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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九重烟火-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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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瑶身上披了一件外衣,是锦瑟夫人方才吩咐侍女拿过来的,现下的景瑶却扯开这件干净暖和的外衣,露出雨水淋湿的碧青衣裙。
  景瑶走到凌泽面前,手上拿着盖有红印的一纸书信,她的指甲都是不见粉的惨白色,手指颤的厉害。
  凌泽上神终于注意到她空空的右臂袖管。
  景瑶杏眸含泪,站在他面前咬紧了下唇,浑身轻颤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鹿,“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了。。。。。”
  她用左手摊开那张纸,竟是草拟好了的休书。
  “我已经在下面盖了手印,我的右手断了现在不会写字。。。。。我签不了自己的名字。。。。”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话,鼻音浓重,话音颤抖,再不是从前梨花带雨的怜然娇柔。
  锦瑟夫人见状,将发愣的小儿子抱在怀里,悄然无声走去了偏厅,随行的侍女们互使眼色,抬脚紧步跟上。
  于是正厅里,便只剩下了景瑶和凌泽两个。
  景瑶提着*的裙摆,后退一步跌倒在了地上,被雨水浸润整夜的鬓发有几缕贴在她的额头上,看上去狼狈又凄凉。
  “你的手臂。。。。”
  凌泽的话还没说完,景瑶已经赶忙着开口打断。
  她跪在他脚边,仰起未施脂粉的素净小脸,长睫沾着不知是泪是雨的水滴,前胸似是因紧张而剧烈起伏,“是我自己的缘故。。。。。那日我自作自受,被穷奇咬断了右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景瑶带着浓烈的哭腔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仿佛是带着刻入骨髓的歉意。
  她说着说着,就捂着胸口开始咳嗽,左手捂着苍白的樱桃小嘴,浓稠的血液自指缝间流落而出。
  那纸休书,飘零着落到了青石地面。
  晶莹的水滴从景瑶的额头淌下,溅在那纸休书上,晕开了黑墨书写的字迹。
  景瑶捡起休书,血和水点点交织在一起,她的声音轻的仿佛只是个易碎的幻影:“我应该把它放在乾坤袋里,不应该这么早拿出来的。。。。。”
  她宛若梦呓般喃喃自语道:“脏掉了又烂掉了。。。。。怎么补得回来。。。。”
  “扔了吧。”
  景瑶听到凌泽的话,诚惶诚恐地抬头,唇畔犹然沾着血,“求你原谅我。。。。我这就回荣泽云海补一张新的。。。。。”
  她不等他回答,踉跄着爬起身,却是脚步虚软,晕倒在了地上。
  凌泽上神叫了几声景瑶,她并没有半点反应。
  他在她身畔静立一刻钟,终是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这日恰逢沉枫仙医为川壁云君看诊,沉枫从云君院落出来以后,转道去了锦瑟夫人的锦瑟园,正巧与横抱景瑶的凌泽上神打了个照面。
  沉枫仙医看到凌泽怀中的景瑶,眉头紧皱拦下凌泽的脚步:“快找个卧房将她放下。”
  锦缎软垫,烟罗床帐,沉枫仙医搭过景瑶的脉相后,喟然叹气,脸色沉重。
  他转身兀自收拾着医箱,竟是连一副药方也不开了。
  凌泽低声问道:“如何?”
