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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独绝跟着,他早就把她直接掳走了,还用得着跟她这样费口舌吗?
初晨伸手去夺银簪,他早有防备,一个旋身便到了门口,留下一串笑声:“不过是一枝普通的簪子而已,你怎的这样小气?”
初晨立在门前对他招手:“这簪子你拿了会后悔的,还是还我的好。”
萧摩云笑:“要我不拿也不难,你跟我走不就是了?”
初晨也笑:“等独绝醒来,我跟他说,看他的意思罢?”
“既是这样,我还是拿簪子的好,等将来见了广陵王,我就跟他说,这是你给我的定情物。”萧摩云似极怕独绝,一溜烟地走了。
待萧摩云走远,初晨方从怀中摸出另一根银簪来,细细抚摸着银簪上精工细刻着的流云花纹。她恍若又回到了那个烟雨濛濛的早晨。那个早晨,彦信用这根银簪偷偷换走了她妆盒里的一根一模一样的银簪,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他不知道的却是,她向来最爱在这些首饰中藏东西,每样东西的轻重变化都在她心中。她偷偷打开了这根银簪,却发现被彦信设计弄走的那半截碧血浸透的玉簪恍然就藏在里面,彦信脖子上带的那个,是假的。
他真狡猾啊,骗走她的东西,又将这东西重新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如果她和别人去偷,就只能得到那根假的。可是这样一来,她更好奇这半只簪子的秘密了。所以,她也装晕,在最合适的时候,她带走了它,它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它就是有什么秘密,也应该属于她。为了以防万一,她也弄了几根一模一样的来带在身上鱼目混珠,萧摩云拿走的那只也是假的。这簪子只能与她小时候在飓风雪原上刺伤的那只雪狼有关,莫非,飓风雪原上有个天大的秘密吗?雪狼神,又与那个秘密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萧摩云站在楼下,一动不动望着那窗里的倩影,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那屋里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他方转身。一回过头就看见流风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站在廊下,满脸是泪,恨恨地瞪着他。
萧摩云微微一笑,对她招手:“流风,去给公子端点好酒好菜?”
流风怒道:“我不要叫这个破名字!”
萧摩云愣了愣:“你怎么了?”
流风狠狠地将灯笼砸在地上,哽声道:“你怎能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你当初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欢喜?但你只是想起了她,因为她姓风,所以你就让我也跟着她叫风吗?她是早晨初起的清风,可以吹进你的心里,我却只是一团在墙角打转,惹人厌的乱风,你怎能这样不公平?我恨你!”流风跺跺脚,哭着跑了。
扔在地上的灯笼被火苗烤着,腾地燃烧起来,火光把萧摩云美丽精致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蹲下去,认真的将灯笼上的火扑灭,一条黑影掩在暗处低声问:“少主,流风跑出去了,要不要属下去追?”
萧摩云望着地上的灯笼,像看一件复杂无比的东西:“由她去。她既然呆在这里不快活,就由她去。”
“可是少主,流风她知道的太多了。”
“让人把她送回北岐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萧摩云突然伸脚踩烂了那被烧了一半的灯笼,如果,世上没有独绝这个人,那该有多好?他辛苦谋算了这么久,怎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冒出来这个人?“我要知道关于独绝的一切。”他对着阴影里的人丢了一句。
“少主——”阴影里的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少主,主上已经让人来催了。下个月就要动兵,催您快回去呢。”
萧摩云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初晨烦恼地发现,她和独绝走到哪里,萧摩云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哪里。他也不过来和她打招呼,就那么远远地望着她,聚精会神,专注得像在穿针一样。无论她是在吃饭,或者是在喝茶,又或者是在说话,他都那样看着她,到了最后,她全身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提议让独绝去吓唬萧摩云,但独绝说他和萧摩云的师父有极深的渊源,他不好这样无事生非,初晨郁闷得想买一块豆腐撞死。更要命的是,萧摩云身边一个十来岁,梳双髻的小姑娘总是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初晨从小姑娘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恶毒的杀意。她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小女孩,但她下意识地记住了这个女孩子的面容和声音。
这个秋天,没有秋高气爽,反而常见的是缠绵不断的秋雨。在离北地不过几十里的悦来客栈,初晨开始了第一次晨吐。天气不好,悦来客栈大堂里只有初晨、独绝,还有萧摩云那一帮人。初晨和杜绝坐在窗边的位置上,萧摩云照例坐在离她两张桌子远的距离,她只要一抬起头,就可以看见他的脸和专注的眼神。
店家端上饭菜,还来不及动筷子,初晨就捂住嘴跑了出去。她不愿这样狼狈,但喉头冲出的酸辣感让她根本忍不住,只来得及奔到廊下,就吐了个天昏地暗。有人轻轻拍她的背,细心地递过丝帕和漱口的温水,她回头,刚好对上萧摩云温柔而担忧的眼神,初晨刹那间泪流满面。
“你?”萧摩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初晨强笑:“昨夜感染了风寒。”她尽力让自己自若地离开,她不能让他知道这个秘密,他是兰若的敌人,也是她肚里这个孩子的敌人。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定会利用这个孩子来做无数的文章,她不能冒这个险。
萧摩云在后面大声喊:“你不要担心,我愿意负责的,让我和你一起养大他吧?”
