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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只是……和太子发生了些口角。”
“口角?”
“宇文……我有些累,想……休息。”
“累?好好,兰儿,你躺下睡会儿,一会儿,我就让人把女儿送来……”
见我称累,宇文邕便未再追问下去,只是将着我轻轻地躺放在了榻上,小心摺被。其实,我虽很累,但却毫无睡意,因为我已经睡好了好久好久,睡得我的身除却乏依旧是乏。
“宇文,陪我好么?”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虽无人告诉我,但是他的疲倦,做妻子的又怎会辨析不出?
递过的眼神也许没有一丝柔情,然而浑浊无力的眸光是我对他唯一能传去的关切,他浅浅地笑着,靠在我的身旁,小小翼翼地睡下。
“兰儿,我不累。”
他不累,只是在这句“不累”后的一会儿,他便已阖上了双眸。紧张的心,担忧的心,忽而放了下来,久未入眠的他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我们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的女儿,可是此刻,我只想看着他好好地睡上一觉。
好静,好静……
两个时辰后,他醒了。
“兰儿,你饿么?”
“不,不饿。”
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饥饿。
“今晚,我可以看着你,喂你用膳了。我去让人准备晚膳,我们三个人一起用膳好不好?”
“三个人?”
“傻兰儿,你忘了,我们现在有女儿了。”
“她还小,不能用膳。”
“呵呵……”
他傻傻地笑了笑,起身整着衣袍,离了榻。身影抹去前,他回首道:“兰儿,我去抱女儿。”
我躺的地方是静鸿阁,至于为何会在静鸿阁?我毫无记忆,只是在我痛到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迷蒙中的兰花,看到它,哪怕是模糊,却让我感着他,感着他的心,感着他的爱,感着他就在我的身旁。
一家三口,暖融融
孩子被他抱上了楼,从未想过一个男人会这般小心地抱着孩子。看着他绽放的笑靥,我的心亦流过一丝暖意。
“呵呵……兰儿,给你看看。”
他递了过来,而我则小心地接了过去。小家伙并不老实,在父母双手交替的那刻,她竟动了起来。抱到身前,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她好可爱,眼睛和你一样是浅褐色的。”
“呃?我眼睛是浅褐的么?”
他喃喃自语着,许是平时看的铜镜都是黄色的,他并未多加注意自己的双眸是何种颜色,而周围的人亦不会在他的面前多加评论,毕竟帝王之貌,即便再俊美,也只能是私底下议论的话题。被我一道破,反倒有了些羞赧。
“她长得好像你。”
“我怎么觉得像你?”正说着,孩子小手便在嘴边拨弄了一下,红红的唇瓣无邪地咧了开来。“呵……你看你看,她笑的时候,和你一样,傻傻的……”
我斜眸瞥他,而他似无看到我对他抛过的“怒火”,只是一个劲地朝着孩子看着,颀长手指不自觉地伸到孩子的小手上,让她软软的指节环住,“你看,她抓住我了。好大的力气。”
小孩的力气又怎会大呢?只是他自己开心的成了一个孩子,晃动着指,不停地逗着她。
“宇文,你给她想过名字了么?”
“名字?……”忽而,他停住了手上的小动作,愣愣地看着我,“没,我还没想过。”
“那你记得想。”
他应了下来,转而继续逗起了小孩:“父皇那时候抚琴你还记得吗?以后等你大了,父皇教你抚琴,教你习字,教你骑马……”
如着当时胎教一般,他又开始了难得的唠叨,孩子还那般小,勿说是说话,就是将着目光停留在一处都很困难。
“兰儿,做我的皇后吧。”
“宇文,你为什么又提这件事?”
“兰儿,我们现在女儿都有了,难道你还不要名分么?”
“我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兰儿,那以后孩子如何称呼你?”
“妈妈。孩子可以喊我妈妈。”
“什么?”
俊眉蹙了蹙,他书着“莫名其妙”四字的表情告诉我,他从来没有听过“妈妈”这种称呼。
“在一千五百年后,都是喊妈妈的,全世界几乎都如此吧。因为妈妈的口型容易发,小孩儿就容易学。”
“是么?”他似懂非懂地轻碰着孩子的粉唇,低声喃喃着:“记得喊妈妈……”
给孩子取名的事,似乎成了他的头等大事,每天除却批阅奏折,他就开始翻阅各种典籍。几日下来,他便已写了一堆名字,供我而选。望着层层而堆的纸,我感到了他对孩子的贴心,然而,我的心却隐隐地觉着一丝不祥。
“怎么了?你都不满意么?没关系,我再想。”
“不,不是……宇文,我有事要问你。”
“事?兰儿,你有什么事便说好了。”
“你何时回战场?”
