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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懒得思考了,有个自己爱靠的胸膛靠一靠,世界多美好?如此一想,便依偎得更紧了,只用唇舌与他沟通。
潘以伦了解的,他的手臂紧了紧。
他与她的默契,一直准得很灵异。
她缓缓微睁了眼,看见一望无际的夜空。潘以伦在夜空下,明眸皓齿这样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还有他时常挂满身的萧索。
她是知道安慰的方式的,于是闭上眼睛,用舌尖与他触碰,接触的感觉这么美好。他不再战战兢兢,不再试探,而是探入她的口腔,将冷转成了热。
热的还有身体,他们拥抱得紧紧的,但他又是不敢逾越雷池的。
杨筱光先气短了,热得浑身受不了,她轻轻挣了一下,潘以伦就放开了她。
他们分开了。
她涨红着脸,说:“正太,我的初吻耶!”说完以后,脸更红了,不免暗骂自己三八。
潘以伦竖了手掌,这样说的:“我只好发誓,以后我只吻这一张嘴。”
杨筱光不相信,问:“如果以后你演戏不得不吻呢?”
潘以伦也笑,与她鼻尖对着鼻尖:“有种方式叫借位。不过—”他又凑近了,“我不想和你借位。”
这样又一个吻,让她溃退千里,全部的情绪显山露水。亲密接触以后,心会更明朗,是谁令她如此悸动?
潘以伦说:“你这个象牙塔里的乖宝宝。”她想,是呵,活了这么多年连接吻都不会。但他是熟练的。
分开的时候,她细微不可闻地叫:“正太。”
他答:“我在。”
杨筱光躲无可躲,不能再躲。
她的年纪比他大,她的学历比他高,她的家境比他好,甚至她的未来都比他稳定……她,从来都比他幸福。他们是多么不一样,也多么不可能在一起。
她从没想过这么多无数的不可能能够变成可能。他们之间不再说话,只闻得对方的呼吸声。这也是一种力量,这样排山倒海,是她无法抗拒的。
杨筱光又不做声了,她低下头,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舔一舔,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并排坐到冰冷的石凳上。
杨筱光说:“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很奇怪—”
潘以伦握紧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拂扫。
他的发,又密又黑,如果留长了一定是柔软的,可以在夜风下微微飘动,会更美。她瞬间明白了长发美男为何会这样流行,忍不住伸手拂他的发。
他的发短短的有些刺手,但是没有关系,她知道这种感觉—这个男孩儿是她的。
想了片刻,心里就有滚烫的东西在激荡,从未有过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潘以伦握着她的手,紧了松,松了紧,随即开始说话:“我的爸爸是知青,在荔波插队的时候娶了苗家出身的妈妈。回城很艰难,好在全家都回来了,不过爸爸没有劳保,也找不到固定工作。”
他头一回说起他的事情,她也头一回听。她安静地坐着,听他说。
“爸爸给小区做保安,有一天遇到小偷,他尽忠职守地去追小偷。可他们有三个人,他才一个,没有路人帮助他,对方人多势众,捅了他三刀。”
风冷了,这是杨筱光意料不到的故事,她怔怔地反握住潘以伦的手,也唯有握住他的手。
“区里给我们发了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还有两万块钱的抚恤金。警察没有抓到小偷,这样的案子太多了,很多是破不了的。
“初三的时候我认识了区里有名的混混,他们说可以帮我捉到小偷,我就跟着他们,打架斗殴,贩卖盗版CD的事情都做过。我们这个区的人看中邻区地盘人气旺,卖碟子卖得动,就过界挑衅。我是个打前锋的小喽啰,也许是天意,被我打听到捅死我爸爸的小偷就是他们那边的人,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那天的前几天,我找到两个嫌疑人,偷袭了他们,一个人被我打断了肋骨,另外一个伤了眼睛,我只是被砍伤了拇指。我爸爸是‘见义勇为好市民’,我不是。我在初三的时候就学会了以暴治暴。那天早晨,要不是你从车里出来多管闲事,恐怕我当天就被废了。”
他的声音轻轻飘在夜风里,杨筱光很艰涩地听着。她想,他的童年和少年,和她多么不一样!
