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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实,永远的这样残酷。如同屋外间或还在响起的春雷,轰隆隆的警醒着犹在睡梦中沉湎的万物。
而那电光,正如黎明时闪过的阳光,提醒着人们应该醒来了。
于是,她便醒了。
虽然这种清醒并不是她自己所愿。
还会有眼泪吗?
“记住,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流泪。”明鸿忽然回想起绛仪说过的话,然而,小晏却也说过啊,那泪水,似珠,滴滴的流转在他的手掌上,让人忍不住单纯的为了那种美丽就要不自觉的流泪。
“他结了一门亲事。”沈风重复道,“完全不顾我们的劝阻,那个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呢?然而,他还是一意孤行,甚至都不肯到我这里来了。”言语间不胜唏嘘,也难怪不住的借酒消愁。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够让那样孤高傲世的小晏不顾朋友的意见?想不出,也没法继续再想,丝丝的冷风中,明鸿觉得头渐渐的沉重起来。满屋不知什么时候点上的烛火,随着也不知道怎样就钻进来的春日的冷风不断闪烁着,坚强的摇晃着却始终不灭。
只是,虽然不灭,那一滴滴的红色的泪却不断的随着闪烁滴到桌上,用最后的力气滚上一小段距离,然后凝固。
终于,有一只烧得特别快的红蜡挣扎着摇晃了几下,噗的一声灭了。只剩下一缕青烟,淡淡的消散在空中。
烛火熄灭的时刻,明鸿注意到,那珠泪终于不流了。
34、共乘
蜡炬成灰泪始干。
原来真的不到毁灭的时刻,它会一直泪流下去。而那烛火,仿佛是它生命过程中唯一的希望,希望熄灭,泪干了,于是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于是,在这渐渐远去隐隐不可闻的春雷里,明鸿用烛泪代替自己的眼泪,然后安然的坐在沈风旁边,伸手夺过他的酒杯。自己的杯子在刚才片刻的惊惶中已经不知道遗失到哪个角落去了,怪道古人因酒成圣,不知道是哪位抑郁难消的前代圣贤发明了饮酒?曾宿醉难消的明鸿自认对饮酒颇有了几分心得,其实并不是酒醉人,而是自己想醉的吧,在某种难明的心情下,即便饮下的是清水,也难以抑制心底那种浓浓的醉意吧。
打了个手势,自有候在一边的丫头重新给自己递上了新的杯子,微微的带着一丝笑意,几分醉意,沈风注视着明鸿饮下从自己手中抢过去的酒,笑道:“喝酒若是变成你这样,那就是拼酒了,完全没有最初的消遣之意。”
“那又如何?”是啊,那又如何?消遣也好,拼命也罢,不过只求一醉罢了。从刚刚就觉得有点不胜酒力,此刻明鸿更觉得目光朦胧起来。
“刚刚你说我醉了,”沈风又开始寻找机会牵明鸿的手,“现在可以把这话原样送还给你了吧?”
“我不过是感谢你为我这么大张旗鼓而已。”明鸿举杯,一饮而尽,正想再倒一杯时却被沈风一把抓住。
不理会明鸿的挣扎,沈风拽着她横过屋子中央,来到门口,临出门时向陈棠使了个眼色。“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做什么?”明鸿拼命挣扎,正打算拳打脚踢之时沈风却识趣的放开她。只听沈风不无苦涩的说道:“明鸿啊明鸿,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我的年纪怎么也算是你的父亲辈了,你……”
“我没醉,我不要人扶……”明鸿也不想让沈风太过觉察到自己的不愿,干脆装作一副言语不清的醉相来。
沈风怎么能分不清楚呢?浸淫酒场这么多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只需要一眼便能看的分明。“好,好,我不扶你,你可要站稳了。”
明鸿靠在房门上,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风招手把李深叫过来道:“我和明姑娘先走了。这边交给你,一会陈相公如果要走,就安排他来找我。”
“老地方?”
“老地方。”
沈风拍拍李深的肩膀,两人之间倒是不用多说。出了房门,天色虽暗,却也能看出空中的云朵渐渐的淡了,这场春雨毕竟持续不了多久。
“糟了,一时间居然忘记让李深安排车马了。”沈风皱着眉头挥手驱赶着眼前的细雨如丝,举步就要重新进屋。
雨虽然几乎停了,只有脸上间或的会感觉到丝丝的凉意。其实也并不是多么凉,虽然才是三月天气,早就已经转暖了,和冬天的刺骨不同,这时侯的凉意只是扑面而已,仅仅需要薄薄的一层纱就可以阻隔在外。
台阶下忽然站起几个人来,叫道:“是沈相公么?快请上轿吧。”
沈风吃了一惊,他再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及时出现,府上的仆役们虽不懒惰,却也不可能一晚都在门外候着吧。
“你们是哪一房的?在这里多久了?”
那几个人都站起来收拾停当,才看清楚总共有四个,身上都已淋得里外湿透,不停的抹着头发上滴下的水。互相推搡了一番,终于有一个人上前答话:“相公要去哪里只管告诉我们就是了。”
完全的答非所问,沈风的脸色有点变了:“我是什么时候定了这样的规矩的?下雨天,你们不会到屋檐下躲避一番么?再说,我也从未让你们始终等候在外,你们给我下去,换上干燥衣服好好歇着去!”
语气严厉,不容置疑,然而四个人却谁也没动脚步,只是垂首站在那里,也没人再说话。
沈风大怒,他一向以宽厚自居,今天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以此推之,府里不知还有多少不为所知的事,越想越是觉得不对。更何况此刻还有明鸿站在一旁,在明鸿眼里的看法,这才是沈风最在意的事情吧,若是平时以他的性格也就留待明日追究了。
冷眼旁观,明鸿对沈风这一点不自觉的产生些许好感,不管是沽名钓誉也好或者是表演给自己看的也罢,他那种对人真切的关心倒不似作伪,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见沈风是真心生气,明鸿终于决定开口:“沈相公,你莫不是真的喝糊涂了,你这么问他们,他们敢回答你么?”
