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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龙抬眼打量,猜测道:“那群凡人分明在祭拜神灵,各地风俗迥异,早有领教……”
林一对于凡俗的认知,要远远高于两位兄弟,说道:“生死、祭祀,乃凡俗间最为重要的大事。生而欣喜,死而无奈。而想要平安顺利地度过数十载,殊为不易。艰苦之余,总不忘祈求神灵的庇佑。旱涝天灾,更是如此。不过……”他看了眼天色,又道:“如今烈日当头,四野热浪滚滚,那群山民却不畏酷暑,竟在面对一株枯死的古树跪拜,这风俗倒也古怪!”
兄弟三人无意久留,下了山坡,循着河谷往前走去。
那群凡人足有数百,老男老幼皆有。对于途经此处的三位老者,根本没人理会。
兄弟仨从那山坳的旁边慢慢走过,只待离开河谷而避开视野,随后就将踏空远去。数十万里之外,则是千荒的尽头。只须渡海而过,便可抵达万山地界。这一路上游山看景,很是享受了一番悠闲。而接下来又将如何,一时犹未可知也!
百丈之外,便是那凡人聚集的山坳。
老龙与虎头的脚步加快,很想早早离开这生机匮乏的所在。
林一却是脚下放缓,神色中闪过一丝讶然。
那山坳上的古树,被雷火劈断,只剩下半截的两人多高。虬展的几根枝杈,黝黑而枯瘦,且片叶不存,犹如僵死之人的躯干,全无丝毫的生机。
不过,若是留意细瞧,可见那树根下的裂缝中,竟然绽放着一点绿色。不,那是一片树叶的嫩芽。而众人簇拥跪拜之际,无不紧紧盯着那羸弱而又醒目的色彩……
林一不由得停下脚步,举目四望,转而又低头看了看脚下。
烈日的炙烤之下,说是赤炎千里也不为过。草木尽皆枯死,山泉断流,溪水枯竭,便是这河谷也绽开一道道拇指粗细的裂缝,形同干渴已久的嘴,令人触目惊心!
林一抬起头来,再次看向那株古树,以及树根的一点绿色,不由得心头微微一动。刹那之间,他眼前好像又浮现一出熟悉的场景。那是九天塔内五层的景霄界天……
那时曾先后穿越了冰火两重天地的折磨,又历经一番暗黑的沉寂与山崩地裂的巨变,却再次面对荒芜而跋涉已久,一行人早已是难以忍耐而焦躁不安。而正是远方的一抹绿色,为众人指明了方向。
犹还记得,那是碎石间的野草,柔嫩羸弱,卑微渺小,却竭尽刹那的婀娜,绽放着坚韧的生机!而正是那一抹新绿,使得天地有了不同……
两方天地迥异,而情形却如此相仿。
那群面黄肌瘦的凡人,早已是饥困交迫。而让他们得以在苦难中煎熬、在绝望中等待的执念,只因心中拥有一缕不灭的生机。与其说是跪拜那古树所带来的神奇,不若说是对于生命的坚守与不弃。
或许……或许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并非苦难与绝望,亦非炼狱与寂灭,而是生机!
唯有生之卑微,才有刹那辉煌!
唯有生之坚韧,才有最为炫目的绽放!
便如十月怀胎的一声呐喊,便如黑暗过后的光芒万丈,便如阴阳和合的天地对撞,从此混沌变化而万物生,一切无从抵挡……
老龙与虎头有所察觉,双双回头张望。
只见老大林一独自怔怔而立,时而蹙眉有思,时而嘴角含笑,眉心还微微隆起一道印记,似有光芒在隐隐闪烁。尤为是他周身上下弥漫着一层淡然无形的气势,神秘莫测,却又令人为之怦然心动
“老大,是否有所收获?”
