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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子玄说道:“侯爷赏赐,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修的是正法,行的是光明大道。却不是神人之道。这神位,还是受不得。”
众人闻言,均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有人暗中冷笑:“这道人,脑袋莫非是进水了不人?侯爷欲给他封神立庙,他竟然推辞了。”
那知微真人却露出意外神情。
韩侯皱了皱眉,说道:“道长。孤不知什么是正法,什么是神人之道。只知道,但凡有功于孤,有功德于孤的子民,便都可得神位。昔日那‘广人普济大善灵感天妃’,广行救济,功德无量,不也人了一方神祇?”
师子玄说道:“侯爷此言错了,广行救济,此为善行,做阳德,而非功德。两者天差地别,却不可同一而论。”
韩侯奇道:“哦?还有如此一说,不知什么是阳德,什么是功德,还请道长说来。”
师子玄说道:“阳德者,现世做善行,积得福缘,而所受福报。由自己积来,可由自己与他人得享。而功德者,见性是功,平等是德。无念善行是功,心性平直是德。
得阳德者,福果再大,不过一世享受,无法超脱轮转。而得功德者,方可脱离凡俗,超脱轮转。”
师子玄说的是什么意思?
乍一听来,阳德和功德似乎都是一个东西,不都是做好事,做善事吗?
不一样的。
举个例子。
三年前,巴州大旱,黄祸肆虐,流民涌入凌阳府城,街道旁都是饿的枯瘦如柴的灾民沿街乞讨。
有两个富家员外。也不说名字,暂以王,李二姓代替。
王员外一看这些难民祈求食物,不由心生怜悯,想道:“我家中丰衣足食,却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一日两餐果腹都难,太可怜了。我应该施舍一些米粥衣物,来帮一帮他们。”
而那李员外,也想帮助这些难民,心中想的却是:“这可是积善名的好时机啊。不过是施舍一些米粥,衣物,也用不了几个钱,却能赚个好名声。这买卖做的值得。”
这王员外和李员外都做了同样的事,日后也都为大家称赞,被冠以善人之名。
但这其中,李员外“因求而做”,行善前早有求取之利己之心,积的便是阳德。
而王员外“无念无求,发善心而做力所能及之事”,未有一念求利,求名,积的便是功德。
韩侯闻言,皱了皱眉,说道:“道长。昔日本侯广施钱财,建观立寺,如你这般说来,是不是功德?”
师子玄问道:“先问一句,侯爷因何建观立寺?”
韩侯哈哈笑道:“道长你这般问,倒是给孤出了一个难题。”想了想,说道:“原因有二,一为结交有道高人,二来常有修行人来化缘,对孤说起供养僧道,建立道场,是无上功德,可得厚福。”
师子玄闻言笑道:“侯爷倒是直言不讳。不做虚伪之言。如此便知,侯爷兴建道观寺院,并非发自本心,而是‘以求利益福报’,才施此举。如此可积阳德,却无功德之说。”
啪啪啪啪!
师子玄说完,韩侯突然抚掌赞叹,说道:“好。很好!很久没有人敢在孤面前直言不讳了。”
师子玄呵呵一笑,作揖道:“侯爷能听真言,气量让人敬佩。”
顿了顿,又说道:“方才所说,是世凡人阳德与功德之数。而我等修行人,以求超脱,便当先有自觉本性前因,再发度人愿心,谦卑恭行。此方为功德之事。而贫道前去降妖,是有利己私欲之心。虽平定水患,是惠及苍生之事。但也只得阳德福果,却无无量功德。因何能够封神?”
韩侯闻言,先是沉思,看不出喜怒,许久之后,才说道:“能够拒绝神位,自谦无功。道长你果然是一位有道之人。
唔……既然道长你执意不受。那孤也不强求。但无论如何,道长于凌阳府百姓有大恩,孤不会吝惜赏赐。不知道长你想要什么?”
韩侯话都说道这个份上,师子玄如果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也让韩侯下不来台。
师子玄怎会做如此傻事?
心中微动,便说道:“侯爷赏赐,贫道倒是受之心安啊。只是贫道怕一开口,侯爷你该怪罪贫道胃口太大了。”
师子玄如此说,韩侯反而神情大悦,开怀笑道:“孤金口一开,还怕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你所求为何,快快说来!”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我欲在此立下一处修行道场。不知侯爷可否以此为赏?”
韩侯不以为然说道:“不过再立一处道观,却是简单。本侯准了。”
“不可!”
“侯爷请三思!”
韩侯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人急声喝止。
韩侯眉头一皱,说道:“青书先生,知微真人。孤不过许给这位道长一处修行道场,你二人为何劝阻?”
知微真人急忙起身,离席上前,作揖道:“侯爷,你可知什么是修行道场?”
“嗯?不就是道人僧侣修行所在的道观寺院吗?”
韩侯见两人神情皆有异样,大惑不解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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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洞天难人,修行道场莫轻许!
“侯爷,道观寺院,只是修行之地,不算是道场。真道场,当在洞天福地之中。”
知微真人说道。
韩侯不以为然道:“这又有什么区别?我凌阳府名山大川无数,孤就送一座山给这位道长作为道场,又能如何?”
知微真人神情变的很难看。修行道场真的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一处洞天福地,需要人工开凿,于山川灵枢之中,开辟洞天,立下道脉,才为一脉道场。哪是随口送一座山这般简单?
