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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张账房家的和罗纹之间的关系?
“这个五嫂。”她不禁喃喃自语。“也实在是个高手。”
她闭上眼,在心底叫出了第一天旁听时的记忆。
当时她决定旁听,也是一时兴起,五少夫人似乎有些慌张,和她唇枪舌剑了几句,两个人都没动声色。到了下午,反而故意让自己晚去了一会会儿,要不是七娘子早到,恐怕整个账务上的事,都已经被她吩咐完了。
才听得自己要旁听管家,就把账房上的人召集起来开小会,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以五少夫人的聪明,当然不会这么做的,所以她只能等到下午把自己支开,才有机会在言语上暗示账房们做小动作?
不,不对,张账房家的当天上午虽然没有进来回话,但五少夫人大可以派罗纹去辗转传话,如果她们之间有什么猫腻,这一上午的缓冲也够几个人私底下交流的了。再说,五少夫人还有回去吃午饭的工夫,又为什么一定要在下午自己随时可能进小花厅的时候叫人进来说话?
她就张开眼,轻声吩咐白露。
“这一阵你多和小富春走动走动……试试看这孩子的心性,如若是个好说话的。问一问五嫂没出嫁的时候,在娘家得意不得意……娘家的境况富裕不富裕。”
白露眼仁一缩,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姑娘放心吧,就是她不说,不得意的人,总是哪里都有。”
七娘子欣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白露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外间又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不片晌,中元进来回报。“少夫人,扬州来的三姑太太派人来传话,说是明日就能从通州进京了。消息是送到慎思堂的,五少夫人让小富春过来把话带来:说三姑太太是个急性子,也没寄信就直接进京了,恐怕一时间还难以预备住处。请您看着办吧。”
饶是平国公府相当阔大,但这些天来也陆陆续续被进京贺寿的亲友们给住满了,一下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怎么安顿还真是难题。七娘子叹了口气,“把小富春叫进来说话吧!都来了多少人?五嫂说了该怎么办没有?”
只好又和五少夫人来回传话商议,说定了把绿天隐里的几间空屋打扫出来,给三姑太太等人下脚,并且临时租赁下附近几间客栈院子,以备不时之需。闹到交二更时,连许凤佳都回屋洗漱过了,才把事儿定了下来。
如此忙碌了数日,等到四月十一日,陆陆续续,已经有要好的亲朋好友上门吃酒了。
……………:大家晚上好啊~!!!!! (不知道为啥加了这么多感叹号 ?)
都吃了吗?
晚上吃了好吃的家常卤猪肚,一补中午只有红烧萝卜配饭的不爽感
214、裂痕
当时老人做寿,本来就有暖寿一说,太夫人又是古稀之年的整寿,自然是办得热闹。只是大户人家不喜张扬,场面铺得再大,吃酒按理也就吃三天。正日时大吹大打,宾客盈门且不去说它,生日头一天的暖寿酒又有讲究:仅限自家晚辈为长辈暖寿,因为寿酒当天,自家人身为主人,总要笑脸相迎招呼客人,一家人反倒无暇相聚,因此这前一日的暖寿酒,才是一家儿女向长辈尽孝的好时候。
