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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青牛道人手中,却还提了一个五百年老树根制人的茶盘,上面放着紫砂壶,四个杯盏,还有一坛未开封,上了年头的女儿红。
师子玄有些吃惊道:“道友,你哪找来的这些物什?”
青牛道人笑道:“茶壶和茶盏,是从一个老员外家中借来。女儿红是去府城醉仙楼买来。茶叶是去南国新采摘而来,至于这煮茶的水,却要远一些,是在西域九豹泉中取来的冷泉。”
好家伙。
不过是喝一口茶,竟是东南西北都走了一个遍。
不但乔七被这仙家手段惊的目瞪口呆。连师子玄都大为意外,感慨道:“我还只道道友五行道果初人,哪想道友道行精深,竟已是妙行真人了。”
青牛道人放下茶盘,对柳朴直说道:“道友,我不擅煮茶,还是你来。”
柳朴直笑着接过来。
青牛道人又对师子玄说道:“道友,妙行真人不仅需要道行,还要看机缘。我虽积累颇深,如今只是大人之上,妙人半步,妙行尚未寻到路途。”
师子玄点了点头,说道:“大人之上,妙人半步,便有如此神通,真人之境,果然妙不可言。”
青牛道人笑了笑,说道:“神通不过小道,道友有正传在身,才真让人羡慕。”
师子玄摆摆手,说道:“法不分大小。今天不说这个。柳书生,今朝梦醒,不知有何感触?”
柳朴直说道:“实也,梦也。不知红尘我是我,还是梦中我非我。”
师子玄若有所悟,轻轻点了点头。乔七却的云里雾中,呆呆问道:“柳书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文绉绉,听不大懂。”
柳朴直笑道:“梦中人,梦中话,何必在意?来,来,来,请一品我的手艺。”
紫砂壶斟满四杯盏,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萦绕。
师子玄和青牛道人送在嘴边,轻嗅茶香,都不由开口赞道:“好。自有一番风味。”
乔七是个粗人,一闻茶香,第一反应不是心清体舒,而是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口闷了进去。
清茶入口,吧嗒了两下嘴巴,却没品出什么滋味。但很快,那入腹中的热茶,却化人了一股凉气,直散入了四肢百骸。
乔七只觉得脑中某处被这股凉气冲开,顿时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舒畅感涌入心间。
“好啊。真是好喝!”
乔七感到浑身上下,八万四千个毛孔都透着舒爽。不由对柳朴直说道:“柳书生,还有吗?再给我一杯。”
柳朴直莞尔一笑,摇摇头,说道:“只此一杯,却是没有了。”
乔七楞了一下,心中不由嘀咕道:“这书生,还以为他变了个人,原来还是那般吝啬。”
师子玄见这乔七的表情,怎看不出来他想什么?
却将手中茶盏递给乔七,说道:“我饮之无用。乔家兄弟,便送给你喝吧。”
“道长。使不得,使不得。”乔七连忙推让。
师子玄让了三次,这乔七拒了三次。
师子玄不由暗道:“这乔家郎,不识好货。这一杯茶。表象用的是冷泉水,可那煮茶的火,却是福报为柴,大愿为火。是这柳书生用自身三世积来的福报与愿心来报答恩情。他却只用了一杯,看来是机缘如此,不能强求。”
如此,师子玄也不再推让,饮去了这杯茶。
一杯茶喝去。
柳朴直打开了女儿红,嗅着一股陈年酒香,不由赞了一声:“好酒。”
青牛道人一拍额头,哎呀一声,说道:“喝好酒,怎能无好杯?”
柳朴直笑道:“喝上好女儿红,当配琥珀夜光杯。”
青牛道人哈哈一笑,又不知去了何处,很快取来了四枚精雕细琢,堪称人间绝品的琥珀夜光杯。
柳朴直为众人一一斟满,举杯邀三人,说道:“此一杯,敬谢恩人助我多时。身无他物,唯有一颗真心相谢。请满饮此杯。”
“善!此杯当满饮。”
青牛道人和师子玄赞叹一声,捧盏一饮而尽。乔七跟着两人,也一口闷了去。
柳朴直擦了擦嘴角,又给三人和自己斟满,再举杯道:“此一杯,独谢道侣护我一世,也祝你我此世携手归家,一路平坦无阻,相互扶持,共人大道。”
青牛道人说道:“相互扶持,携手同归,此言大善。正是你我一场缘法,此杯当饮。”
两人相对满饮,师子玄和乔七随后陪饮。
两杯酒入腹,柳朴直浑身已经发了汗,脸色微红,吐出一口酒气,神情似有些迷离。
再给三人与自己斟满,却不敬三人,洒然道:“此一杯,心有言而情已忘,此杯只敬三生!”
提一壶酒,满饮三杯,敬三生。
过去之无生,今时之有生,未来之来生。
自饮三杯,柳朴直已是酩酊大醉,却是兴致大发,披头散发,敲着杯盏唱道:读书三年倦修真,如今持卷已忘身。
若知眷书毁前程,无如山中蓬蒿人。
一声道破前尘,一声感叹今生,一声明志来生。
柳朴直摇摇晃晃站起身,对师子玄和乔七作揖道:“道友,乔兄,我这便去了,他日若是有缘,再来相聚痛饮。”
师子玄作揖回礼道:“去去去,自去就是,无需多言。”
乔七却有些舍不得,说道:“柳书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青牛道人化回畜身,柳朴直轻身坐了上去,微微迷醉的说道:“此去向西,去那巍巍昆仑。”
坐在牛背上,又对师子玄说道:“道友,临行之前,有一语相赠。”
师子玄微怔,说道:“你请说来。”
柳朴直说道:“我此身虽未修行,真灵却自有预感。道友所寻缘法,不在我身上,却早已出现。且随缘而去,到时自会知晓。”
师子玄若有所思,这书生又拱了拱手,轻拍一下牛背,这便去了一人一牛,缓缓前行,渐行渐远。
遥遥前方,隐隐听见那书生歌声传来:
无我本在有我先,我在六欲七情先。玉京金阙朝元始,玄都门前了缘恩……
第五十七章三柱清香送瘟神
送走了柳朴直和青牛道人,师子玄一时感怀。
世间缘来缘去,分别相聚,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最愁不过别离。对于修行人来说,相见不如不见,性起时回想当初,高歌一曲,饮酒一杯,便是续缘。
那柳朴直和青牛道人,已寻到了回家的路,大道已经明朗,倒是让师子玄羡慕不已。
乔七却有些茫然的说道:“道长,柳书生就这么走了?”
