头一阵混乱,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九州之大,还无人杀得了神鲛!”
“哼!实不相瞒,那鲛兽正是死于我手!”林一轻松地说道。
居平子大袖一挥,怒笑道:“老夫岂会受你蒙骗?便是九州的化神高手齐聚于此,亦杀不得神鲛……”
“信不信由你,撤不撤去阵法亦随你!不过,为了取得鲛绡,你着实害人不浅……”林一话语转冷,手掌一翻,十数个乾坤袋于面前一字排开,静静悬而不动。他叹了声,语带嘲讽,又道:“鲛兽所吞噬的十七条人命,莫说与你等无关!这笔账,自会有人计较……”
见状,步阳子与罗秋娘彼此讶然相视,怔然无语。而居平子则是目瞪口呆,神色急遽变幻,摇头失声自语:“不!那些死去的人中……”
第七百零六章些许小事
见到林一舀出了这么多的乾坤袋,居平子瞪大了眼睛,诧然失声。这一刻,好似纷乱的心绪被一双大手抓起,再狠狠抛弃,诸多的陈年往事便这么飘散而起,又寂没而去……
那一年,居平子已是通州散修中名闻遐迩的人物,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适值后土仙境开启之际,他与几位好友联袂成行。
来至仙境之后,居平子等人误入神鲛岛,不免寻至那处地下的鲛洞,最终的情形可想而知。好在他命不该绝,独自逃了出来。而与其同行者,尽数丢了性命,这其中不乏多年相识的好友。
幸免罹难的居平子回到了通州,一度郁郁难消。此后,他无意中结识了登仙谷的罗秋娘。这女子乃一没落家族的后人,传承底蕴尚存,奈何人丁凋零,到了她这一辈上,日渐式微。
罗秋娘为人多智,生性通达,喜好与人谈经论道,藉此提升自身的境界。居平子与这女子相熟之后,借阅罗家家传的典籍,从中获知神鲛的来历及鲛绡的用处,不免为之心动。
散修中竟有人对鲛绡生出了兴致,罗秋娘大为惊讶,便苦苦追问其下落。而居平子私欲作祟,对此矢口否认。而为了那宝物致使同行的好友尽数丧命,着实令人羞于启齿。他对自己的仙境之行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一百六十年后,居平子已有了元婴后期的修为。许是对往事的耿耿于怀,也许是那鲛绡的神奇令人难以割舍,他再次踏上了后土仙境之行。
来至仙境之后,居平子拾掇了几个仙门弟子同行。又是一番惊心动魄的历险之后,枉送了几条人命,其并未如愿,却亦非一无所获。神鲛的凶猛并非持续发作,每次吞噬猎物之后便会有片刻的间缓,只须趁此之机动手,便可取得鲛绡并全身而退。
只不过,有了获取宝物的途径,居平子还是没能大获而归。原因无他,想诳骗仙门弟子进入山洞,绝非易事。而他独自一人,力、智有穷时,稍有不慎还会为此惹祸上身。
无奈之下,居平子再次回到了通州。他要寻强有力的帮手,便不得不释放出诚意来。待其将鲛绡的下落告知罗秋娘并就此请教时,所获悉的一切,出乎所料。
罗秋娘家传之典籍所载,非传闻轶事,亦非空穴来风,而是祖上的亲身经历。她早知鲛绡的用处,却因宝物无觅处,只能作罢。如今峰回路转,这颇有见识的女子未作隐瞒,而是将实情托出。
惊喜交加的居平子,这才发觉自己撞上了一桩天大的机缘。那让自己吃尽苦头,却又耿耿于怀的一切,莫不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一番商议之后,两人决计联手。为保万无一失,又招来了步阳子与匡夫子,便有了此次精心筹划的仙境之行。
有了居平子带路,四人很快便寻至明湖。途中一场偶遇,织娘等人见其一行温和有礼便不疑有诈,直待来至神鲛岛之后,这才大祸临头。
于那场混乱之中,趁着鲛兽疯狂吞噬的间歇,居平子如愿得手,而所获取的鲛绡炼制一件绡衣有余,却不足四人的分润。故此,其一行便于明湖的四周巡弋,只待遇见路过的修士,便以故技重施。
于是乎,明湖成为了一个诡异的猎场。以欲壑为陷,以蒙昧为网,所猎取的却是血腥,还有死亡。
事有意外,三个途径明湖的修士却是不愿走回头路,任居平子等人如何的软硬兼施亦是枉然。无奈之下,他们便要强行掳人,却是又遇见了浊湖上的林一与天震子一行,这才有了以后的种种……
匡夫子死了!神鲛亦没了!那百安门的女子却幸存了下来!不仅如此,林一还捞取了死者的乾坤袋用以要挟,而己方三人却对其无可奈何。怎会是这般的情形呢?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且不说那桩机缘化为泡影,便是来自死者仙门的震怒亦让人无法面对。九州之大,几个散修将无处容身啊!
