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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轻嚷,“好香!”
立夏也笑,“真香,怎么,都说了姑娘今晚在堂屋吃饭了,谁还传饭进来不成?”
上元笑盈盈地掀帘子出来,服侍着七娘子换衣洗手,一边笑,“是乞巧提醒我的,她说姑娘每次在堂屋吃饭,回来了总要多吃几口点心,可见得服侍人到底是不如自己吃得香,我想也是,索性就向大厨房要了饭,服侍姑娘再吃几口是几口。”
七娘子在外偏院干了一下午的活,本来就饿,在堂屋才吃了几口饭,就放了筷子,反而更觉得饥饿,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听了上元的几句话,心里自然熨帖。
乞巧这丫头果然心细,服侍人,的确是一把好手。
她就笑着夸了上元一句,“难得你不贪功。”
又吩咐立夏,“你也快下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才和上元一道进了平时惯常用饭的西里间。
“银耳鲜笋鸭,焖了一下午,您最爱吃的,还有三鲜拌银杏、白露姐送来的腊味双拼、龙井虾仁、清拌搅瓜……都是您爱吃的菜。”
上元笑嘻嘻地服侍七娘子用饭。
七娘子喝了几口汤才问上元,“白露姐今儿过玉雨轩了?”
白露已是从玉雨轩被放了出去,一时还没有办亲事,只是跟在梁妈妈身边学习,等着成亲后正式接手安排给她的差事。
还是三天两头的往百芳园里跑,自然少不了进玉雨轩请安。
“嗯,今儿半下午过来的,您正在外偏院呢,我赶巧也不在,白露姐就留了几句话给乞巧。”上元稳稳重重地回话,“本来打算等您吃完了再回话……”
七娘子却已经住了筷子,“把乞巧喊进来吧。”
乞巧于是低眉顺眼地进了西里间。
这丫头到玉雨轩服侍也有一个来月了,还是第一次进玉雨轩的内室。
却是规规矩矩,眼神飘也不飘。
“白露姐姐和我们说了好一会闲话,还让我给您带话,说是您交办的事儿,她已经办好了,对方心里对您很感激,一提起来就直念佛,说是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有什么事,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忙的。”说起话来,甜脆轻巧,条理分明,落在七娘子耳朵里,倒叫她的心情都舒展起来。
“嗯。”七娘子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白露还和你们唠了什么家常?”
乞巧略微回忆了一会,侧着清秀的侧脸,越发显得双眸似水,“也没有说什么,不过是说起余容苑的南音最近就跟在梁妈妈身边学规矩,她进进出出都多了个人跟着,不大方便老往玉雨轩跑。”
“学规矩?”七娘子喃喃自语,“南音还学什么规矩,就算要学,也该一批人一起来学……”
就有些不解。
乞巧略微抿了抿唇,脸上不知怎地,带上了几缕羞红。
“姑娘……奴婢猜着,恐怕是……要给她开脸了,才让她多学些规矩,免得……”
她声若蚊蚋。
七娘子这才明白过来。
通房大丫头和平时的二等丫鬟,待遇不一样,要求当然也不一样。
想到那个清秀的,机灵的小丫鬟,她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记得上回见她,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呢,看着身量都没长全……”她喃喃自语。
敏哥该不会在这上头,有不可告人的爱好吧……
“所以奴婢也觉得古怪……”乞巧烧红了脸,“不过,奴婢听白露姐说,这是大少爷自己挑的人,连太太都嫌南音太小,只是挨不住大少爷自己喜(霸…提供下载)欢罢了。”
七娘子心里只觉得相当的古怪。
就托着腮沉思了起来。
乞巧抬起眼看了看七娘子,略略抿了抿唇。
就起身站到了七娘子身边。
“姑娘,这吃饭的时候,还是先专心吃饭……”
她娴熟地为七娘子布了几筷子菜,“您看虾仁儿,晶莹剔透、搅瓜丝黄橙橙的,这汤香得连屋外都闻得到……”
七娘子本来已经丧失的食欲,被乞巧这么一拨弄,又旺盛了起来。
她拿起碗,吃了一口饭,才注意到乞巧略略地松了一口气,夹菜的手,也稳当了下来。
略一寻思,也就明白过来:这丫头是怕自己反而怪她没眼色,擅自服侍主子用饭呢。
心里倒起了少许怜惜。
就算七娘子已经够战战兢兢,在这样的深宅内苑,她也永远不是最需要谨慎的那个人。
玉雨轩里,就有七八个人靠着她的青眼过活。
谁不是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往上爬?
也难得乞巧有这样的用心,服侍得人这样舒坦。
话虽如此,七娘子却并没有露出赞赏,只是把这份殷勤,记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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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请安的时候,七娘子看着大太太神色间多出的几分笃定,心下了然:大太太恐怕是连夜就安排人把信给送了出去。
怎么说都是一家主母,背着相公安排这样的小事,也不算什么。
大老爷却显得格外的疲惫,随意应付了姐妹们几句,听说五娘子卧病在床,也不过是吩咐叔霞请良医上门,便示意大太太随他进了里间。
当家人有心事,孩子们自然也感受得到,九哥还好,匆匆忙忙出了屋子,赶着去山塘书院,敏哥脸上却也已经露出了忧色。
达哥、弘哥更是直爽,才出了堂屋,弘哥就拍了拍七娘子的肩膀。
“昨儿你在外偏院的时候,伯父就是这样的脸色?”