潘以伦说:“你大概不知道,你爸爸是我初三时候的数学老师,我经常逃课去卖盗版CD,没少被他批评。”
杨筱光诧异地望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从她不认识他开始,就有这么多瓜葛。她问他:“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我在少教所待了三年,我妈妈不来看我,她被我伤透了心,说就当没有生过我。我被放出来以后,念了中专,考不上大学,只好早点儿工作。我被关进去时,那两个人也被刑事扣押了,杀我爸爸的那个失踪了,我打伤的那两个只不过是望风的。他们伤得很重,我被罚了钱。妈妈为了那些钱,一天打两份工,那几年她过得很累。”
“正太。”
潘以伦也握紧杨筱光的手。
“如果我爸爸当年遇到像你这样能管闲事的,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天你一钻出车说话,我就认出了你。我初中对面就是你们学校,我看到过你扶老人过马路,有人骑自行车撞了你同学,你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能再遇到你。呵!杨筱光,你怎么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过?老李受伤压根儿就不关你什么事!”
杨筱光难以呼吸顺畅,她几乎震惊了,定定地看着潘以伦,听着这些她自己几乎都遗忘了的往事。
“你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我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做你的男朋友。”潘以伦无奈地望着她,“我比你小,你爸妈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但我管不住我自己。”
杨筱光任由潘以伦握紧她的手,将它安放在他的胸口,她很难理清自己的思绪,很难开口再说些什么。
潘以伦说:“小姐姐,谢谢你。”
十六 亦步亦趋亦彷徨
潘以伦同杨筱光讲完这些话,就把她送了回去,又在她家楼下站了一会儿,看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又看到她掀开了窗帘布。
她探出身子摆了摆手,打了一个手势,在问他怎么回去。
她原本以为他懂不了她复杂的手势的,但是他懂了,他也做了一个动作。
“翻墙。”
杨筱光笑起来。这时跑来一条小区的邻居养的金毛,竟绕着潘以伦摇头摆尾,要好得不得了。连狗都是好色的,她撇嘴。
潘以伦拍拍金毛的脑袋,金毛乐得转一个圈,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杨筱光,不知道为什么就凶狠地叫了起来。
这让杨筱光顿感失了面子,金毛一点儿都不讲邻里情分。她怒了,随手抓起电脑桌上的一叠报纸就朝金毛的脑袋上砸去。金毛徒然长了大个子,其实底子弱,被报纸吓得夹起尾巴逃跑了。
报纸被潘以伦捡了起来,他翻了一下,然后抬头冲她笑,又打了一个手势,是个“八”。
好吧,杨筱光承认自己八卦,那是一份托同事从香港带回来的《苹果日报》,她还没看完呢!
潘以伦收了报纸,也冲她摆摆手,转身走了。
他抄了一条草坪间的小石子路走,这里周围花木茂盛,可以避开人群。他是顶熟悉这条道的,很久以前,他就走过这条小路,去杨筱光家里补课。
潘以伦记忆中的杨老师上课严谨负责,会主动给成绩退步的学生义务补课。初一下半学期,代数课难度增加,刚从荔波转学来的他学得有些吃力,杨老师就帮他补课。
他第一次去杨老师家,就看见客厅右边的房间里,有个穿米老鼠粉色棉布裙,扎一条马尾辫的女孩儿挂着Walkman耳机在床上又蹦又跳,自娱自乐得浑然忘我。
他当时想,这丫头真够疯的。
杨老师听到声响,就进了女孩儿的房间训了她几句,女孩儿又变得规矩了,乖乖开始做作业。杨老师对学生说:“我女儿不好好儿做功课,我就给她几个毛栗子。”
这话软中带了威胁,他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和老师。潘以伦顿时正襟危坐,决定要好好儿学习。
再次看到杨筱光,是在他的校门口。她大约是来找她爸爸的,在校门口遇上一位过马路的老奶奶。老奶奶走得慢,才到路中间,绿灯就换成了红灯。她明明是过了马路的,这时候又冲了回去,用手往要行驶的车前一挡。
司机打开车窗骂骂咧咧:“作死啊!赶着投胎呢?”
