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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方静言望着大楼门前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心想,这大冷的天还有人比我更早出门啊!再仔细一瞧,那脚印的方向却是往楼里头走来的。又想,原来是清晨归来的人呵!正觉得自己很无聊,身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方静言!”
方静言头皮微微一麻,拎着心回头一看,惨叫道:“庄远??你怎么回来了?”
庄远穿着一件咖啡色薄昵外套,身后背着一只大旅行包。脸色因为旅途中的劳顿而显得有些苍白,鼻尖也被寒气冻的发红。剪的短短的额发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受伤的表情。
“方静言!我刚从英国回来,家也没回。下了飞机就坐车奔到这里来看你,你就用这样的语气欢迎我?”
“我……”方静言有些愧疚地吱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我那不是太过震惊么!”
“哼!”庄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意的冷哼,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背包说:“我现在又冷又饿,你说怎么办?”
“我……我马上要去N市的外婆家……你要不要一起回N市?”
庄远伸出一根冰棍似的手指戳着她红红的脸颊说,“我当然要跟着你!不过,你得先给我解决一下早饭问题。你没发现我饿的眼睛都小了一圈吗?”
方静言拨开他那冰凉的手指笑道:“胡说,哪有人眼睛会被饿小了的!”
“我就会啊!饿了会变小,伤心了也会变小!”庄远辩道。
“好啦,好啦!会变小还不行吗?”方静言拉着他的胳膊说:“那现在我们就去让他重新变的又圆又大好不好?”
庄远确实是饿狠了。方静言看他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水煎牛肉包,心想这家伙看起来像是三天没吃饭的难民。
庄远吃了两碗红豆粥,四只水煎包,另外又叫了一笼蒸饺。
“静言,你怎么不吃?”他咬着蒸饺问。
“我在家吃过了,不饿。”方静言掏出纸巾递给他。庄远嘴角沾了一颗小小的米粒,他也不擦,就伸着舌头在嘴边舔啊舔,直到把米粒吃回嘴里。
方静言见他那样,忍不住要笑,又有些心疼。他在国外虽然不会受罪,但饮食总是不习惯的。一定想吃家里的饭菜想疯了。
“今天中午到我外婆家吃饭吧,我外婆菜烧的很好吃。”
“真的吗?”庄远立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我要去!要去啊!”
“你现在吃饱了吗?”
“饱了!”庄远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眼睛又变大了吧?”
方静言白了他一眼,笑道:“说你胖你就喘!快走,要想去吃午饭,总得中午前赶的到啊!”
******
坐在大巴上,望着车窗外的一片白茫茫,方静言眼睛渐渐困涩起来。
因为夜里的一个梦,凌晨四点她就醒了。从梦里哭醒的。
少年坐在枣树下剥着嫩绿的豆荚,胖胖的大猫趴在他脚边,阳光细碎而又明媚。
这样美丽的画片出现在梦境中,方静言却只是一阵阵揪心地疼痛。
白雪太耀眼了,眼睛已经睁不开。
放松了靠在椅背上,忘了梦境,忘了白雪,方静言混混沌沌地睡去。
大巴的暖气不太足,睡着了,就慢慢觉得冷起来。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寒冷着,却又不愿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寒意消融,肩头似被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棉絮中。只是这棉絮似乎有些重,沉沉地压在左肩上,让人使不出劲来。
方静言又强撑着迷迷糊糊睡了会,终于抵不过左肩上的负重感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发现庄远将薄昵外套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则靠在旁边冷的缩成一团。远行的困倦让他在寒冷中也睡着了,睡梦中不由自主地将头抵在了她左肩上。
方静言将外套盖回他身上,又想将他的脑袋推过去。谁知刚伸手触到他的额角,庄远乌黑的眼睛攸地就睁开了。
“方静言!你偷袭我?”庄远一把捉住方静言的手瞪着眼睛笑道。
有人被偷袭还那么开心的吗?
方静言啪地将他手甩开,没好气地说:“我才懒得偷袭你,是你自己睡品不好,倒在我肩上,压的我快半身瘫痪。”
庄远挠了挠头,有点失望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方静言恨不能在这家伙头上打一拳,让他清醒清醒。
因为下雪,高速公路只开了一股道。众多车辆积压在公路上,如蜗牛般缓慢地前行。
方静言看着日头快要升到中天,心里焦急起来。外婆一定会等她到了才吃饭,要是她一直这么被堵在高速公路上,外婆岂不是要一直饿着?
好不容易高速开禁,车子开动起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一点钟到了N市,方静言和庄远直奔静言外婆家。刚到巷子口,方静言就扯着噪子叫道:“外婆!外婆!我回来啦!”
静言外婆抱着棉手捂,站在院门口,枣红色的毛线小帽上结了层薄薄的水气。远远看见静言奔跑而来身影,老太太激动的眼眶里溢出泪水来。
“静言,怎么才到呢?你妈妈明明打电话说你一早就出门了啊!”外婆将静言搂在怀里,摸着她冰冷的小手,急忙将她的手揣到棉捂子里。
“外婆,这是庄远。我高中同学,也是好朋友。他刚从英国回来,今天到咱家吃饭好吗?”
“当然好啊!”外婆笑着伸手将庄远也拉近身边,说:“孩子,快点进屋坐!外面化着雪,正冷呢!”