唉!这都是怎么了?本来是诸事顺遂,却因那小子的缘故,一切都变了模样。莫非那几个交情颇深的好友,便枉死了不成?数百年来的忙碌,只是一场无用功?一日日耗尽笀元,任那天大的机缘擦肩而过?
居平子怔怔无语,失魂落魄一般。此时此刻,他只感到束手无策,进退两难……
云雾笼罩下的神鲛岛,兀自不见天日,只有静寂的山谷中,这对峙的双方在彼此打量着。有人心事重重,有人忖思不语,还有人唇角带着冷笑。
“哼!老儿莫不是癔症了?”随着讥诮的话语响起,林一收起面前的乾坤袋,只留下一只并抛至身后。织娘伸手将其接过,神色一黯。
“你害死的这些人之中,便有百安门百里川前辈的弟子,为这位织娘道友亲眼所见!那死去的明见乃其师弟……”林一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可是泼天一般的大祸啊!老儿,还不自刎谢罪?如若不然,十七条人命呢,便是将你凌迟了亦不足以偿还……”
闻声,居平子好似从茫然中回过神来。那些乾坤袋的主人,并非都是死在自己的手上啊!其中便有当年一同来此的好友,再加上几个中计丧命的修士,前后不过七、八人而已。十七条人命?
“莫要血口喷人!”居平子有些急了。事关自家性命,他不敢稍有大意,忙辩解道:“我等与那三位百安门的道友不过是联手寻宝,事出意外,又怎怪得他人?”
林一轻轻摇头,不予置信的模样。
居平子接着说道:“那鲛洞中的罹难者中,有我相熟的道友三人。除此之外,皆与我无干,你休想栽赃嫁祸……”其一直以高人自居,以禁法见长,以修为与见识著称于散修之间。可他此时话语急切,神色匆忙,早没了往日的自矜。
许是见居平子稍显失常,罗秋娘暗暗担忧起来。她眸光一闪,不慌不忙地跟着出声附和道:“是啊!每次仙境开启的十年间,总会有人闯入此处而身遭不幸,还请林道友慎言!”
林一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眼光却是落在了罗秋娘的身上。暗忖,栽赃嫁祸的伎俩我可是见得多了,只是不屑为之罢了!而你等若是不识好歹,就莫怪我翻脸无情。
“罗道友的这番话,还是留着与他人分说!各大仙门不乏明晓事理的高人!呵呵!”讥笑了声,林一说道:“既然不愿撤去阵法,我便奉陪到底!仙境关闭之前,不许有人临阵脱逃!十年,一晃即过……”话未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那神色各异的三人,很是轻松地转过身去。随即有云雾横生,转瞬便遮住了山脚下的这块地方。
“林师弟……”
“林道友……”
天震子等人迎上来,林一摆摆手说道:“我且将阵法阻隔开来,以便大伙儿安坐歇息……”几人颔首赞同,他便掐动手诀,隔出了几块互不相扰之地。阵法不过十余丈,施法过后,前后左右顿时变得宽阔了起来。
置身于山谷中,多少有几分的修为在身,便可吐纳调息。而此处虽为幻境的所在,却可免去诸多的不变。。见状,天震子等人暗暗点头,此举倒也周全!
“阵法有我看护,暂且无虞!你等请便……”林一冲着几人招呼了声。
紫玉师徒相继寻了块地方坐下,并各自布下禁制隐去了身影。天震子则是站着没动,神色迟疑。
居平子等人是为了鲛洞而来,那地下是个怎样的情形,鲛兽又是什么模样?之前,整个山洞可是抖动了下,定是林师弟在大显神威,杀兽救美。这百安门的织娘看似柔弱,真实的修为并不低,且貌美性善。十七人都死了,她又是如何活了下来呢?若是花尘子在此,那鬼怪精灵的女子会不会妒意大发?真若如此,倒也有趣,哈哈!
诸多的不解挠得天震子的心头阵阵发痒,想询问几句,却迟迟难以开口。林师弟性情如旧,可那轻松而随意的神态愈发显得高深莫测,举手抬足间自有高手的风范!
想了想,天震子还是忍住了心头的好奇。他不忘与那织娘说道:“妹子!有我师弟在,百事无忧!安心便是……”其又回首冲着林一哈哈一笑,便于阵法中隐去了身形。
林一则是于原地坐了下来,却见那织娘尚未离去,眸光躲闪,欲言又止。他略有不解,问道:“你早已羸弱不堪,何不及早疗伤……”
织娘脸色微赧,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