“还用多说吗,老大精神焕发,威势不凡,必然是境界再有精进。难不成悟出了结界之力?我兄弟俩可是为此大吃苦头啊……”
老龙与虎头并非等闲之辈,眼光一掠便已看出了林一的不同。兄弟俩心有关切,转身走了回来。
不过瞬间,林一已是蓦然醒转,眉心的印记与周身的威势也随之消隐不见。他轻舒一口气,淡淡笑道:“结界之力,与修为密不可分。纵有境界感悟,也是枉然啊……”
之前曾一举威慑、并收服了方明子与方元子,并非真正的结界之力,而是借助了大半的剑阵之威。那两人不明所以,林一也不会轻易挑明。故而,他方才有此一说。
林一见两位兄弟犹在疑惑,分说道:“我一直想着再创一式神通,直至今日,算是略有所悟……”
老龙不无欣慰,释然一笑。
虎头摇晃着大脑袋,说道:“老大自创神通,很是了不得,虎头我啥时候有这本事呢……”搁在以往,这家伙肯定会有些不服气。而此时的他,话语中竟是带有些许的羡慕与恭维!
林一并无自得之意,说道:“每式神通,皆要穷极数百年之功,而方有所成,也算不得什么本事吧!”他无心藏私,耐着性子又道:“记得天虞蛮横的令丘族长有过指教,我深以为然。宇宙之大,无不蕴含五行变化之道。其中有风霜冷暖,阴阳轮回,天道承负,万法自然。故而,体察天机,借为己用。还是那句话,法术神通,原本就存在于天地之间……”
虎头才将摆出聆听教诲的架势,俨然一个虚心好学的德行,没想到还真等来了长篇大论,他忙后退两步,借机道:“老大快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天上飞的,是个中年人,足踏剑光,来势徐缓,看起来不像在赶路,反而像是有意炫耀他的御剑之术。那竟然是位金丹后期的修士!
地上跑的,是头瘦骨嶙峋的麟马,背上还驮着一位满面风尘的老者。
不过须臾,那老者骑着麟马直奔山坳而去。围在半截古树前的人群一片欢呼,纷纷起身施礼相迎。而天上的修士却依然踏剑凌空,睥睨四方而神色倨傲!
林一与老龙、虎头在说着闲话,不忘将远近的情形看在眼里。忽见那两人来的莫名,兄弟仨已各自收起了手中的葫芦与玉樽。此处已属千荒的尽头,凡事还须谨慎。
老者跳下麟马,手里还拿着一根骨杖。看其装扮模样,应该是法师、大巫,或是族长一类的人物。他冲着相迎的众人摆了摆手,有些疑惑地打量一眼河谷中的三道人影,转而举起骨杖,冲着半空中的修士恭敬道:“仙长!您已收取了在下的珍稀药草,还请施法解我倒悬之苦……”
见状,老龙传声道:“那是本地的巫师,大老远请来仙人相助……”
虎头不屑道:“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怎能缓解这千里干旱……”
林一无意附和,索性背起双手而抬眼观望。既然途经此处,权当瞧回热闹。
那金丹修士兀自悬在数百丈的半空之中,根本没将此地的山民,以及河谷中的三位老者放在眼里。他趾高气扬道:“你且凭借自家手段而全力施为,本仙长自会酌情相助……”
辛辛苦苦请来仙长,到头来还要自己动手?
那山坳上的老者微微错愕,却不敢申辩,只得带着满脸的疲惫暗叹了一声,缓步到了半截古树前,有些无力地举起手中的骨杖,并口中念念有词。四周的族人急忙退后,一个个匍匐在地。
林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似曾相识的情景,不由得心头一动……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掘井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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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下,吹过了一阵微风,却并未带来一丝清凉,反而搅动了沉浮的热浪,更加令人窒息难耐!
半截古树前,老者跪倒在地。其手中拄着古杖,浑身颤抖着,嘴角溢出一抹血迹,俨然已是耗尽了所有的手段与精力。不远处的族人们忙起身围了过来,一个个神色绝望。
便于此时,那半空中的金丹修士大袖挥舞。紧接着四方突来涌来几片云雾,随之狂风横卷。他又是掐动法诀,抬手一指。天上忽而降下一阵雨雾,骤落的雨点砸得满地烟尘。
与之刹那,山坳上的数百老幼已是欢呼声一片。那手持古杖的老者也是踉跄站起,两眼中闪动着惊喜!