杨筱光一手扶着老奶奶,一边朝司机笑眯眯地说:“叔叔,我都十六岁了,不用投胎了。”
潘以伦想,这个女孩儿倒是遗传了杨老师的幽默细胞。
杨老师是个严厉的老师,会批评学习退步的学生,不过他是这样说的:“你们是男同学啊!怎么能像**学一样对数学这么不敏感呢?我女儿的数学成绩就像坐过山车,能保证及格就不错了。这是我这个教数学的老师的失败,你们怎么好再让我失败一次?”
数学成绩不好的男同学们哈哈笑了,潘以伦也微笑,想,他一定极宠爱自己的女儿,所以能容忍女儿数学学得不好。
旁边别的老师听到了,就说:“老杨,你不要老说你女儿,她最近不是在区里拿了奖吗?”
杨老师无奈摇头:“什么奖啊!就是一张‘学习雷锋好少年’的奖状,奖励她组织的那个去敬老院慰问的活动的。她也就只好拿拿这种奖。”
十四岁的潘以伦不大参加学校的公益活动,因为他要在放学以后去母亲的奶茶铺帮忙。
铺子租在学校对面的中学,杨筱光就在那里上学。那所学校是区重点中学,潘以伦念的学校只是一所普通初中。那时她正念高中,他念初中,她经常来买三明治垫饥,他经常在后面烤箱前做三明治。
林肯说,人人生而平等。其实那是不现实的。
他记得有天天很暗,响雷阵阵,要下雨的样子。学校里管租赁的负责人通知他们,这是租期的最后一天,他们付不出更高的租金,只好把房子转租给做盒饭的。
母亲千求万求,还是没用。他一声不吭,写了一张结业告示,贴到了铺子的窗户上。他的字写得很好,是父亲从小督促练出来的,店里的所有价目表都是他写的。他还做了一块小黑板,用粉笔画成漂亮的板报形式的海报告示,很是吸引学生。
可是这些都不能帮母亲把铺子继续租下来。
潘以伦只好想别的办法,他跟着父亲学过木工和电工,于是开始动手改装设备变作餐车,明日开始他要跟着母亲去做流动小贩。
杨筱光放学后跑来买三明治,要火腿生菜和七八分熟的鸡蛋。一个三明治是三块五,她给了五块钱,母亲心烦意乱,不小心找给她六块五,他们都没察觉。杨筱光拿了三明治一溜烟跑走,她是要赶在下雨前回家的。
过了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避雨,不少拥在小铺子前。没想到最后的一天生意忽然因为天气爆棚了,潘以伦放下手里的活儿,帮着妈妈收钱算账,忙得团团转。
这时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孩儿拼命挤开人群冲进来,她手里攥着湿巴巴的一张五块钱纸币放到台面上,说:“刚才多找钱了。”
这是杨筱光第一次和他打照面,如今的她一定是不记得的,可潘以伦记得。他当时真觉得这个女孩儿傻,为了五块钱冒雨跑回来,淋得自己像落汤鸡,怎么做人这样憨、这样一条筋?
过了几天他又去杨老师家补代数,女孩儿在房间里做作业,他听到她不停地打喷嚏。杨老师的爱人一会儿端汤药一会儿送水果一会儿倒开水一会儿送酸奶,把她照顾得像个公主,不过该训的还是训了:“我看你脑子就是发昏了,自讨苦吃。”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