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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就千恩万谢地走了,大太太这才吩咐五娘子,“没想到今年本家派了族长家的二哥过来收账,倒不好当平常亲戚慢待了,都回去收拾收拾,打扮得齐整些,下午出来见堂叔。”
五娘子并七娘子齐声应了,大太太又叹了口气,“小五这几天就不要上学了,本家这次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吩咐,初娘子还要归宁,李家的十二郎出水痘,我们要送礼,还有几家要好的太太,都有不少的事,又临近节下……我怕几个姨娘忙不过来。也该学学管家了,就在我身边打下手吧!”
一边说,大太太一边不经意地抓了抓脸颊。
七娘子不禁心头一动。
她本人是发过水痘的……那时候这具身体根本还不大记事,只隐约记得九姨娘十多天几乎不眠不休,抓着自己的手,就怕小婴儿不懂事挠破了什么地方,落了伤疤。
听大太太的意思,九哥也发过。
其余的几个姐妹呢?五娘子出过痘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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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中饭,七娘子就一边梳妆打扮,一边问白露,“几个姐姐都出过痘子没有?”
白露侧头想了想,就摇头笑了,“都还没有出过呢,统共就听说初娘子和九哥一年出的痘子。”
七娘子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问白露,“那你出过痘子没有?”
白露摇了摇头,“从小就进了正院,很少回家。”
那也就很少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很难被传染。
七娘子问立夏,“你呢?”
立夏却是出过了痘子才进南偏院服侍的。
两个管事妈妈是很少出院子的,西偏院事儿少,有什么事,七娘子也习惯差遣丫鬟们去办,就只又问了四个小丫鬟。
四个小丫鬟也巧,上元和中元都出过了,下元并端午却没有出过。
七娘子就安顿,“这阵子,没出过痘子的人,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在西偏院好生呆着。”
白露有几分不以为然,“也没听着堂屋那头有谁出了痘子。”
“李太太也有些不懂事。”七娘子叹了口气,“十二郎出了痘子,她不在家供奉痘疹娘娘,却跑到我们家来!偏巧五姐就撞见她了,两个人还拉了手说了话。这病过起人来也快得很的,没准就过到了五姐身上!”
“总是小心无大错吧。”立夏也帮腔。
白露并两个小丫鬟也只好听命从事。
到了下午,几个小娘子就在大老爷的带领下见过了堂叔。
本家的这位堂叔一脸的风霜之色,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倒比大老爷更老成。
毕竟是近亲,大太太也没有回避,大老爷和堂叔行了礼,两家人就分宾主坐了说话,问了问西北的情况。
不想堂叔反而要问大太太西北战况,他们才出了年就起身上路,一路消息闭塞,知道的比大太太还少,充其量也只能告诉大太太,他们上路的时候,西北尚且平安……许家的世子也还很好,倒是个稳重利落的少年郎……
大老爷就觉得很无味,三言两语打发了堂叔去收账,又和大太太关在屋里议事。
几个小娘子于是四散了各自回屋,都觉得无趣。这个二堂叔寡言少语,看着木头也似的,并不是个有趣的人。
五娘子就拉六娘子、七娘子到她屋里打双陆。
三娘子却笑盈盈地拉七娘子,“父亲给我物色了一架上好的桐木唐琴,七娘子到我屋里瞧瞧去?”
自从三娘子的婚事开始不顺,她这个炫耀的习惯,就变本加厉了。
首饰可以佩戴出来炫耀,这大件的物事,总不好抱着到处走吧?
五娘子就叹了口气,露出了一脸的不耐。
七娘子倒是心中一动。
三姨娘作祟的事,一直伴随着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口黑血。
但四姨娘不会不知道这口黑血最初的来历。就算她不肯定,至少也能猜到几分。
恐怕三娘子的“炫耀”,也不是心血来潮吧?
她微微一笑,“三姐,我看就算了!我又不会弹琴……让我欣赏,才叫正宗的对牛弹琴。”
五娘子和六娘子都笑了起来。
三娘子就咬住下唇,求助似的望了四娘子一眼。
四娘子也微微露出了焦急。
七娘子心里有数了。
几个小姑娘一头走,一头说话,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浣纱坞门口。
要去溪客坊,就要往右拐了。
五娘子和六娘子已是一边说笑,一边左转上了小竹桥。
七娘子就踮起脚尖,在三娘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五姐、六姐,也不等等我!”说完了,就碎步追上了五娘子与六娘子。
三娘子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恨恨地跺了跺脚,拉着四娘子转向了溪客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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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下起了大雷雨……有点怕怕的OTL
婚事
接下来几天,大老爷就忙碌了起来。
往常大老爷就算再忙,早晚请安的时点,也会到正院见见子女,和大太太唠唠家常。
这几天,大老爷连个面都不露了,成天的在总督衙门里,不是找李文清说话,就是拉了总兵来问话,一天忙得连水都顾不得喝一口,有时候就睡在总督衙门里,连家都不回。
本家堂叔才到苏州没有多久,西北来的催粮使者也到了。
他的到来,似乎就预示了西北的这一场战争,是没那么容易轻易结束了。
没有多久,全苏州都晓得了,这一次北戎犯边,来势汹汹,是大有打到京城去的意思!
