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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绛河半躺在乌龙榻上,右手几根手指慢慢把玩着一只雪青色酒盏,里面还有半盏灵酒,倒映着他苍老的眉眼。
他和师弟厉名都不年轻了,他早过了一千岁寿辰,即使在化神里面。也算是垂垂老矣。景洪天坐化前传位,丝毫没有想过他和厉名,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蓝绛河却不觉着他化神初期的修为就到头了,景洪天能晋阶化神后期。他不相信待自己拿到了天魔宗的所有资源,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进一步就意味着许多许多年的寿元,凭什么他要放弃搏一下的机会成全他人?
师弟厉名显然也是相同的想法。
同景洪天一样,蓝绛河的个子也很矮小,这好像是天魔宗高阶修士共同的特征,还有那厉名。
想到自己这位师弟,蓝绛河低垂的白眉微微一跳,厉名白天突然离开了星魔岛,蓝绛河的神识感觉得到,厉名已经不在天魔宗所辖大片海域里。他去了何处?
他们师兄弟修为相当,先前都没有把握能置对方于死地,所以二十年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搞化神分身的把戏,厉名这段时间蠢蠢欲动。突然离开天魔宗,必然是针对的自己。
“师父!”外边出声的是大弟子巫诚。
蓝绛河向后一躺,沉声道:“进来。”
巫诚进来,手里还提了个人,他将那人扔到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师父禀报:“师尊,人带来了。杜师弟这几日都跟在厉师叔身旁,应当最清楚师叔去了何处。”
蓝绛河只命他去星魔岛那边抓个人来,并没有点名说抓哪个,他拿了人回来复命,需得向师父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单挑了此人。
蓝绛河摆了下手,叫他站到一边去。这个大弟子做事向来合他心意,不用太多吩咐,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杜陵……”蓝绛河望向几乎蜷曲成一团的师侄,这还是个元婴圆满,不错。巫诚没有专捡软的捏,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足以说明他身手又有了精进。
杜陵两股战战,以头碰地:“师伯,我什么也不知道,师伯饶命。”依他的修为在别处还可以嚣张横行,在这位师伯眼前只能摇尾乞怜,指望对方能放他一马,蓝绛河是可怕的化神,又掌控魔魂,要将他彻底抹杀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蓝绛河微微一笑:“我还没有开始问呢,你不知道什么?”他虽是在笑,倒映在酒盏中的一张老脸上却殊无笑意。
杜陵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师伯明鉴,我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你到聪明。说说吧,这几日你师父有什么特别之处。”蓝绛河淡淡地道。
杜陵不敢隐瞒:“师父这些日子闷闷不乐,似乎有很重的心思。今天他和我说,钟师弟他们的同心虫突然暴毙,应该是他们几个在外边出了事。我看师父脸色不大好,没敢多问,等到了下午,他老人家就吩咐我们几个,说他要出去一趟,叫我们看好星魔岛。不信您可以问别人,他真没有说要去哪里啊!”
“那他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说最迟‘天魔祭’。”
蓝绛河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意:“他还惦记着‘天魔祭’呢?”
杜陵悄悄抬头偷看蓝绛河,额上渗出汗来,师父不在家,师伯若是这时候翻脸,谁也救不了他们,不过他的同心魔虫在师父手上,他一出事,师父马上就会知道,或许师伯会因为这个……
但他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蓝绛河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打草惊蛇,轻飘飘将酒盏放下,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黑色的盔甲泛着幽暗的光芒,这是那套天魔圣甲中手臂的位置,若是他没有记错,这里面的圣魂在当年“天魔祭”上受到重创,后来落到师伯手里,师伯养好了它,他拿它出来,是要……
蓝绛河不再啰嗦,他抬手一抓,地上的杜陵不及躲闪,胸口直接飚出一道血线,冲着他的手掌飞来。
蓝绛河不等手上沾到血,五指张开,中间的手指快速弹动两下,血线飞来的轨迹随即改变,在空中如烟花般散开,化作几个魔文。
杜陵还活着,他面无人色,一时不知该跳起来便逃还是先将元婴逃掉,事实上想再多都是枉然,魔文出现的同时,“天魔圣臂”里蹿出一团黑影,径直扑在了杜陵脸上。
杜陵应声被那团东西扑倒,他面容扭曲,十分痛苦,黑影自他七孔硬生生钻进了脑袋里,没有血迹,杜陵在挣扎,可动静却越来越小,终于停下,化做了一具*的尸体。
由始至终蓝绛河的注意力都在那团黑影上,那是一条魔魂,待那魔魂酒足饭饱之后餍足地返回“天魔圣臂”,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我看它用不多久就可以恢复以往的实力了。”
一旁巫诚早料到杜陵的下场,恭声道:“恭喜师父,有两条化神期的圣魂相助,‘天魔祭’上谁也不敢和师父抗衡。”师叔厉名悄然离去,应当是自知不敌,他不觉着厉名发觉徒弟被杀还敢回来算账。
蓝绛河垂着眼睛盯在“天魔圣臂”上,看不出喜怒来。
巫诚想了想又道:“师父,要不然我再去星魔岛捉几个来。”
蓝绛河这才抬眼看向他,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不必了。他会去哪里,我心中已经有数。”
说完他挥了下手,示意巫诚退下,巫诚不敢再多说,躬身施礼退了出去,临去时看了一眼杜陵的尸体,师父不发话便是有用,他不敢擅自收拾。
蓝绛河收起了“天魔圣臂”,呆坐了一会儿,又取出一件圣甲来。
这一次却是那钟福口中提到过的“天魔圣手”,蓝绛河用来对付厉名的秘密武器。他手指沿着法器上的纹理慢慢滑过,另一只手隔空将杜陵的尸体抓了过来。
这一次他自杜陵体内逼出大量鲜血,以手指蘸着在空中仔细勾画了几个魔文,喃喃低语:“小家伙,你还不听话么?你知道,我的脾气可是不怎么好的,这些年为你简直操碎了心……”
就在他唠唠叨叨的工夫,一团圣魂自“天魔圣手”中探出头来,看看外边没什么危险,攸地飞了出来,卷住那几个魔文,又飞回法器中,只留一小缕黑雾触角一样探在外边。
只看外表,它同适才“天魔圣臂”里飞出来的魔魂有些相似,但由于实力不济,身体要小上许多。
蓝绛河虽以秘法调动了这团圣魂,却并不显得如何开心,若能控制三条圣魂,哪怕这条实力弱些,与厉名争斗也必然稳操胜券。
可叫他觉着万分奇怪的是,这条圣魂当日死而复生,同法器的那丝联系竟然凭空中断,它像个客人一样寄居在法器中,对自己的差遣也不像先前那么听话,秘法时灵时不灵,就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天魔祭”放它去对付厉名?