我突然而出的问,让着面前这个沉溺于家中温暖的男人凝住了面容上的笑。
“兰儿,我舍不得你,还有孩子。”
一定做个,好父皇
是,他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孩子,其实,我也舍不得他。彼此的情,彼此的爱,是否真的能逾越江山上的那片天空?帝王,是他的角色,亦是他的责任,当他没有很好地去演这个角色,当他没有很好地去尽这个责任,那他就愧对了“帝王”二字。
几日后,我终是知道了他回来的后果。他非但没有攻下洛阳,其余所有柱国将军们攻下的城池亦因缺了他的君令均以消极弃守而终。可以说齐国在战事上未占半分优势,让齐国得以喘息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北周的天子。因为他的病讯让着整个局势发生了变化,而他根本没有生病,这一点也许只有几人知晓。可是,既便如此,我的心里都难脱那份内疚,那份自责。
女儿的名,最后定了下来——宇文子涵。其实,他想了很多名,刚开始他总在女儿的名里加上“兰”字,但后来,他又说“兰儿”只能是我,所以便又重新寻起了名。我不愿他在这些事上流逝更多的时间,于是,便选了宇文子涵。他问我为什么?我说觉得好听。其实,取名之事虽重,但却不如他回到正轨重。
日子过的很快,这一年便在着不知不觉中从指缝滑去。建德五年迈着大步朝我们走来,新年的时候,宇文邕请了大臣,宗室一起共渡。宴席间,我曾与小婵离席片刻,短暂地诉了些思念,却未料撞上宇文赟借着酒劲又在调戏宫女。虽最终没有得逞,但此事依旧传到了宇文邕的耳中。就在二月,宇文邕下诏遣太子宇文赟巡抚西土,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宫正宇文孝伯从行。虽说是让其待势讨伐吐谷浑,实则是让这个忤逆子到苦地方好好思过。
然而,宇文邕给了宇文赟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他都没有好好把握,反而越来越毫无忌惮。
六个月后,他才前脚刚入长安,后脚就被王轨告了一状,说是他与太子宫尹郑译、王端在军中戏狎,多有失德。宇文邕非常不悦,下旨杖责了宇文赟及郑译,兴许一棍子是打不死那些脸皮厚的人。一月之后,宇文赟再度戏狎,以致宇文邕派下东宫官记录下宇文赟每日言语动作,每月奏报。
可即便如此,宇文邕都没有废去太子。每次他想这般做,总有大臣相劝。其实,我亦知大臣无非是因为宇文赟的年纪,而且他岳父普六茹坚亦是他的坚强后盾。
“兰儿,我们再生……”
“你想……”
“没,没什么,生孩子很痛,我不想你再受苦了,早些睡吧。”
他想与我生个皇子,可每次他的话总停留在一半。他不喜欢宇文赟,可他没有办法,他想要和我生个儿子,可是他又不愿我们的孩子作为王权的牺牲。而且,他非常爱我,不愿我再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生育,他都不愿。
再至九月,一岁的子涵已经开了口。只是她喊的,不是“妈妈”,而是父皇。并非因为她见的我时间少,而是因为我每天都教她喊父皇。
“她喊的真好听。”
他一手就能抱起子涵,而另一手则揽我入了怀。
“呵……”
“最近有些忙,所以……”
“宇文,有子涵陪我,她每天都要和我咿咿呀呀说很多话,我一点都不闷。”
“她说什么?”
“她说她想要个好父皇。”
话,并不是子涵说的,因为她还很小,说不了长句。好父皇,不仅仅是对她,而是对着北周的天下。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是你的负累。
再次出征,伐北齐
宇文邕知晓我的意,亦知晓他曾经犯过的错,在月中的时候,他再次将着东伐齐国的提议道了出来。恰恰八月的时候,高纬又再度去了晋阳,并在邯郸大肆建造起行宫来,引起了不少民怨,征伐总是需要名头的,这一次的名头依旧是高纬昏庸,朝政腐败。名头是有了,而大臣担忧的则是他们自家君主。
我伴在他的身旁,祛除着他对我的一切眷恋。我告诉他,我爱他,无论海角天涯,我的心都在他的身上。所以,我让他带着我的心,去打下江山天下,总有一日,他可以睥睨天下。
他俯身问我怀中抱着的子涵:“子涵,父皇要去打仗,以后你就替父皇照顾妈妈。”
子涵还小,也许因为她是女孩儿,看到好看的人或物,总是会笑盈盈。见到独孤翎如此,见到她的父皇更是如此。甜甜地,她笑着:“父皇……父皇……”
“宇文,记得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为了你,为了子涵,我都会小心。”
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小心。
经过一个月的军队集中强练,粮饷准备,宇文邕终在十月初的时候再次下诏讨伐齐国发兵十四万五千。他自为统帅,以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隋公杨坚为右三军;谯王宇文俭、大将军窦泰、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大司徒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直指晋州。这一次,他没有再向洛阳下手,而是改变了战略,朝着齐国相对薄弱的晋州出兵。
临行前,我们并未多语,他在我的额前留下了轻轻一吻。我知道吻虽轻,而意却重,爱,并不在于一线之间,而在于我们跨越千年的心中。
他出发了,带着十四万五千人马发兵齐国。每两三日,我都会去了解前方军情,只要有捷报,我都会和子涵说:“父皇很厉害,又下了两个城池。”
她总会讨好般地摇晃着脑袋喊“父皇,父皇。”
高纬非但不是一个明君,且还是一个极其荒唐的人。宇文邕的大军踏入他领土时,他竟还有闲情逸致与冯小怜在天池行猎。以致不过多日,前方就传来齐国守将崔景嵩降服于宇文邕。国有此君,亦能长久?
十月的秋,不仅对于百姓而言是个丰收的季节,对于远在他国的大周军队而言亦是一个屡收城池的季节。
直到十一月的微寒踏来,大军的压境攻城才让着“声色皇帝”高纬脑子清醒了些,他终于率了援军赶到平阳。我担心宇文邕,每天,我都在金日下,银月前,为他祈求上天对他的佑护。
他比我想的要聪明好多,留了一万人在晋州死守,而自己退到了玉璧,等各路兵马八万余人齐结玉璧时再回援晋州。齐军还在攻打晋州,却未料腹背受敌。可笑可叹的是,高纬竟还搂着冯小怜作壁上观,以此为乐。
十二月,长安迎来了第一场雪。皑皑白雪中,我带着子涵步在上面。她很开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雪,拼命地,她踩着白白软软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