而连续几年,天候都说不上好,京城一带的粮库已经半空了,没有几个月,京师竟都要断粮了,更别说西北前线……这一下,竟是两边都问江南要起了钱粮。皇上是一面要江南拿出给京师的应急粮,一面要湖广江南支应前线!
据说平国公麾下好几次殆误战机,都是因为军队缺粮。
偏巧又赶上了桃花汛,运河水涨,顺流而下是方便的,要逆流而上,就有些难了。怎么把江南调集出来的粮食运到京师,就是个大难题。
更不要说,苏州库里早已也没有剩下多少粮食了……去年收成不好,大老爷还放了几次粮来着,这军粮该怎么筹措,都是问题。
没有几天,大老爷就瘦了一圈。
总督府来来往往,都是传信的令兵。
新任福建布政使郑长青最是殷勤,也不消大老爷督促,大老爷还没来得及督促,已经将十几万斤的粮食全送到了苏州。
江苏布政使李文清倒也不逊色,虽说和大老爷磨了半天,最后也只拿出了十万斤糙谷子,但也已经算是够意思的了——杨家常驻江苏,又怎么不知道这几年江苏的出产?
只有浙江布政使刘家,磨磨蹭蹭的,这都十多天了,杭州来的传令兵,还没有把军粮上路的消息传到苏州。
大老爷急得满嘴里全是燎泡。
“刘徵到底在想什么!”回家和大太太抱怨,“他这个官还想不想要了?他平时和达家走得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管他,眼下军粮不齐,那是能要人命的事!西北防线一突破,北戎进了腹地烧杀掳掠,那是多大的罪名?更不要说山西一带还有几支强军虎视眈眈,到时候,他拿什么来赔!”
气得亲自上路去杭州讨粮了。
大太太也格外的忙碌。
越是这种朝野上下风雨欲来的时候,杨家的公关就越不能放松。
谁知道一个小小的纰漏,会不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皇长子已经在京郊练兵了,号称是要带兵去西北把平国公换下来……虽然皇上还没有开口,但是皇长子也就是进了四月,才得了旨意开始在京郊练兵的。
边境战况胶着,京里的局势,也是扑朔迷离。
和杨家交好的人家,自然都想上门探探杨家的口风,也好附杨家骥尾行事。
偏偏大老爷又亲自去了杭州收拾浙江布政使。
大太太也只好强打精神,效法那当红的清官人,送走一拨迎来一拨,左推右挡施展太极功夫,把各个夫人太太忽悠得晕晕乎乎,到末了也不明白杨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五娘子在大太太身边陪坐,也被大太太的官样文章绕得头晕眼花,私底下和七娘子抱怨,“也不晓得说这些淡话有什么意思,要我说,直接说是病了,谁也不见,倒也省事。”
大太太虽然有诸多不是,但在本职工作上究竟还算是出色。七娘子叹了口气,就问五娘子,“父亲不在家,母亲又病了,来访的官老爷们走了空还说不出什么,官太太又走了空……谁不说我们杨家架子大?”
杨家的架子都这样大了,以后有什么事,谁敢贸然上门来?杨家在中下层官吏心中的声望,渐渐地也就淡了下去。
五娘子若有所悟,又叹了一口气。“官太太真是难当,见了面无非那些家长里短,那些个小官太太见到母亲,就像吃了苍蝇屎似的,好话就像是不要钱,接二连三地往外蹦!”
七娘子只是笑。“官太太都难当,我们院里倒夜香的婆子好直接上吊了。”
五娘子就要拧七娘子,“把你这张坏嘴撕烂了!”一头又笑,“有你这样刻薄的人没有?”
两个小姑娘笑过闹过,五娘子继续跟在大太太身边学交际,学管家,七娘子学她的绣花写字。
就这样,很快进了五月。
初娘子端一日就回了娘家,手里牵了颠颠倒倒的小囡囡。
“婆婆放了我一个月的假,叫我在娘家好好住几日再回去。”笑着向大太太解释,“如今大姑爷在京里读书,二弟和弟媳妇又去看人插秧,家里也没什么事,公公婆婆就开恩放我回家多住几日。”
大太太很高兴,“回家来正好帮着娘招呼客人,你不晓得,这个月里头外头,是忙得我饭都吃不好了。”
初娘子就一脸的心疼,“娘看着真瘦了不少!”
她一回府,府里就井井有条了起来。
每日里早起帮着大太太发落了家事,就开始应酬上门拜访的官太太们,甜言蜜语,好像不要钱一样扔出来,把来访的客人安顿得眉开眼笑的,巴不得听初娘子多说几句好话。
大太太就顺理成章地告了病,勉强支撑着和几个重量级的官太太见了面,就把事儿扔给了二太太和初娘子。
没出嫁的小娘子,到底不好抛头露面招呼客人,有了初娘子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客人,就可以由初娘子来处理。
大太太不免感慨,“九哥真是小了些,不然,恨不得现在就娶个媳妇进家门,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也不必让出嫁了的女儿来操心。”
出嫁的女儿回娘家,那是贵客,也亏得初娘子不计较这些,才进了娘家门就卷起袖子,带着小囡囡里里外外的忙活。
七娘子冷眼旁观,才知道自己和初娘子比,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换做是她,恐怕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几个太太的名字都只能勉强记下来,更不要说把这些访客的喜好、倾向摸清了。
也难怪大太太这样宠幸初娘子!
很快就到了端午,访客终于渐渐稀少了下来。
全苏州有资格和大太太对话的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