师子玄笑道:“他有他的道要走,你有你的路要行,莫要牵挂,莫要叹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做好当下就是。”
乔七挠了挠头,说道:“道长你说话太高深莫测,我听不太懂,能不能说清楚些?”
师子玄莞尔笑道:“回去好好睡觉,休息一下吧。”
乔七点点头,辞别了师子玄,刚出了门,却突然停住脚步,猛的拍了一下额头,说道:“看我这记性。”
去而复返,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刚才忘记了。柳书生之前给了我一样东西,交代我一定要将它亲手交给你。”
师子玄奇道:“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我也不知道,柳书生这次醒来,一直都是怪怪的。”乔七交给师子玄一个香囊,师子玄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愣住了!
“这不是那白家小姐测字时拿出来的那颗珠子吗?”
当天白漱走的急,没有等师子玄将东西还去,就匆匆离开。这珠子倒是一直被柳朴直收在身上,今天大梦已醒,却将东西留给了师子玄,又不当面交还,古古怪怪,也不知是何用意。
师子玄按下心中疑惑,对乔七说道:“多谢你了。看来柳书生是怕他走了,没人供养我了,留下些值钱的东西给我用度。”
师子玄说了句玩笑话,乔七却当了真,认真说道:“道长,既然柳书生走了,你便去我家吧。我虽然不富裕,但还不缺道长一口饭吃。”
“多谢你了。日后我要是没有去处,一定去叨扰。”
送走乔七,师子玄把玩着那颗珠子,沉吟道:“柳书生给我这颗明珠,到底有什么用意?”
突然心中一动,运转甘霖,滴入珠子中。
出人意料的是,这颗珠子却一点一点的将法力甘霖吸入其中,毫光纤现,却无一点变化。
“嗯?”
师子玄楞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说是法宝,便是一件普通的器物,只要用御天下大块无形物神通御使,上面都会留下一种灵引,以方便御物通感。
但这颗珠子,却好像不染尘埃,连法力甘霖落于其上,都被尽数化去。
“这颗珠子,似乎不似凡物。”师子玄暗道:“或许是那白家小姐的祖传之物。等下次见了,定要归还给她。”
师子玄暂时将此珠收了,此事不着忙,却另有一件事要他立刻解决掉。
此去幽冥阴光世界,归来之时有人暗中出手,要坏他修行,让师子玄愤怒之下,却大生疑惑。
“我在清微洞天,并没有与人结怨。是谁要出手对付我?这身道袍是从道宫得来,是宋道人要害我吗?不,此人只怕没有妙行真人的道行。”
师子玄不由长叹了一声:“只修性来不修命,一朝难来化劫尘。道行神通,果真是缺一不可啊。”
想到真灵回归虚空时那一场斗法,那面遍照无极的阴阳镜,那口一剑击三千而来的煌煌神剑,师子玄依然心有余悸。
这红尘世间,不仅五欲浊尘滚滚,一入其中,便要大沾因果。还有重重人劫,能守心不动,命性双行,一路披荆斩棘,勇猛精进的杀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师子玄如今才刚踏入红尘,就卷入了一场恶劫之中,未来道途茫茫,还不知有多少凶险于道前等待着他。
有人或许会问,师子玄拜得名师,有祖师这么大的靠山,怎么还会有人敢来害他修行?
欲说如此,必须要言修行人的戒律。
这戒律,不是世俗所说律法,而是一种修行人需尊守的心戒行律。
若修行人持戒,将得近正法。远离心欲,世间咒法,龙蛇之毒,都难以侵害。
戒体可得清净,如清凉水,去炎热焦躁。
戒是最上庄严,是最上妙香,受持戒律将得欢喜殊胜。
上师传法,一般都会因你所修之法,先传应持戒律。便是先要你莫去放纵内心,早塑善根,才能闻得妙法。
也有人会问,持戒这不是束缚我的本心吗?本心都不得解脱,还求什么道,追逐什么逍遥自在?
这便是一种断知断见。
什么是本心?是本我最初之心。而不是欲生而求取之心。
放纵内心,追求一切欲想,这是妄心,也是欲心,非是本心。
修有神通,却不守戒律,放纵内心,想求无拘无束之人,哪怕你让他纵横寰宇虚空,他也会觉得束缚,这虚空寰宇怎么还在我头顶上?应该是被我踏在脚底下啊!
不开心!打破它!
打破之后,发现外面还有个天外天,自身还在其中,还有束缚。又不开心,再打来。
最终本心是没见到,却早在欲念妄想之中沉沦。
受持戒律之人,以戒为宝瓶,做人个圆满结实的好瓶子,装满一切珍宝,早得满足,有一点精进,一点收获,都会生大欢喜,远离苦难。
所以修行人,都要持戒。因你境界不同,所修法门不同,持戒品级也不同。
持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