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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半会无事可做,于是离开窗台,拿起他随意搁在鞋柜上的毛巾,准备去卫生间洗,没走几步她就愣住了。
毛巾是随意堆放的。
宋医生为人细致,他的公寓整洁,即使再细小的东西也规整地摆放。他今天的米色大衣,说话方式,左手接的茶杯……
越往下想,沈梦越心惊胆战,她丢掉毛巾,去书柜旁拿手机,正准备播电话,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成彦通完电话回来,不到一分钟,他返回室内,对上她慌乱的目光,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沈梦再不怀疑就真的太蠢了,她紧紧拽着手里的手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如果不是给他擦雨水的毛巾,如果不是她的第六感,她还真的发现不了眼前的男人在作假。
发型、身高、脸、嗓音都可以作假,说话方式可以模仿,笑容可以模仿,气质可以模仿,唯有一点无法模仿——男的对女人的看法与女人对男人的看法有本质上的差别!
宋成彦从来不会把毛巾乱丢,他会折叠整齐;宋成彦喜欢喝锡兰红茶,而不是借口大病痊愈就不愿意碰;宋成彦的为人,他不会逼问自己刚才那句话;宋叔叔最喜欢帅宝,小家伙是他一手教育长大,他不会一个字都不愿意过问!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不是成彦,你是谁?”
站在阳光下的男人眼神不变,琥珀色的双眸定定地瞥向明显慌乱紧张却又故作镇定的女人,他微微挑眉,“小梦,你怎么了?”
沈梦讽刺地笑。
男人很聪明,他问她怎么了,而不是强调他就是宋成彦,一旦她心理防线低,说不定她真的会被他欺瞒过去。
沈梦不和他废话,这个人假扮宋成彦,又对她和宋成彦之间的事如此熟悉,不得不令她心惊!
现在回想他们之间的谈话,多数是她在主动提起话题,他在附和。
他很聪明,也很狡猾,然而百密一疏,到底露了破绽!
“你是谁?!”她眯起眼睛,第一次真正动怒,这人的行为比姚礼民还可恶,比姚家人让男侍者偷帅宝的头发更让她生气,比姚倩羽那女人更可恶!
还别说,沈梦真正发起火的模样像极她的大哥,让站在门口的男人高看了一眼。
宋成彦,不,假扮宋成彦的男人不退反进,离开门口,漫步走向质问他的女人,大笑三声,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大衣的钮扣。
沈梦后退几步,目光所及之处,寻找可以利用的自卫东西。
男人看穿她的防备,又笑了几声,敞开了大衣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你确实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漂亮是你的优势,你却比那些漂亮的女人多了几样优点,聪明、心细如发,温婉,甚至懂得迂回避开问题,怪不得令他高看一眼,竟然愿意把这栋老房子借给你住,还为你从一级保镖犬里挑了一个最聪明的狗。”
“很奇怪是不是?我猜想他一定是这么对你说的,沈二货的父母是国际搜救犬?”
“笑话,猎犬一号可是精心培养的保镖犬,难道你没有发现那只狗不应该那么聪明么?”
顶着宋成彦面孔的男人终于放弃了宋成彦招牌式的笑容,他恢复了原本的声线,宋医生的声线清透无杂质,他的声线偏低沉。
沈梦瞳孔不自觉睁大,为眼前男人的恢复本色,也为他口中的话,她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先不去管这栋房子和沈二货的真实身份,“你是谁?你和宋成彦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假扮成他来见我?”
除夕晚上接听她电话的确实是宋成彦,那么伦敦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来见她?为什么会有另一个男人来假扮他和自己见面?向东知不知道这件事?
一连串的疑问搅得她内心动荡不安,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能不会说出真话,她还是问了。
她没有办法不问,除了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脚步一转,走到沙发上坐下,从大衣里侧掏出一份折叠的纸张,“你没必要知道,况且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好,沈小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请为你的孩子考虑一下。”
沈梦一惊,儿子在里面睡觉,也不知道她和这男人的说话声有没有惊醒他,她站在书柜边上没有动,皱紧眉头看向男人,“既然你无可奉告,就请离开这里,我的丈夫和我的朋友马上就回来了。”
“你的丈夫,傅辰渊?你的朋友,向东?”
男人一点都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罕见地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莫名其妙的带有敌意,从他踏进房间之后显露出的第一次敌意,“在我未离开这栋房子前,他们出现不了。”
出现不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沈梦一颗心在激烈跳动,她很快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这里到底不是傅家的地盘,即使傅辰渊和向东再强悍,被人有心跟踪绕弯子,也无法第一时间赶回来。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不停地在心里鼓励自己——沈梦,你一定要镇定,一定要镇定,千万别乱了阵脚,起码这个人没有恶意,你和儿子暂时没有生命威胁。
她睁大眼睛,挺起胸膛,“你想让我怎么做?”
男人目睹了她的挣扎,再次为她临危不惧的胆量在内心鼓掌,他凉薄一笑,把茶几上的白纸展开,“沈小姐,请放心,我对你和你的儿子不敢兴趣,今天前来是为了让你签下这份退租合同,请你在今日之内务必搬出这间公寓。”
退租合同?搬出公寓?来人的目地如此简单?
男人看出她的疑惑,笑得更深,“当然是真的,你刚才不是也我说要把书籍全部打包走的么?要退租?我现在如你所愿。”
沈梦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走过去,拿起合同匆匆一扫,合同没有问题,承租人也确实是当年的房东先生,“我怎么能够确定你和房东认识?”
