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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涂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肚子里的咕噜声摧醒的,饿,特别饿,饿的她胃尖犯痛,整个肚子都憋了下去,她想咽一口唾液,却发现水份比食物还要匮乏。她的嗓子已经冒烟了,可是嘴里却什么东西都积攒不出来,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墙壁,她简直想要把嘴巴贴上去吮吸,总觉得那里能冰镇一下她的干涸。
冰冷的墙壁……她猛地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了徐景弋。她想喊,可是声带却因为干竭而慢了半拍,还未来得及发声,她听到角落里传来极轻的呕吐声。
他一定是严严实实堵住了嘴,所以才会有那样又闷又小的声音。她急得想爬起来,没想到才一动就头晕眼花,扑倒在地上。
徐景弋听到这边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在那头动着,然后摸索着爬回来,扶起她。他倒是还能说得出来话,问她:“你醒了?”
她真的快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很努力地发出鸭子一样的声音:“你怎么了?”
“没事,”他说:“饿的有一点恶心。”
骗人,她都闻得到那种血腥味,他却还在骗她。她很难过,絮絮叨的说:“你骗我……别骗我……”
他又坐回到她身边,亲亲她:“没有骗你。”
已经一天一夜了,他俩还从来没有什么时候24小时黏在一起,像个连体婴儿。
她在他怀里两眼发直:“原来真的有白流苏。”
他摇摇头只是反对:“可我不是范柳原。”
这点真的很欣慰,她咧咧嘴。原来他也是看小说的人,她一直以为他的世界只有医学书和生物书呢。她抬起手指,和他十指交缠,很费劲的说出四个字:“死生契阔。”
他吻吻她的额头:“乖,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她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昏睡。他很担心,因为知道,涂涂这样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异常的恐慌,却没有办法。
趁着还有力气,他又一次打开急救箱,用手电照着,看里面的东西,暗自衡量。
第二天、第二夜,度日如年,他时醒时睡,醒来的时候就用仅存的那点力气去晃动涂涂,可她清醒的时候却很少。
他又一次醒来,是因为突然听到远处的地方传来挖掘的声音。他确定那声音并非幻觉而是真实的,于是撑着自己拼命的摇晃她。他也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仍然用近乎唇语的声音唤她:“涂涂,醒醒、醒醒、来人了……”
她居然真的醒来,听到那样的声音,她翻动嘴唇:“做梦……”
他无力的笑:“不是做梦,再坚持、就坚持一会儿……”
她衰微的摇了摇头:“坚持不到……”
他心里犹如一盏明灯被拉灭,声嘶力竭的努力喊着:“不准睡!”可他的声嘶力竭却是几乎无声的。
她连眼泪都不再有,垂在他肩头。
他努力的一个字一个字讲清楚:“不准睡,跟我讲话,不准睡。”
她真的开始同他讲话,维持一点清醒不灭:“景弋……我有话要问你……”
“问。”他用干裂的唇去触碰她的唇,用他已经干涸到失去水分的舌头去舔她的嘴唇。
她似乎有了一丝力量一样,连眼睛都睁开一线,喘息着唇语:“听说,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久处不厌,你……爱我吗?”
他浑身都一颤,她问出这样的话,他才醒悟她怕是回光返照了。极度缺水,他眼泪落不下来,想喊又不可以,他只能啃噬着她的嘴唇,用力的咬,努力地告诉她:“爱!”可是他还得留住她:“求求你,别睡……”
她微微而笑,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句话吐了出来,竟然还是一声提问:“有多爱……”
悄无声息的,他身上的她已经无力地滑落,听不到他的回答了。
他很清楚,知道没有办法再叫醒她,只能用尽余力将她放倒,躺在他的腿上,脑袋揽在胸前,而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手术刀。
她问他,到底有多爱?他努力微笑,耳语着回答她:“你听好了,”他俯身亲吻她的发顶:“宁可我死了,都想你活着……那么的爱……”
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他左手持刀,缓缓的,割开自己右胳膊上的血脉。
他是医生,了解血管的构造,所以控制得很好,并没有直接割在手腕上。鲜血源源流出来,他去掰她的嘴,让她张口,将自己的伤口压在她的嘴上。
她已经失去意识,只有本能的吮吸,但是依然很抗拒。他就强迫她,捏着她的鼻子迫使她张嘴,把胳膊塞进她嘴里。顶着她的脖颈让她吞咽,伤口的血不再流了,他就重新找地方,再来一刀。
他不知道这样坚持了多久,不知道在自己胳膊上割了多少刀,而迅速的失血让他本来虚弱至极的身体更加意识浅薄,只是一道信念强烈支撑着他尚有一丝清明。
一秒……两秒……三秒……突然有碎屑落下,一道光烈墙射进来,他意识消失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按下手电筒的sos键。
(作者真的很变态,压力太大了,你们要原谅她……)
☆、第57章 VOL17(1)
17。1
涂涂意识混沌,感觉自己躺在软软的地方,那种地方真是久违了,而且姿势简直是异常的舒服。
这是哪儿啊,像是回到了家,睡在了床上……是她以前的家吗,那张特别大的名牌床,所以才会这么舒服?舒服的她简直想要伸懒腰。
她这么做了,手臂极其无力的动了一动,裸…露的肌肤划过床垫,她猛地清醒了。床,没错真的是床,那是他们基地只有病人才能享受到的专属待遇——四条腿的加着一层软垫子的床。
原来还活着,居然大难不死,但是徐景弋呢?她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聚焦之后看到那个她离开之前,帐篷里面唯一剩下的美国护士。
看到她醒了异常的兴奋,欣喜地问她:“bunny!你醒了?”而后小声的呼唤旁边那个正在给其他病人问诊的医生:“她醒了!”