连六娘子都好奇起来,盯着七娘子等她回话。
七娘子只好苦笑,“我也不晓得父亲为什么事烦心……不过,的确是有些不高兴。”
三兄弟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愁容。
以大老爷的城府,都要把不快形诸于外,可见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弘哥和达哥嘟囔,“该不会是杭州那事……”
话语声飘进七娘子耳朵里,就让她为之一顿。
杭州惨案,大老爷都是昨天才知道,怎么这三兄弟今天就已经谈起来了?
她站住了脚,“杭州……杭州什么事啊?”
一脸纯然好奇。
敏哥顿了顿,才笑着回,“你们女儿家听了会做噩梦的……况且,不过是传闻罢了,我们也是听人说的,当不得真。”
七娘子反而疑心更重,索性就认认真真地盯住了敏哥,“大哥,这事就连父亲都是昨天才知道消息,你们的哪个朋友,消息这样灵通,都赶得上父亲了?”
敏哥本来还在笑,慢慢的,脸上就变了颜色。
站住思忖了一会,越想,脸上越难看,也顾不得搭理七娘子,就返身疾步回了堂屋。
达哥也面露沉吟之色,倒是弘哥,摸了摸头,还正自纳闷,“说起来也是,这事要是连伯父都是昨儿才知道的,那……”
连六娘子都皱起了眉头,他才明白过来,露出了骇然之色。
两兄弟忙也回身进了堂屋。
七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肩膀,一点点松弛了下来。
看来,这三兄弟的心,还是向着家里的。
最怕千日养贼,养出了三个小家贼,那事儿可就真闹大了……
她又站了站,见堂屋内没有别的动静,才和六娘子相偕,回了百芳园。
经过刚才的那个小插曲,两人谁都没有多说什么,气氛一路沉闷。
直到了浣纱坞前,六娘子才问七娘子,“要不要一道去看五姐?听说她这回是真病了……唉!怎么一过了年,家里人人都变得怪怪的!五姐一下成了病秧子,母亲的脸色又阴晴不定的……”
也不等七娘子回答,就拉着她的手,拐上了通往月来馆的小径。
七娘子待要措辞回绝,话到了嗓子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去看看五娘子也好。
比起朝局上的惊心动魄,她的那点小女儿家心思,反而不算什么了。
妄想
两姐妹进了正月都很忙碌,又明知道五娘子是装病,索性也就是三天两头打发人来问候一声,却不曾亲身到月来馆探视。
才进了院子,就闻到了一缕货真价实的药香味。
七娘子和六娘子都很有些讶异。
“看来是真病了……”六娘子嘀嘀咕咕,“也没见她怎么走动啊,怎么装着装着还真病了……”
一边念叨,一边就和七娘子一道掀起帘子进了月来馆。
月来馆要比玉雨轩和七里香都来得阔朗,五娘子日常起居随了大太太,也在东稍间。
谷雨自然早迎了出来。
“两位姑娘可算是来了。”她一脸无奈的笑,“我们姑娘盼了多少天,今儿个起来就咳嗽发烧,还说,‘这回看两个妹妹来不来探我’……”
七娘子不禁莞尔。
五娘子这张嘴,真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可有时候就是这任性的言语,偏偏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五姐也不是不知道,正月里我们事儿多……”
两人一边和谷雨说话,一边进了东次间。
五娘子已是支起了半身,有气无力的招呼,“总算舍得来看我了?”
六娘子赶前几步,扶住了五娘子,笑嘻嘻地责怪,“生病的人还不好生躺着?”
七娘子也笑,“装病装出个真病,五姐真厉害!”
五娘子一边咳嗽一边解释,“人、人家哪有装病,这……这……这分明就是真病!”
三姐妹就一边笑着一边互相斗了几句嘴。
七娘子到底细心些,见五娘子面有不胜之态,往常的抖擞精神烟消云散,欢容之下,止余一团委顿,就知道恐怕是真病了,探手试了试五娘子的额温,不禁就略皱了皱眉。
“你很该昨晚就报信到正院,请医生上门。”她温言浅责。“这烧是昨晚就烧起来的吧?……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顾惜身体……”
五娘子咬了咬唇,偏过头瓮声瓮气:“晓得啦晓得啦。”
六娘子也关心,“怎么忽然就病了?这一向也没见你出过月来馆的门……”
“可还不是?”春分正好上茶进来,就接了六娘子的话头。“昨儿都好好的,只是嚷着无聊,晚上太太亲身过来探了一回病,反而探出病来了!”
“春分!”五娘子就回首喝住了春分,脸上现出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恼怒。
七娘子心下却已了然。
恐怕大太太自以为是带了灵丹妙药过来“探病”,却是真把五娘子给探出了病来。
这对母女能沟通不良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她垂下眼,没有说话。
倒是六娘子本待还要发问,看了看五娘子的脸色,就又转了话题。“听七妹说,权家……”
唠嗑了几句家常,婆子进来请两个小娘子回避,良医要来诊治。
六娘子和七娘子也就顺势出了月来馆。
“今年五姐的脾气实在是莫测。”六娘子滴滴嘟嘟。“唉,真是和三姐越来越像……”
七娘子倒兴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就在回廊上站住了脚,轻声问六娘子,“你知不知道?”
六娘子还念叨得起劲,听七娘子发问,微微张了口不解,“什么知道不知道?”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年纪越大,举手投足之间越发优雅,可七娘子却偏偏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