仙人施法,天降甘霖,有救了……
不过,片刻之后,竟然风歇雨停。除了几里方圆内尚在弥漫的尘烟之外,再无一滴雨水落下。而半空中的金丹修士已是御剑远去,只留下一道隐隐的虹光。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老者则是摇晃着委顿在地。耗时大半年,往返数千里,这才好不易求得仙人的相助,谁料最终依然无济于事。这苦日子再也熬不下去……
百多丈之外的河谷中,兄弟三人神色各异。
虎头笑骂道:“娘的!那金丹小辈真不是个东西……”
老龙说道:“他一小辈,纵有微末法术,也断难牵动天地气机,只能虚张声势,倒是坑苦了这群凡人!”
林一的手上却是多了一枚玉简,神色中若有所思。少顷,他迟疑了下,抬脚奔着百丈外的人群的走去。
老龙似有猜测,随后提醒道:“老大!此处不宜施法……”以老大的修为,想要在此降场大雨并非难事,却动静太大,难免引起高手的留意而节外生枝!
虎头哈哈一乐:“老大好管闲事,虎哥早有所料!”
林一脚下不停,随声应道:“我自省得,稍安勿躁!”
山坳上的众人扶老携幼,正待返回村子,却见一位过路的老者施施然走来,不由得一个个驻足观望。其中的族长,且如此称呼。他疑惑道:“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林一并未答话,径自走上了山坳。他在那半截古树前停下,冲着树根的一叶绿色稍稍打量,转而退开了几步,竟在原地转起了圈子,少顷站定而神色一凝,这才看向十余丈外的众人,含笑道:“与其求人,不若求己。与其求天,不若求地。一线生机尚存,自有变化无数!”
虎头与老龙犹在百丈外观望。他见林一的言谈举止淡然自若,却又动辄高深莫测,不由感慨道:“虎哥我愈发觉着,这才是老大的本来模样!龙哥你倒是说说看,他本来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头,缘何要变作年轻人呢?”
老龙看着一脸憨态的虎头,手扶金须笑道:“老大自幼吞食养颜异果,且结丹、成婴之时岁数不大,相貌年轻并无虚假,只因出身于道家修士,素以感悟境界为重,而这也正是他三修一体,卓然不群之处……”
山坳上的众人皆神色茫然,不知林一所欲何为。为首的老族长也是懵懂,命人牵走那头皮包骨头的麟马,又让妇孺老幼言返回,这才拄着骨杖往前迎去,便想与来人攀谈几句。对方气度不俗,或可讨教一二。
林一却不再多说,而是伸手撩起了衣摆,抬起右脚便是往下沉沉一踏,并顺势再又后退了几步。
那族长才将动身,却急忙撑住古杖而目瞪口呆。
“轰——”
一声闷响骤然而起,山坳、以及整座河谷随之猛烈颤抖了一下。数十里之内,顿起一层尘烟。如此情形,俨如山崩地裂般的吓人!与之瞬间,那头麟马惊得悲鸣了声,左近的妇孺老幼多半已被震得瘫倒在地。而余下的青壮,与老族长的模样一般无二,皆惊诧莫名而惶惶不知所措。
不过,在半截古树的三丈之外,竟然多出一个四五尺方圆的洞口。四方尘烟未去,一股清冷的气息从洞中喷涌而出。那位清癯老者犹自背着双手立于一旁,悠悠说道:“不是洪涝成害,便是大旱成灾,可谓生而艰辛、活之不易!而无论如何,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有了这口深井,聊胜于无。虽难改天运,唯生机不灭……”其话语声犹在回响,人已转身离开了山坳并扬长而去。他的两位同伴随后离开,三道身影转眼间走远了。
族长稍稍惊愕,猛然回过神来,脚下一阵踉跄疾行,随即“扑通”趴在那个突然出现的洞口旁边,手中的古杖也被扔了出去。族人们蜂拥而至,一个个低头打量而屏住了喘息。
洞口之下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