尽管她心里多少有数,还是想要听一听他的说法。
果然,男人又笑了,笑容依旧凉薄,“沈小姐明知故问,房东只是噱头,这栋房子真正的所有人乃是宋家所有,你上缴的那些房租在这里居住半年都不够,我现在没有让你补偿就已经够给宋成彦面子。”
宋家。
宋成彦一直讳莫如深的家族。
听他的口气,他很熟悉宋家,他或许是宋家之人,或许与成彦关系不是很好。如果关系不好,仅仅是因为要逼她退租,他才假扮成彦的?那么他又何必呢?
越来越混乱……
沈梦识时务,她本来就和傅辰渊商量好这次要退租,既然对方冲她来了,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签字笔,在合同上签上她的中英姓名,同时不忘掏出手机拍照。
男人对她拍照取证的行为倒是没有反对,在她做好这一切后就收起了合同,从沙发上站起来,环视一圈,“下午三点前我会派人来收回房子,这里的东西还请沈小姐一起带走,带不走的话,我会让人处理掉,另外友情建议,你和你所谓的丈夫和朋友速速离开伦敦为好。”
这个男人太深不可测,是友是敌,令人分不清楚。他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沈梦沉默,在男人走到门口时才开口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成彦现在如何?”
宋成彦从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既然答应他们会来公寓相见,不会无缘无故不来,除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么无法出行,要么被监禁。
无法出行,说明他身体没有真的康复;被监禁,说明他的家族犹如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男人握着门把的手一顿,他转身,勾唇一笑,笑容不改凉薄讽刺,“沈小姐,港城博恩集团未来的少夫人,关心与你不相关的男人恐怕不妥吧?”
沈梦紧了紧手中的笔,再也不多话,任凭男人开门离去,良久,她才松开手里的签字笔,张开手心,手心里有四个深深的指甲印。
是啊,她已经没有立场再去关心陪伴她五年的那个男人,即使打着朋友的幌子也不行,她多关心一分,就对他多伤害一次。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宋成彦能够接听她的电话,说明他没有事,他的家族,她无法参透,也无从参透,只有等向东回来,请他去侧面了解一下。
她收敛心绪,立刻跑向卧室,儿子还在熟睡,她连忙拿来他的衣服,“帅宝,帅宝,起来,妈咪带你回家。”
同一时刻,她拨打傅辰渊的电话,无奈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她一边继续叫儿子起床一边拨打向东的号码,“帅宝,帅宝,快醒醒,妈咪带你回家。”
假扮宋成彦的男人建议他们迅速离开这里,一定不是空穴来风,不管相信与否,这里势必不能待下去。
“妈咪?”傅胤丞小朋友被妈咪叫醒,他睡眼惺忪,机器地由妈咪为他穿衣服,上衣穿好后,他揉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才回来就要立刻走,他明明听到大人说要在这里多待几天的。
“妈咪,我们为什么要现在回家啊?我们不是才回来吗?爹地呢?宋叔叔呢?”
沈梦为儿子穿裤子,不忘继续拨打俩人的电话,奇怪,为什么还不接?按道理说,傅辰渊应该去了客户所在的公司,即使在开会,也不会不接他电话。跟踪他们的人一定是在外围监视,除非一开始他们就被控制住,不过男人都离开了,他们应该也会被放。
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索性不打了,等着他们主动和自己联系。
她努力稳住心神,给小家伙穿鞋子,“帅宝,爹地妈咪临时有事要回家,宋叔叔原来已经飞到港城,他在那里等我们。”
为了不让儿子多问,她只好撒谎。
小家伙听到宋叔叔已经回到港城,激动地自己系鞋带,“哎呀,宋叔叔为什么不等我们一起回家啊?妈咪,我们快点打包行李呀,爹地有没有回来呢?”
儿子的话刚落下,门铃声就想起了。
沈梦右眼皮忽然跳个不停,直觉并不想开门,儿子已经先她一步跑去开门,“爹地回来了,爹地回来了。”
“帅宝,不要开门——”她惊慌失措地大叫。
“呀,宋叔叔——”
小家伙被来人一把捂住嘴巴,给抱了进来。
沈梦瞠目结舌,飞快奔过去,从男人手里抢过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呵斥对方,“不准欺负我的孩子!”
男人飞快反锁上门,不理会女人的歇斯底里,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向着卫生间大步而去,厉声道:“不想被抓,就给我闭上嘴!”
“妈咪——”傅胤丞小朋友显然也看出来了宋叔叔的异常,他惊恐地看着妈咪。
“别怕,儿子,妈咪在。”沈梦捂住儿子的嘴,来不及取任何东西,她左手紧紧抱着儿子,右手被男人握住,跌跌撞撞地随他跑向卫生间。
这个人去而复返,她再不可置信,也不得不相信事情发生了变化,也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卫生间的门被男人反锁上,沈梦心惊胆战地抱着儿子看着他狂乱的动作,不知道这巴掌大的地方,他想要做什么。
男人见她沉默地配合,什么话也没说,他单手一撑,两脚同时踩在洗澡用的大木桶边沿上,双手抓住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猛地一拽,塑料隔栏就被他拽了下来。
沈梦把儿子的脑袋捂在怀里,自己仰首看向那连一个人都不能进入的通风口,脑仁疼得厉害,这个男人莫不是疯了?
下一秒令她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男人伸手进去好像按了一个按钮,她脚下的地板开始晃动,连怀里的小家伙都听出了异常,紧张地叫道:“妈咪,妈咪,是不是地震了?”
沈梦连忙让开,抱着儿子站到相对稳定的角落里,电影里的情节陡然出现,正中央的地砖下陷,露出了容纳一个人走下去的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黑漆漆的,陈年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