医生很快跑过来问东问西,涂涂没有力气回答只是摇头倒了一杯水,扶她起来喝水,但是涂涂却没接。喉咙还是很渴的,但是并不像之前那样像被火烤过一样的干裂,她能说得出话来,尽管那声音依旧像是鸭子叫,而且很耗费体力:“徐景弋呢?”
“rsmile?”一顿,问她。
这个名字和称呼涂涂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在杂志上,简直嗤之以鼻,好肉麻,为什么不叫他“rxu?”后来徐景弋才解释,原来在美国,x这个字母总是跟类似于“f…uck”这种单词联系到一起,“f…ucku”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一句好话,所以徐景弋的老师才给他拟了那么一个称呼,听上去真的很矫情:rsmile。
涂涂想,大概在他导师眼里,徐景弋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徐景弋跟她讲这些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并肩躺在山坡上,而现在,只剩她一个人,眼巴巴的捉着的手臂,像祷告着一尊神,生怕告诉她的是某个噩耗,那样她一定会觉得还不如在那堆废墟里死去。
“他很好,就在男病房里。”抱紧听到“heisok”就把头埋进她怀里大哭的涂涂,她只能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慰她:“什么都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涂涂擦着眼泪啜泣着下床,可惜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即使搀着她,她仍然像是喝了酒的醉汉,东倒西歪。
及时将一直瓶子杵进她嘴里:“bunny,如果你就这样去见他,我想你们两个很有可能会一起跌倒。”
涂涂拿下瓶子握在手里,那是他们做手术常给医生补给用的挤压瓶,很像小婴儿喝的奶瓶,以前徐景弋做手术的时候,她就是用这种瓶子给他补充体力,她有一次还忍不住说“乖,喂你喝奶奶”,徐景弋表情讪讪的,赵雪城还在一旁添乱:“给我也奶一口!”
原来死过一回,感觉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就像上辈子一样,那徐景弋呢,她记得他说过,他都死过好几回了。不行,必须马上见到他,否则她会觉得所有人都在骗她。
涂涂挣开的搀扶,用力一掰将瓶子口整个拔掉,咚咚往嘴里倒,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的混合液,她如同牛饮,两口喝完抹了一把嘴就摇摇晃晃地向外走。
跟着她指引方向,出了门右拐,颠颠的向走廊另一端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路途过去一半,她突然加速,稀里糊涂的想往前跑追上,听到病房里传来的那些令人恐惧的声音。
男病号房并不像她们女病房一样的安静,因为麻醉药和止疼药都留给了妇女和儿童,他们整个房间实际上是名副其实的地狱。涂涂之前每天都要来帮病人换药,总是怕的不行,她偷偷告诉徐景弋,后来绝大多数的时候徐景弋都会陪她来,让她安心许多。
她很清楚男病房的情况,那里屋子很大,每一间都可以放得下三十张床,弥漫着浓重的烟气和汗味,有酒的时候恐怖更甚。除了脏和差,那里永远充斥着怒吼、哀嚎和呻…吟,夹杂着她们从来听不懂的咒骂。
伸手拉住涂涂的胳膊。
即使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就那样拉住她,涂涂也像是瞬间被雷击中,整个人呆掉了。
说的十分小心翼翼:“bunny,我们把你老公救出来的时候,他的肋骨刺伤了他的肺。”她简直不敢说下去了,声音越来越细:“医生给他做了手术,你知道的,麻醉药的效果可能……”
涂涂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瞬间涌上头顶,“嗡”的一声,她扶着墙,却很坚定的告诉:“不是他。”她的景弋接受过的教育和修养,绝对不会允许他发出那种像动物一样的声音。
依然忧心忡忡:“可是……”她深呼了一口气:“你多保重。”
在思维下达命令之前,涂涂的脚已经迈出去,并且伸手掀开飘摇在空中,勉强被当做门的脏兮兮的帘子。
环境还是那样一个环境,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受难的男人,她仍旧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徐景弋。
这一次不是因为睡姿,不是因为心有灵犀,而是因为诺大的一个房间,只有他是坐着的,并且身边围着人。
他显然是坐不住的,也无力挣扎,摇摇晃晃的想往床上缩去,却被身边两个受了轻伤的壮汉一边一个挟住手臂,强行架着脱离那张床。他的衣服开着前襟,露出一层一层勒紧缠绕在胸前的白色绷带,而他脸色清苍灰白,汗水迷蒙,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了无气力的睁着,根本注意不到房间里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医生在强迫他咳嗽,伸出一根手指用力的按在他锁骨和喉口之间,大声命令他:“你必须做!吸气!深呼吸!”
他照做了,无法忍受的闭上眼睛,立刻喷薄出强烈的咳嗽。他彻底失去所有力量,完全靠身边的人拽着,摇摇欲坠,像是已经昏过去了,只剩下嘴微张着,抽着气,再咳出来。
这是什么样的刑罚?涂涂不可抑制的颤抖,大踏步的走上去,而那个医生用力拍打着徐景弋的脸颊,依然大声吼着:“吸气!深呼吸!”她跑上去一把把那个医生扯开,怒目而视:“你看不到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吗?”
那个医生很无奈,揪着自己的头发也很着急:“不咳嗽会死!”
她是护理专业,并非一点都不懂,只是徐景弋现在的样子让她根本没有办法看下去,她又去掰那两个壮汉的手。
大概是听到她的声音,徐景弋醒了,大颗的汗珠从额上蜿蜒下来,湿透了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