这个时候,红笺三人已经在月魔殿数里之外的高空停留了好长时间,周围水里、岛上到处都是魔物,根本没有“阴阳蛊花镜”的立锥之地,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天魔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阴阳蛊花镜”的空间里,石清响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阻隔,直接进入月魔殿。
他向红笺道:“我感觉到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直面较量
红笺一时不明所以:“什么?”
石清响犹自望着月魔殿的方向,神情有些激动:“我感觉到了,那里有另一个我,咱们一直在找的……魂魄。”
说到魂魄两字,他迟疑了一下,已经二十多年了,他越来越正常,姜夕月和他呆在一起大半天的时间,全然未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这个时候要叫他承认自己魂魄不全,把那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迎接回来,实是有些艰难。
红笺十分吃惊,她再也没想到那缕魂魄竟然穿越了天幕,跑到天魔宗来了。怪不得她和石清响在道修大陆遍寻不着。
难道石清响的元神也会离魂?
可他还不是化神呢。
可转念间她又想到当时石清响的身体是元婴无疑,可他的元神还真不好说,他是喝过“覆水”回到当下的,保留着化神期的一切记忆,具体怎么回事,还要等找回魂魄,恢复过来之后,叫石清响自己来解释。
想到这里,红笺不由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石清响,对方如今这情况叫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二十年朝夕相处,她守着石清响从什么都懵然未懂到完全可以独立生活修炼,若不是他失去了元婴的修为和那些记忆,那简直与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游离在外的魂魄又不仅仅是修为和记忆那么简单,当那缕魂魄找回来,过去和现在,会不会顺利融合?
魂魄这么玄妙的东西,只怕只有一丝一毫混乱,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红笺抿了抿唇,勉强将这丝不安压了下去。她将目光也投向了月魔殿。
石清响既然能够感应到他的魂魄,那缕魂魄是否也能有所感觉?
“他能来么?”
“只怕是不能。”石清响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自己的魂魄接回来,那一缕与他息息相关的魂魄似乎受到了限制,没有办法过来会合。
“他不能来,我们过去。”红笺当机立断。
一旁的姜夕月一头雾水。他身旁这两人就跟一对神经病一样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另一个我啊,能来不能来啊,每一句话都叫他不明所以。掏心挖肺的好奇,可那两人显然不打算和他解释清楚,催动着“阴阳蛊花镜”便直奔月魔殿冲了上去。
“喂,能不能行啊,天魔宗有两个化神!”他惊叫了一声。
“叫师父!”红笺两眼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月魔殿,沉声道。
在她看来,对己方威胁最大的不是两个化神,而是魔魂、魔物和其它那些她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天魔宗是名副其实的魔域第一大宗,历经沧海桑田。始终没有人能威胁到它的地位,数千年的底蕴,难说就没有克制“阴阳蛊花镜”的东西。
姜夕月不知道红笺转瞬间已经想了那么多,受了教训,只得改口:“师父。你行不行?”
红笺唇抿成一线:“不行也得行。”
随着她这句话干净利落出口,“阴阳蛊花镜”已经接近到月魔殿数十丈范围之内,不出红笺所料,虽然“阴阳蛊花镜”在月光里飞行无声无息,既没有影子,也未带得气流波动,但月魔岛上那些巨蟒一样的魔物们还是立时便有了察觉。第一波攻击到了。
如林的魔物就像被狂风摧折。密密麻麻呼啸而来,红笺和石清响对望一眼,气沉丹田,叱道:“冲!”
“阴阳蛊花镜”随之一个闪现,晃开了当先抽过来的几条藤蔓。
后面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魔虫,这些魔虫隐藏在藤蔓间隙中。“阴阳蛊花镜”险些迎面撞上,石清响“光阴箭”出手,贯穿过去将他们击落。
红笺随即使出“长河落日”,这个水系法术威力原本寻常,不过随着红笺修炼了“杀劫百相”。这功法已经变成了介于水金之间的一个法术,汹涌的长河遍洒落日金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席卷了扑到近前的魔虫,硬生生冲开了前路。
但这也只有一瞬,随即更多的魔物挤了过来,姜夕月正觉眼花缭乱大气也不敢出,冷不防红笺将“宝宝兽”交给了他,沉声吩咐:“你先抱会儿。”
“哎呀,好,哎哟哟。”姜夕月抱着“宝宝兽”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外边是怎样一番生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