青书先生也说道:“侯爷,名山大川,乃是无主之物。古来这么多修行人,为何少有立下道场,如今只有三十六洞天,侯爷可知原因?”
韩侯摇头道:“确实不知,先生能否说来?”
青书先生说道:“开凿洞天福地,需要去陡峭山壁之中开凿,非一时之功能完人。其中耗费人力,暂且不说,便是动土所耗金银,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昔年我清虚道开宗立派,凿山开辟洞天,耗费了六代人于红尘世间化缘求取,耗时一百四十三年,方才建人。”
韩侯闻言,微微一怔,不由奇道:“青书先生。像你等奇人,自有神通在身,难道不能施展神通,非要耗费人力吗?”
青书先生摇动羽扇,说道:“侯爷有所不知,山川之中,自有灵枢,生息造化,自有玄奥。修行人求大道,遵循天道,不行逆事。谁敢妄用神通,以干戈山川造化?这是天大的因果,任由谁也无法承受。”
想了想,青书先生说道:“或许山神可以,移动山川龙脉,可保不损灵枢。只是这样一来,山川有神,便不能作为道场。所以,只能以人为之力,与表象之中开凿。自人洞天之后,再汇聚山川灵枢,如此才是洞天福地,清修道场。”
韩侯恍然大悟,对师子玄说道:“道长,青书先生所说属实?”
师子玄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正是因为道场难立,贫道才说自己胃口太大,请侯爷不要轻易答应。”
韩侯闻言,不由也沉默了起来。
那郭祭酒见韩侯迟疑,连忙说道:“侯爷,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凿山之事,所耗人力物力,不可计量。我凌阳府养兵尚且缺少钱粮,如何能给这道人?”
这郭祭酒,却是气昏了头。
若他旁敲侧击,顺着青书先生的话说来,韩侯或许还会仔细思量一番。
如此直白说来,却把韩侯推上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先前已说金口一开,绝无更改。现在郭祭酒又说自己养兵缺少钱粮,岂不让韩侯脸面无光?
韩侯轻哼了一声,说道:“孤之前已经说过。有功必赏,言出金口,便是绝无更改。道长为我凌阳府立得如此大功,得神位而不取,孤却因吝惜钱财而不赏。日后还有谁人愿来侯府为孤效命?”
韩侯心中虽也有几分肉疼,但此举却如千金买马,不得不为。
知微真人神色微变,说道:“侯爷……”
韩侯一摆手,说道:“真人你不必说了。孤意已决。”
知微真人叹息一声,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师子玄,心中不知闪过什么念头,坐回了席位。
那青书先生呵呵笑道:“侯爷如此决定,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又对师子玄拱手说道:“恭喜道友了。”
师子玄还礼道:“多谢。日后道场若立,欢迎先生前来做客。”
“一定,一定。”青书先生说道。
韩侯呵呵笑了一声,对师子玄说道:“道长,不知你相中了哪处名山?我凌阳府中,赫赫有名的山可是不少。姑射山,太牢山,景室山,长天山,东阳山,包括东游湖三连山,都是当世名山。道长可以自己选来。”
韩侯话音一落,师子玄立刻心中有感,都斗宫中,灵池翻腾,溪水滔滔。
师子玄入定一观,便见橙敕之中,浮现出一片山川,雾霭笼罩,清灵常幽。不过一会,又换了一座山,便见此山险峻陡峭,直入云中,巍巍高耸。
“太牢山。景室山。这两处名峰,都在缘法之中。”
师子玄心中沉思,突然想到白先生之前说过,这韩侯曾在太牢山中遇仙,不由思道:“仙不落尘埃,这位仙家却化身于此中。莫非这太牢山曾经是仙家道场?若是如此,没与那位仙家打招呼,便立下道场,却是冒犯了仙家。也许他不会在意,但终究不妥。”
师子玄思定片刻,便说道:“贫道便选景室山吧。”
韩侯点点头,说道:“景室山却是一处修行的好去处。只是凿建洞天,非一时之功。明日我便命人上山,先为道长修建一处道观吧。”
整个山都送了出去,便也不怕再多送一座道观。
师子玄作揖谢道:“贫道多谢侯爷了。”
韩侯含笑点头,此事便算定下了。
回到席中,白衣僧赞道:“恭喜道友,失了一个神位,却得来一处洞天福地。”
师子玄说道:“大师何必笑我。神位不是人间受封而得。虚名而已。我所求这洞天福地,却是受了韩侯之恩,因果已结,却是不好了结啊。”
白衣僧呵呵笑道:“虚名未必,恩情也未然。”
师子玄暗道:“这知竹大师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指什么吗?”
白衣僧的师弟,知觉和尚,都证了阿罗汉果位,身为师兄,虽然未必一定要道行境界高过他,但想来也是道行不俗。
这样的人,开口必有深意,师子玄却暂时捉摸不透。
正思索时,外面突然有人唱道:“世子到!”
师子玄闻言猛的抬头,没想到他想方设法欲见韩侯世子一面,这世子倒是自己送上前来。
“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师子玄暗道。
众人起身相迎,就见一个紫袍金带,清瘦挺拔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齐声道:“见过世子。”
世子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不必多礼,我来得晚了,还请见谅。”
众人连忙道:“不敢,不敢。”
师子玄心中错愕,这凌阳府风传韩侯世子,是一个贪花好色,性情暴虐之人,可初次一见,却似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雅士,与传闻大相径庭。
“果真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