  “怎么说呢,”沉枫仙医回答:“已经用不到如何这两个字了。”
  沉枫仙医抖了抖青衣袖摆上沾着的水滴,盖上药箱继续说道:“景瑶天女天生体寒,与焱火化成的穷奇神兽天生相克。”
  “景瑶天女因为体寒不易怀胎,也因为体寒,在被穷奇伤过以后,损伤了仙骨仙根。”
  凌泽上神面色无变,却是看着沉枫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沉枫仙医背上药箱,一副我要走的样子,“意思就是景瑶天女因为被穷奇伤了,所以命不久矣活不过三个月了。”
  他停下脚步,拍了拍凌泽的肩膀:“不管她曾经如何对不起你,好歹是个将死的姑娘,你姑且念着三百年的情分。。。。。”
  “善待她几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们的仙医哥哥为了见到初莲不惜说谎骗人!可怜的凌小泽为他洒下同情的泪水QAQ

  ☆、第74章 鬱俱玄阴

  夕阳挂梢头;余晖黄昏后。
  琉璃华瓦的楼台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温雅美人,这位美人眸如漆点,眉若弯月;眼波含情,五官素丽。然她右臂的袖管,却是让人心惊的空荡荡一片。
  傍晚凉风徐徐吹来;景瑶左手扶着栏杆,侧过脸轻声咳嗽。
  落日夕照,晚霞流光越发凸显她的弱骨纤形,薄雾缭绕;云水朦胧愈加衬出她楚楚不胜衣。
  凌泽上神缓步走到了景瑶身后;他的手里拿了一件披风,因是锦缎紫貂皮的名贵料子,整件披风看起来格外丰实厚重。
  凌泽默默将这件厚重的披风搭在了景瑶的肩上。
  景瑶微微一笑伸手揽上披风,烟水紫绿的莲青色衣袖间,皆是悉心熏染的舒漠桂香,举手投足都溢出令人心驰神往的幽幽甜淡香氛。
  她转过脸似是要同凌泽说话,然而目露柔情眼波凝睇,最终逸出樱桃小口的,却只有连连止不住的沉闷咳嗽。
  “我这几日总是手脚虚软,便是连信鸟也放不出去。。。。。”景瑶单手攥紧了披风,低下头小声道。
  她的言辞中有着哀愁绵绝的悲戚,眼中尽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泪光,琼楼高高在上凉风澈澈习习,她非常自然地侧身依偎进凌泽怀里。
  凌泽上神愣了一瞬,终究没有移开。
  “你好久没有叫过我阿瑶了。。。。。”
  景瑶的声音轻轻细细,像是暮春晚景的零落柳絮,柔柔的余音缓缓浮在半空,仿佛下一瞬就能飘荡着湮没在来往的浅风里。
  “再叫一声阿瑶给我听。。。。。好不好。。。。。”
  景瑶的手搭上了凌泽的胸口,分外柔弱地轻微磨蹭着,这个动作她从前最是喜欢做,带着不言而喻的迷情暗示。
  凌泽侧目看向远处的碧波清池,池边垂畔杨柳迎风舒展新叶,晚霞暮影倒映于泛着碧青涟漪的凉澈水面,他沉吟许久,实在叫不出来。
  凌泽上神最终只是浅浅淡淡地低声道:“你既然手脚虚软,便早点回房间休息。”
  他刚一说完,就再不多留地转身离开,黑色衣角翩然若举,须臾便凉透了景瑶的心。
  她冷眼看着凌泽离去,他行步所向,乃是后院的花朝园。
  后院百花争艳姹紫嫣红的花朝园里,住着凌泽上神的六房美妾,其中最受宠的那位,已经怀有身孕足足一月有余。
  凌泽上神的这名爱妾乃是由门客所献,她不仅身姿妩媚婀娜,五官秀丽精致,走起路来婷婷袅袅流转佳韵,还长了一双深褐瞳色的漂亮眼睛。
  只要她竹簪荆钗挽发,洗净粉黛铅华,再穿上毫无装饰的素布长裙,远远看上去,倒是与三百年前的了了真有几分相似。
  于是凌泽上神送了她很多衣服首饰,只是他送她的每一条衣裙都是用不染色的素纱织成,每一支发钗都是由原川黄玉仿照树枝雕刻而生。
  原本是极为名贵的奢华用料,做出来的东西却相当的纯朴简单。
  而那位美妾因为深深恋慕凌泽上神,所以喜欢他送的所有物品,虽然并不明白他的心意,对他的过去也一无所知。
  不过在景瑶看来,凌泽上神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因为得不到真正想要的,所以寻来个顶好的替代品,即便是当作正主那样宠着,还是希望这个替代品,能从里到外都更像些。
  他就这么喜欢她。
  景瑶背靠楼台梁柱,缓慢地抬袖掩面,她面无表情,喃喃自语道:“这都是你逼我的。。。。。你既然这样待我,就别怪我对你做什么。。。。。”