“外婆好!”庄远笑弯着圆眼睛恭恭敬敬地跟静言外婆问好行礼。行完礼,他便和方静言两人一左一右搀着老太太进了屋。
屋里开了取暖器,散热管边还烤着几只小桔子。桌上放着一堆包装整齐的年货,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外婆,谁给你送年货来了?这么大堆!”方静言伸手从年货堆里抽了一盒小酥饼。
“哦,是子航早上送来的。他陪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我让他留下吃饭,他说下午有事,已经约了人,刚刚才走了。”'奇+'书'+网'静言外婆答完话便忙着去厨房热早已冷掉的饭菜。
方静言已将小酥饼拆开,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刚要咬嚼,忽然就卡在了喉咙中间。
坐在取暖器旁的庄远正剥着一只小桔子,刹时间那剥桔子的手就停在了空中。过了一小会儿,他抬眼望向方静言,后者脸色青白,捂着嘴,眼神一片空茫。
“静言……”庄远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方静言接过水,勉强将口中的酥饼咽下,强笑道:“我没事!真的……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庄远帮她拍着背,盯着她纠结着握在一起的双手,神色不易察觉地微微黯然。
最后,和方静言一同坐在外婆家餐桌上吃饭的人,是庄远。
方妈与叶妈的算计,全都落了空。
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得到了充分的应证。
*****
叶子航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悠悠地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小路依然是那么细窄安静,来来往往也就几个行人。
走到一株粗实的大树边,他停下脚步。
这大树的身下,曾经掉进过一个会唱小龙人之歌的小女孩。
放假前的某一天,他被外系的一个女生拦在路上。
“叶子航,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和我交往吗?”
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因为美丽而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她虽然有些紧张,但扬着下颌的脸庞,显然确信自己不会被拒绝。
叶子航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礼貌地说:“对不起,我还有课。”
美丽的女孩子愣住了,他这是在拒绝她吗?
“你不愿意?”女孩子咬着嘴唇问,脸颊因为恼怒而渐渐红了起来。
“是。”叶子航转过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叶子航!!”女孩子气的望着他的背影发抖。
这样的表白叶子航遇见过不止一次。
这次也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
一般来说,被拒绝过的女生,就不会再出现。
这个女孩子是个例外。被拒绝后的第二天,她又在那条路上拦住了他。
“叶子航,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她大胆地对他质问。
“对不起。”叶子航从不做解释,转身离开,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第三天,第四天……这个女孩子坚持不懈地围追堵截着叶子航。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她又拦住了叶子航。
“叶子航,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子航打断了。
“你会唱小龙人之歌吗?”叶子航淡淡地问道,脸上没有表情。
“呃?——”女孩子张大了嘴,仿佛瞬间吞下了一个超大的鸭蛋。
“不会唱小龙人之歌的人,我不会考虑。”叶子航退身离开,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似是笑人,又似自嘲。
放假那天,在他上火车前,那个女孩子追到了火车站。
“叶子航!我会唱小龙人之歌了!”
叶子航望着她,眼神沉静似水。
“我是一个小龙人,小龙人!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
女孩子的声音非常动听,悠扬着唱出曲调,童稚而宛转。
唱完歌,她盯着叶子航,自信满满地问:“现在,你会考虑我了吗?”
叶子航摇了摇头。
“为什么?”女孩子不解地望着他:“我确信我唱的很准确,一个音都不差!”
“你会唱跑调的小龙人吗?并且,跑的还得是我心中的那个调。”叶子航推开女孩子,转身上了火车。“你唱不出的。别再来找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火车已经开动,隆隆地往南方前行。
没有人能唱出叶子航心中的那曲小龙人。
那个蹲在树坑里的小女孩儿曾唱过的跑调小龙人之歌,是叶子航心里不能抹却的音符。
交错(三)
很多时候,命运并不像我们所希望与想象的那样去发展。
比如说,我们想换个班导,偏偏这个不讨人喜欢的班导就会跟着你到毕业,还要为你写毕业鉴定。
比如说,我们想在阳光明媚的春天出去踏青,偏偏这个春天就一直下雨,淅淅沥沥地缠绵到夏至。
比如说,我们想与某人重逢,偏偏阴差阳错,就是一再与这个人交错而过,不得相见。
对于诸如此类的交错,方静言已经完全认命,并且灰心丧气。让她头痛的还不止这些纯属天意的无奈。就在上个星期,庄远又从英国回来了。这次,他直接高举着学士学位证,站在静言宿舍楼下大声宣布:“方静言!我要追求你!”
方静言当时站在宿舍阳台上,恨不能把手上那盆水直接泼下去。强忍着怒气,冲下楼,揪着庄远的耳朵跑到无人处,方静言用那张学士学位证盖住庄远的脸,怒道:“庄远你发什么神精!从哪里搞张假证书来招摇撞骗?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庄远将盖在脸上的证书揭下卷起,委屈地说:“英国本科是三年啊!我干嘛没事儿搞假证书来骗你!”
“好……好,恭喜你大学毕业,但你刚才跑到我宿舍楼下乱叫什么?想让我明天变成全校的话题人物吗?”
庄远瞪着她不说话,直瞪的原本理直气壮的她都有点心虚起来。
“你怕别人知道我要追求你?”庄远伸手握住方静言细细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的鼻尖下,“你明明知道的,知道我多喜欢你!三年了,我忍了三年!就为你大一时的一句话,你说我还是个无知无识的小毛头,至少要拿到学士学位才有资格去考虑爱情。我拼命学习,修学分,就为了能早一天拿到这张证书,拿到可以谈论爱情的资格。方静言,我并没有要你回应我,我只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庄远喜欢你,要追求你,这也不行吗?”
方静言努力想要和庄远平视,却发现,庄远早已高过她一个多头,她再努力也只能对着他笔直俊挺的鼻梁而已。
“庄远……”方静言叹了口气,挣脱了他的手,“你也明明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