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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郎显然和五娘子很熟悉,笑嘻嘻地住了手,整顿衣冠向五娘子行礼,“五世姐!”
七娘子也抿唇与十郎、十一郎行了礼。
十郎还是第一次见,他面目方正,寡言少语,只是和七娘子对行了礼,就又站到书案前,翻看着九哥的藏书。
十一郎长高了些,穿着银鼠出锋的袍子,笑眯眯地和七娘子行了礼,又问七娘子,“最近可好?”
“很好,十一世兄好?”七娘子也只好微笑以对。
十一郎笑着点了点头。
十二郎和七娘子见过礼,就又要回去和九哥上天入地的胡闹。
七娘子不禁暗暗皱眉。
这屋里有很多瓶瓶罐罐。
万一失手碰碎了几个,不是闹着玩的。
天气又冷,九哥抹了回春露,轻易还出不得屋子。
“九哥!”她轻喝。
九哥就面露怏怏之色,规规矩矩地走到了七娘子身边。
“大家好好地坐着喝茶,做什么跑来跑去的。”七娘子软语劝慰,又给五娘子打眼色。
五娘子忙拉了九哥和十二郎。“姐姐拿泥人给你们玩。”
十二郎就高兴地拍起手来。
几个丫鬟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十一郎看在眼底,暗自点头。
七娘子本来只打算打个招呼就回东里间,现在也只好坐下来喝茶,看住九哥。
十一郎就问五娘子、七娘子,“最近学到了哪里?”
“在上《世说新语》。”五娘子笑着说,“才读到了容止。”
女学教育,不同于男学,上世说新语,是开阔几个小娘子的眼界。
十一郎笑着说,“与君共坐,如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说的是谁?”
“是卫玠。”九哥抢答。
十二郎就眨巴着眼,“这话好耳熟呀!”
十一郎笑而不语,倒是十郎道,“是父亲昨日夸奖新科案首。”
九哥和五娘子都露出了注意的神色。“什么新科案首?”
官宦人家的子女,平时留心的也都是这些科举啊、官场上的事。
“据说今年的院试案首,生得和潘安、宋玉一样。”十一郎解释。“文采也好……几个见过的主考官,都赞不绝口,说他才貌并举,是将来的江南才子。”
江南人就是这样,好才重貌,但凡才子,总要有一副好相貌才对得起观众。
五娘子就有些好奇,“真有那么俊朗呀?叫什么名字?”
“封锦。”十郎回答。
十郎说话,和十一郎、十二郎都不大一样。
十一郎是亲切,十二郎是稚气,十郎就是稳重。
五娘子倒没有觉得什么,九哥却已露出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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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就下起了小雨,靡靡细雨,贯穿了二娘子的婚礼。
几个姐妹都在二娘子身边陪伴,并没有到前院偷看姐夫——有了雨,就不大方便在外院与百芳园之间蹿来蹿去。
三娘子看着二娘子缓缓妆成,戴上珠冠时,眼中就放出了止不住的羡慕。
身为侯府世子的正妻,二娘子有三品诰命在身,此时的礼服就要比平民家的百姓更华贵得多。
御赐的松江织金大红缎,赤金头冠镶了龙眼大的南珠……全福太太倾身为二娘子在唇上点了黄豆大小的胭脂,颊边贴了花钿,把二娘子妆点得娇美无双。
在丫鬟的搀扶下,二娘子款款起身,拜别父母。
大太太望着二娘子,已是珠泪满腮,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二娘子垂下眼帘,睫毛也有微微的颤抖,旋即又抿了抿唇,抬起头微微一笑,握住大太太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又拜了大老爷。
对父亲,她没有露出多少不舍。
再环顾姐妹。
众姐妹有哭有笑,有欣羡,有惊叹,都一一上前与她道别。二娘子点头叹笑,格外又握住了五娘子的手。
五娘子也泣不成声,直欲投进二娘子怀里。七娘子忙拉了五娘子一把,又冲二娘子真心一笑。
二娘子愣了愣,也就回了一个娇美的笑容。
窗外已响起了喜娘催请出阁的声音。
二娘子于是转身出阁。
58、伏笔
二娘子被迎娶出门后,就直接上了运河码头的嫁船。
陪嫁的几房下人并八个丫鬟,都在身边侍候,还有自京城远道而来的喜娘、巧手的梳头婆子、南边的厨子……把披了红布的嫁船,塞得满满当当的。
孙姑爷带着前来迎娶的队伍,也装了一艘船,一并还有两三艘前后护卫的兵船,一道上了京城。
陪嫁已是先发了船,这几艘嫁船上装的都是人,船轻——走得就快,恐怕半个多月后,就能追上装了嫁妆的货船。
婚礼至此算是画上了半个句号,余下半个,就要等到腊月初一,京城那里办了酒席再说了。
连头带尾一个多月的忙碌,让大太太连着两三天都免了姨娘、子女们的请安,又请了欧阳家的郎中来开了太平方子,两副补药喝下去,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因为二娘子的婚礼搁置下来的一些事,也到了解决的时候。
众人心底都是有数的。
“今年冬至来得早!”这一早起来,大老爷就和大太太商议,“我看也别大办了,太太平平地在家祠里祭过祖宗,就算是过了节吧。”
二娘子出嫁了,三娘子就是家中排行最长的女儿,当仁不让地坐到了大太太下首。
她就偏着头专注地听着大老爷的话,眼底流转着一丝喜意。
王家昨日又打发人上门给大太太请安。
四姨娘唇角也含了笑意。
她虽然打扮得很朴素,但嘴角的笑,脸上的光华,都不是朴素的打扮可以遮掩住的。
大太太就看了看三娘子。