初晨踉跄着停下脚步,回头,萧摩云望着她得意而妖艳的笑,“你没听错,我那晚不是冲动,是真的喜欢你。”他这话说得,任何人听了,都会以为初晨和他有了什么苟且之事,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他的。
第4章 水寒风似刀(中)
初晨无暇去想萧摩云话里的歧义,因为她看见流风站在走廊尽头,怨毒地瞪着她的肚子,她相信,如果流风的眼神是刀,已经把她的肚子剖开,把那还不成型的生命拖出来剁碎了。初晨打了个冷战,再看,流风已经不见了。
初晨恐惧起来,她下意识地护住她的小腹,她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萧摩云看见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身子越来越站不稳,忙纵身去扶她。初晨飞快地往旁边一闪,尖叫了一声:“别碰我!走开!”
萧摩云嘴唇瞬时惨淡无色,瞬间却又笑得如同盛开的芍药一样妖艳:“你后悔了?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啊,孩子都有了,难不成你要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爹吗?”
大火起的那天晚上,他一直在等初晨来找他,可是他却听见彦信和她两个人缠绵激情,让原本冷静自持的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疯狂的嫉妒。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明白初晨在他的眼里不再只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忘不了眼前这个浅妆素裹的女子的一颦一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想到她,所有的清醒和淡定都化作无边无涯,疯狂的占有欲?从来没有人会对他的美貌和气质还有才华无动于衷,为什么她连他碰她一下,她都视为蛇蝎?而那个男人,如此伤她,她却不肯忘怀?他哪一点比不上彦信?
心中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咬噬着萧摩云的心,他上前一步,“你不要忘了,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在他心中,你们的存在会是潜在的威胁,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无情地派人杀死你们。而我,却愿意做你孩子的爹,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你们,你怎么就看不明白我的心呢?”
看见初晨摇摇欲坠,绝望的模样,萧摩云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这样伤她,可有些话,如果不跟她说清楚,她就会永远抱着幻想,而他也永远得不到她。
“我家的事情不劳这位公子操心。”冷峻的声音响起,独绝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初晨,初晨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般,牢牢抓住独绝的手臂。她知道要坚强,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但她真的撑不住了,她不知道她和孩子的明天会是什么样的。
独绝冷睨着萧摩云,从嘴里吐出一句:“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会让你灰飞烟灭。”这一刻的独绝,普通平实的五官绽放出无以伦比的霸气和杀气——他是那个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萧摩云不曾退缩,但也不敢再上前一步。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见初晨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视线,消失在濛濛秋雨中。
深夜,萧摩云抚摸着手里的银簪,那上面还残留着初晨的发香,他拿出一柄匕首,在银簪上比划比划,轻轻切了下去。不出他所料,银簪是中空的,里面藏着半截晶莹剔透的碧玉簪子。萧摩云伸出雪白如葱的手指,轻轻捏起它,对着灯光细细的看,眼里露出狂喜的光来,就是它,他终于得到它了。门被人轻轻叩响,萧摩云收起手里的东西,又将那断成两截的银簪用荷包装好,方出声:“什么事?”
“禀少主,流风不见了。还有京里传来消息,广陵王昨日傍晚召见付原萩,夜里付原萩只带了两个亲随出了京城,但我们的人只跟了十里地就跟丢了,不知他们目的何为。”
萧摩云眯起眼睛,“再探。”流风这丫头想来是醋意大发,不过,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很多次,她自己气够了,自然会回来。但这一次,他却是猜错了。
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里,有几间新盖起来的茅草屋。初晨和独绝就住在这里。独绝问她,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他说他们要去的飓风雪原深处的孤月峰荒凉贫瘠,不适合孕妇居住,等到孩子生下来后再去。于是他们选了这个地方住下来等待孩子的出世。萧摩云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但初晨心中有不安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害怕又会出现什么不能掌握的突发情况。
在一旁打坐的独绝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呢。”初晨感激的望着他:“叔叔,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独绝对她很是关心爱护,特意买了一个小丫头和一个照顾过孕产妇的妇人来照顾她。山里的生活虽然清苦寂寞,但她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幸福。她经常想,为什么独绝不是她的父亲呢?
她问独绝:“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惹上了她,意味着无休止的麻烦,她不相信独绝会意识不到这个。
独绝笑:“为了你的救命之恩和我的承诺啊。”
他没有说真话,初晨看得出来。就算是为了承诺,他也完全不必做到如此细致周到。她不想不明不白的受别人的恩惠,“其实你是为了阿怜吧?”
独绝愣了一下,“就算是为了她吧。”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划伤阿怜的脸呢?”他不肯说真话,但不要紧,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她可以慢慢的挖,总有一天,她总会知道真相。
独绝站起身来:“眼看大雪就要封山,我们的食物储存还不够。我想着这几日宰猪的人家比较多,趁着天早,我去弄些新鲜的肉食。”山里偏僻,住户本来就分散,加上他们为了安全故意远离村落,这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大的不便,而且山里人生活贫困,食物不丰富,独绝往往要找上很久才能弄回需要的粮食和蔬菜。
独绝是享誉江湖的高手,如今却要为了她成日操心这些油盐酱醋。初晨歉然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独绝摆摆手:“你以后少算计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