许家家大业大,自从初代平国公从龙有功得爵始,一百多年繁衍下来,除了如今在京中袭爵的这一支之外,余下各房有在扬州耕读的,有在各地经商的,有巴结了出身走仕途的。说来也都姓许,却无不想要借着京城这一房的光辉,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只要是有能力的无不赶来赴会,说是说暖寿酒不比正日,自家人有说有笑可以不拘礼仪,其实平国公府这一支所有儿孙辈,也都要打点笑容出来招呼客人,暖寿酒的动静,倒也和正日不相上下。
除了四少爷还在边关宿卫,分/身无术之外,许凤佳和许于静一早就告假在家:这三天他们也要帮着招呼亲友。大少爷更是一大早就装束妥当,亲自到府中每个客人都逐一问候过了,再将人鱼贯引进乐山居向太夫人请过早安,并安排众人在捧寿池上的鸳鸯厅内听戏。
外头男眷几兄弟怎么招呼先且不说,女眷们一般平辈全在鸳鸯厅后堂听戏,由大少夫人并四少夫人作陪。孩子们带到蝠厅玩耍,于宁于泰两人半是招待,半是一道玩乐。平国公许衡亲自陪着族中几位耆宿吃茶说话,就连许夫人也挣扎病体,和扬州来的三姑太太等有辈分的女眷,在鸳鸯厅后头的敞轩内陪太夫人隔着水看全本的吉祥戏。
因为和贤“病势不见减轻”,五少夫人也无心理事,不过陪侍在太夫人身边,帮着许夫人招呼长辈们。七娘子反倒忙了半个早上,将陆续又送到的几份寿礼一一查阅入库了,才进了敞轩,向众人见了礼,便同五少夫人一起敬陪末座,照应起了敞轩内的动静。反倒是于翘、于平可以在太夫人身边围坐,连于安都在许夫人身后得了个座位,压低了声音和她闲话玩笑。
不管家里斗得怎么暗潮汹涌,当了全族亲戚的面,众人自然是一团和乐。许夫人频频劝太夫人多进点心,太夫人又反过来劝许夫人不要操劳服侍,场面一片熙和,就连五少夫人脸上都挂起了眯眯的笑,低声和七娘子议论,“你瞧台上老生,说是女班,真听不出一点雌音,通京城也就是春合班的郭子仪最好,最难得是女戏,还能时常叫到园子里来唱。就是太后娘娘都很喜(霸…提供下载)欢,去年万寿月还进宫唱过几次呢。”
她平时看着清心寡欲,没想到对京城人家的娱乐这样了解,倒是七娘子从来对听戏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笑着摇头道,“我怕吵……也就是在家的时候逢年过节听几首昆曲,这些全本戏,锣鼓都敲得脑袋疼。坐在这儿就有些受不了,还不知道内堂的人吵成什么样呢。”
“要是在内堂坐着,说话都得顺耳根子说。”五少夫人亲热地挽起七娘子的手臂,“就是在锣鼓声里说私话才好,吵也吵死了,说什么人家都听不着。”
“那要是听的人耳背起来,大喊一声‘你说什么’,锣鼓却又住了,可怎么办才好?”七娘子随口敷衍五少夫人,倒逗得她笑个不住。
“六弟妹只是这么捉狭!”她笑吟吟地顶了顶七娘子的额角。众人都笑着望过来,均道,“知道的说你们是一对妯娌,不知道的呢,还当你们是亲姐妹!”
试想连七娘子同五少夫人都能做姐妹状,敞轩内的气氛怎么能不好?待到全本的吉祥戏唱过了,换了丑角上来插科打诨,三姑太太就夸太夫人,“老太君真是会调养人,不但孙媳妇调养得好,孙女儿们调养得更好!这三个小姑娘水葱儿似的,也不知道将来谁家有福气,能娶回家主持中馈呢!”
话尤未已,于翘于平于安三人全红了脸,却和江南不同,并不起身回避,只是望着脚尖再不敢抬头。太夫人慈爱地拍了拍于翘的肩头,笑道,“可不正是?说来几个丫头也都到了年纪,可惜这些年来我老了,媳妇身子不大好,孙媳妇们又还都不成气候,左等右等,竟耽误了!”