她也露出了清浅的笑意。“老爷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把二婶也请来,好好地热闹一番。”
大老爷就点了点头。
二太太没有在九哥的伤势上做什么文章,那天来探望过后,几次进杨家,都没有提出要见九哥。
大太太自然放心得多了。
提到二太太时,语气也多了一份亲昵。
两夫妻又商议了几句琐事,大老爷就咳嗽了一声,缓缓起身。
五娘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九哥受伤,除了罪魁祸首许凤佳,还有受害人并疑似策划人九哥,胁从犯五娘子。
大老爷没有发作主犯,却盯准了五娘子……虽然看在二娘子的婚事上,暂且按捺下了这件事。
但到了今日,就未必还会让这件事就这样轻轻过去了。
大老爷果然就看向了五娘子。
“小五跟我走。”他冲五娘子点了点头。
五娘子面露惊容,求助似地望了大太太一眼,便跟在大老爷身后,出了屋子。
众人都不免露出了异色。
三娘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笑意,却浓厚得快要溢出来了。
大太太就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旋即,又露出了笑意。
“都散了吧!过了冬至,你们就要开始上学了,可别丢下了功课。”她和颜悦色地对几个女儿开了口。
众人就依次退出了主屋。
“四姨娘慢一步。”大太太又笑着对四姨娘点了点头。
四姨娘的脚步就是一滞。
三娘子、四娘子也露出了忧色。
七娘子没有再看下去,她退出了主屋。
和六娘子说了几句话,七娘子便回了西偏院。
九哥的疤痕已经快落光了,余下一点点红丝在脸上,就像是指甲划出的淡淡血痕。
不过,稳妥起见,大太太还是不让他出门吹风,搬回主屋的事,也就这么缓了下来。
“七姐!”见七娘子回来了,九哥很高兴,“有什么好玩的事没有?”
七娘子就含笑摇了摇头,“还不都是那些老话。”
九哥顿时流露出几分失望。
几个大丫环都笑着打趣九哥难耐寂寞。
七娘子一边说笑,一边就趁势给白露打了个眼色。
白露眼珠一转,就笑盈盈地去拉谷雨,“走,咱们去东偏院,给九哥寻摸些玩意儿。”
五娘子屋里,什么木雕的猫儿像、天津的泥人儿,打的双陆棋、玉雕的围棋……都是应有尽有。
谷雨就笑着和白露出了屋,她是五娘子身边的丫鬟,去东偏院,自然是她来带路。
立冬昨晚值夜,现在回了自己屋里休息。
七娘子和九哥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立春。
自从接了照应九哥的差事,立春就很是上心。
这一个月全心全意扑在九哥身上,人都消瘦了不少,九哥吃的用的,都是她亲自把关。
也因为如此,她和七娘子的默契也就越来越深。
不等七娘子说什么,立春就笑着出了东里间,在堂屋里侍弄起了花草。
今时不同往日,还没到冬至,已有早开的红梅被送到了西偏院。
七娘子就轻声对九哥交代了大老爷的举动。
大老爷把五娘子带去外院,总不是只为了和他说说笑笑,享天伦之乐吧?
浣纱坞前的闹剧被强行压下了一个月有余,现在,也到了翻出来算总账的时候了。
九哥听了,却并没有露出惊惶。
眼里还闪烁着隐隐的兴奋。“还以为是什么事……父亲是一定会找我问个清楚的!”
这孩子实在是早熟得可怕了,七娘子不由得暗中扶额。
在古代,人们的确要普遍比现代早熟些。
十五六岁就要成亲,三十来岁就能做祖父母、外祖父母……还没过二十岁,或许父母就已经病故。
短暂的生命历程,就加速了古人的成熟速度,尤其是大户人家,很少有孩子过了四岁,还会满地打滚撒娇放赖。
自从懂事的那一刻起,礼仪教育就被灌输到了他们脑中,而在这样钩心斗角的环境下,也很少有人会懵懂到十五六岁——那几乎可就是婚配的年纪了。
虽说如此,但九哥也依然是太早慧了些。
七八岁的孩子,如六娘子这样已经算是聪明了,懂得藏住自己的小算盘,嘻嘻哈哈的,掩饰着心底的想法。
不过就算如此,六娘子的心思在大人跟前,也就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一眼就能望穿。
三娘子这样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尚且还时常露出马脚。否则,也不会为众人所厌。
但九哥呢?
恐怕谁都看不透他!
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就像是个孩子……你知道他是真这么稚气,还是隐而不露,潜而未发?
但到底年纪还小,沉不住气。
自己不过是被许凤佳刁难了几次,这孩子就出手了。
七娘子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你总要指点指点你七姐,告诉我该怎么说话吧?”
九哥不以为然,“七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保持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也不能说不对。毕竟七娘子本来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以九哥这样小小的年纪,能不能瞒得过大太太、大老爷这样的人精。
七娘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九哥显然对自己很有信心……
就算是为了自己和许凤佳作对,又如何?本来就是许凤佳无理在先。
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