  她再次伸手搭上镶嵌孔雀彩翎的雕花扶栏,鲜红的血在青玉栏杆上倏忽溅开,衬得那冰凉的青玉更青,滚烫的红血更红。
  她将尖锐的指甲狠狠戳进了自己的手心,却并不觉得有丝毫的痛楚,心底只有火山喷涌般暴涨的愤恨,将她的身体毫无缝隙地整个填满。
  腾腾黑雾染上景瑶身边的绵白色薄云,仿佛有无数个黑影从她体内中剥离而出,幻化成若干没有形体的黝黑鬼魂,空洞的眼睛瞪大如铜铃。
  “走吧,跟我去川壁云君的书房。”景瑶语调柔和地轻轻说道。
  川壁云君的手下养了许多精通武艺法诀的门客,三十六重天本就是个强者如云的地方,能被川壁云君选中的道法武者更是不可多得的强中手,景瑶即便有死魂傍身,在盗取川壁云洲的令符时,稍有差池也将是万劫不复。
  不一会,碧苍苍的草木轻摇,灿色晚霞浓艳交叠靡靡醉人,有一只几乎透明的死魂绕着诡异的圈来到景瑶身边,嗓音嘶哑刺耳对她说了几句话。
  景瑶在听完死魂的话以后,明丽的双眼简直亮的惊人。
  “呵呵呵。。。。。。”她因着心情悦然,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这也是那个贱妾自找的了。。。。。”
  当下正值入夜,川壁云君当然不会勤勉到这个时辰还待在书房,他正腻在莺声燕语的温柔乡里,和鲜嫩青葱的各色美人玩的不亦乐乎。
  凌泽的新宠爱妾出身天界贫门贱户,虽然没有任何来自门第的背景,却是凭着凌泽上神对她的宠幸,成功让自己的弟弟在川壁云君的书房里担任了职务。
  这位仙法低微的小哥,等于平白无故捡了个天大的馅饼。
  为了回报煞费苦心的姐姐,他也一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从来都是以十二万分的小心和认真做事,也因此得到了川壁云君的信任。
  今日恰逢这位小哥当值,他和几个凶神恶煞的武者一同守卫着书房,清秀的面上刻意绷出一副残忍阴狠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吓人。
  不过这样的表情,还是没吓到隐没在空中的死魂。
  死魂乃是凡人死后固守在体内的魂灵所化,因着无常勾不走,常常沦为被魔怪操纵心智的傀儡,能隐身于风中,浅没在水里。
  虽然死魂的动作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却必须有个宿主在不远处提供法力支撑,否则便会失去形态,尽数消散。
  此时的景瑶,正站在琉璃瓦的高广围墙外,掌中凝聚着团团仙力,调用心神尽力操控着死魂。
  几十个透明的死魂,正如无形鬼魅般熙熙攘攘地钻过窗棂,未曾留下星点的蛛丝马迹,已然潜入书房的密室里。
  “啪”的一声砰然碎响,惊动了门口的守卫们。
  “怎么回事?”戎装加身手握铁铲的小哥非常紧张地叫出声,玉白的脸庞一红,凝起仙力罩上手中的铁铲,尽职尽责地四处了望。
  天界神仙的兵器都是挑自己喜欢的用,因为喜欢可以刨土的铁铲,所以这名小哥的武器就是锐不可挡的铲子。
  身旁某位膀大腰圆的壮汉冷冷的眸光一扫,猛然看向云君书房之内,“里面似乎有东西。”
  这位小哥是个非常单纯的孩子,闻言竟是不管不顾地率先冲了进去。
  屋内的死魂像是瞬间瞄准了活靶子,冲着他照头奔过来,他捞起铁铲猛地抡过去,白灰撒过蒙住他的双眼,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了一阵劈里啪啦的轰然巨响。
  于是几位随后赶到的壮汉守卫,便看到这名小哥劈碎了门墙,他转身茫然地看着他们,怀里跌出一个空空如也的精致玉盒。
  墙外景瑶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得逞的愉悦,她因为透支了仙力唇色白的像雪,左手掌心里躺着一个金玉雕磨的令牌,虽然画着繁杂的符咒,却仍然能看出川壁二字。
  天幕深广,夜晚风凉。
  “有谁知道这是我做的呢。。。。”景瑶唇角轻轻翘起,淡淡微笑。
  她身旁那株生长了千百万年的高大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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