三姑太太也不等别人插口,接着就笑道,“那敢情好,说起来也是巧。就是今科状元范智虹,他家和我们家说来也算是亲戚。这孩子有个弟弟,和哥哥长得很像,也是一心读书,身上带了秀才功名,正是求配的年纪。我这次上京,他母亲还请我‘遇着合适的千万留意’……”
众人就都笑道,“那感情好,状元的弟弟,想必也是个会读书的。”
太夫人不禁和许夫人对视了一眼,七娘子扫过去时,就在两个人脸上都看到了心动之色。
这三个小姑娘毕竟只是庶女,如果没有别样的机缘,如六娘子能傍上皇后,或是小时候得许夫人赏识写到自己名下,毕竟对许家来说无足轻重,她们的亲事对当家人来说,也犯不着慎重考虑。出身家教差不大离,又有三姑太太做媒——这个三姑太太出身六房,在扬州当地也是有头有脸,据说当时许夫人下扬州扫墓,就是六房接待。有着一段渊源,也的确可以做媒牵线了。
这话一出来,于平于安还好,于翘却是已经急得涨红了脸:范智虹虽然才高八斗,但其相貌着实是不敢恭维,据说当时陛见,还吓了皇上一跳。大人们看婚事讲究门当户对,孩子们看婚事,却是怎么都要先看脸的。这三个女儿家里,于翘序齿最长,自然也就比别人都急了几分。
“还不知道家里怎么着呢。”许夫人咳嗽了几声,就缓缓开了口,随意扫了于翘一眼,又加了一句。“若是人品端方,家里也殷实……”
三姑太太就笑了,“家里虽然有几个不成器的远亲是商户——但他们那一房倒是世代耕读不错的。”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眼下倒是有几分认真起来,倾过身子和许夫人嘟囔了几句,许夫人眉头一挑,轻笑道,“真的?要这么说,倒是……”
戏台上声音小了,众人就纷纷捉对聊天,倒也不大留意三姑太太和许夫人的对话,唯有于翘一个劲儿地向五少夫人打眼色,睫毛都要眨掉几根,五少夫人却只做看不见,只是拉着七娘子笑道,“六弟妹,不是我做嫂子的摆谱。你不懂看皮黄,出门应酬人家议论起来,你没话说,那就尴尬了。我教你,听女戏,懂得的就是听个老生,看个花旦身段,至于……”
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的戏迷段子,听得七娘子五迷三道,那边三姑太太和许夫人各自起身出了敞轩,于翘也不再使眼色,死死地瞪着眼前的青砖地不再作声。五少夫人才收了口笑道,“讲究的人家现在都请女班,也是园子都小,不好回避。要是园子大,戏台子搭得更远一些,请男班也没什么。所以每次权家请客都是人潮汹涌——他们家地方大,历来都是请麒麟班的,多少戏迷一年到头巴巴地就等着权家摆酒呢,咱们家四嫂就算一个!”
她从来都是寡言少语,连笑容都不多,不想口若悬河滔滔道来,居然也颇为引人入胜,七娘子这样听下来,对京城的名班也都略有了解。见台上又出了全本大套的戏,锣鼓喧天再响,她忙摆了摆手,道,“五嫂让我细听听,看看能不能听出味儿来。”
五少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不再说话,倒是撑着腮,隔着敞开的轩窗望向戏台,自己出了神。
七娘子听了一会,又回头扫了众人一眼,见三姑太太和许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倒是于翘不知去了哪里,心下倒是一动:知道于翘恐怕是从二人神色间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躲出屋子去哭了。
她又瞥了五少夫人一眼,终究是忍不住轻声在她耳边问,“方才三妹冲你使眼色……五嫂是没有看见?”
五少夫人回过神来看了七娘子一眼,又环顾室内一圈,难得地露出了微微的烦躁。
“她年纪小不知道规矩!父母俱在,亲事我们做兄嫂的怎么好插——”话说到一半,五少夫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扫了七娘子一眼,掩饰地一笑,却也没有转开话题,而是沉默了下去。
七娘子又如何不知道五少夫人的意思?就算于翘和五少爷的生母在世,以许夫人的强势,这门亲事也就看个太夫人的脸色就完了。五少夫人就算做工夫,也只能私底下为于翘在太夫人耳边说几句话,看太夫人高兴不高兴出面搅黄了这门亲事。
不过,三姑太太嫁得好,大伯子是两淮盐运衙门里的转运使,虽说官职不高,家境却很殷实,和宫里的太监阉人们往来很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