“那倒也是。”沈风不再逼问,“你们把轿子抬过来吧。路上去你们住处一趟,先换身衣服再说。”
四人点头称是,很快就把不知藏在何处的一顶小轿抬到了石阶下面。
这轿子可确实有点小了,显然是平时为沈风一个人准备的。沈风也有点不好意思,向明鸿不无歉意的说道:“姑娘先请。”
明鸿也不迟疑,既然出来了还不如大方一点,一撩衣摆,弓着身子坐到了里面。旁边的位置就没剩下多少了。沈风拼命的缩着身子,侧着靠在一边,每当轿子晃动的时候都几乎要说一声抱歉。
明鸿见他的怪模怪样,笑道:“相公再缩,怕是要缩到外面去了。”不管怎么说,沈风总算是难得的正人君子,明鸿想想四个轿夫见两人上轿时那副彼此心照不宣的模样,再抬头看看沈风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地方狭小,只好从权了。”沈风抹抹额头,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紧张的渗出汗来,他也算是恣意花丛多年,还没有过这种紧张,他自己也觉得怪了,平日里也常有调笑明鸿的心思,怎么事到临头居然胆怯了呢?
“狭小倒没关系,我只是怕你再继续倾斜,万一轿子翻到了可怎么办?地上可是湿的呢,衣服弄脏了你会赔我吗?”
“会的会的。”沈风机械的抹着汗,明鸿话都说到如此份上,他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就是每当想要往她那边移动的时候就觉得浑身无力,莫非是身子斜太久有些血脉不通了?
明鸿没想到会有这么“良好”的效果,此刻的沈风远远没有那副高高在上的家主模样了,想来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那些作为也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吧,难怪每次都能那么轻易的打开他的手。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明鸿越发娇媚的笑了起来。
“是楼外楼。”沈风回答。
轿子忽然停了,不知怎么就把明鸿的身子晃到了沈风身上。沈风连忙把她扶起来,说道:“这些人真是的,这么毛手毛脚。”打开轿帘,郑重其事的嘱托了一番,吹了吹带着雨丝的春风,才觉得清醒多了。
四个人轮流着换了衣服,颤巍巍的继续出发,没多久就出了沈府大门,沿着人迹稀少的大街往前走着。
“我还从没出过门呢。要是白天就好了,还可以看一下外面的景象。说真的,我曾经以为沈府就是整个天下呢。”
“以后就不会了。”沈风终于能够冷静下来,自然的抚摸着明鸿的发丝,“明天你去了绛仪那里,要不要我提前再嘱托她一下?”
明鸿出奇的没有躲开,说道:“绛仪阁主是不是对我那天的做法很是生气啊?”
“那倒也没有。”
“是吗?”
“我还会骗你不成?她当晚上还向我夸你呢。”
“沈相公,你和绛仪阁主是什么关系?”明鸿忽然问,这个问题可是好奇很久了,为什么绛仪会给沈风那么大的面子。
“这个嘛,”沈风沉吟了片刻才回道,“我们是好朋友。我很尊敬她,她对我也没什么恶感,就是这样。”
“尊敬?”明鸿奇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关系,不是仰慕,不是喜欢,居然是尊敬?
“当然。”沈风正色道,“她以弱质女流之身,纵横汴京官场多年,难道还不值得人尊敬么?”
“官场?”明鸿更奇怪了,“听涛阁不是风月场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愔愔坊陌,送往迎来,其实她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沈风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就了解呢,还特意带自己的两个人过去。”见明鸿一脸迷惑,沈风却不解释,“好了,不说这事了,反正你听我的话,去听涛阁,是你值得拼命把握的好机会。”
这个明鸿倒是知道,也是她早就想好的,先扬名汴京,再嫁入晏府,只是那个人还没有等到她的扬名就已经选好了亲事。世事并不能尽如人料,或者说,所谓孤掌难鸣,少了另一半的配合,任何完美的计划都难以确切的完成。
“好了,差不多该到了。”看了看轿外的街道,沈风缩回头来道,“准备一下吧,楼外楼是喝酒聊天的好地方。”
“我知道的,以前她们常常给我买这边的小点心呢。谁让你定了那许多莫名其妙的规矩,害得我都从来没出过门。”明鸿嗔怪的白了沈风一眼,又换来他千言万语的致歉。
周围很少看见灯火了,只有一座楼孤零零的亮着,喧闹着,越发显得四周的清冷。沈风搀着明鸿的手,缓缓的步入了灯壁辉煌的楼外楼,他在这里自然熟识,很快就安排好了单独的房间,静静的把满楼的嘈杂关在门外。
轰隆隆,居然又有一阵雷声传来,仿佛为了缓解屋内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般。
“陈棠一会也会过来。”沈风道,一边吩咐店家准备好常备的各式酒菜。
“那应莲姐呢?”
35、应莲
“她当然也会来的。”沈风点好酒菜,摆手让店家下去自去准备。那人恭敬的应了一声,顺手带上门,脚步声远去。
片刻后,酒菜摆满一桌。明鸿却只顾着斜倚窗前,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其实也看不清什么,除了昏暗还是昏暗,只是单凭着自己的想象在那暗夜的背景上描绘出一幅幅的画面来,“也不知道他过得好吗?”
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虚幻的画面却突然变成了水中的涟漪,所有的人物形象纷纷消失在逐渐扩散的模糊里。
“放心吧,陈棠是个好人,对她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