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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何意?”
“如我在青玉坛时所言,将要重建蓬莱,令其成为不死者的永恒国度,诚心诚意邀请诸位前去那里做客。”
方兰生跳脚道:“我看你是疯了吧?!把我们都变成焦冥摆着叫做客?!”
“小兰何必动气?我既是诚心,亦不在乎多等一时片刻,毕竟……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也都等过来了。”
“当年你与雷严灭我全族,便是为了焚寂之剑内那一半魂魄?!”百里屠苏怒声质问道。
“魂魄自要取回,焚寂也同样要带走,待我得到剑灵之魂,天下间除我以外,又有谁能够真正发挥焚寂凶力?可叹你那母亲实在心如铁石,连自己亲儿都愿意如此牺牲,哈哈!令人大开眼界、大开眼界!也令我寻访千百年,得到血涂之阵秘法,得知焚寂所在后,依然功亏一篑!!”
欧阳少恭说到此处,心有所恨。
“更可笑便是雷严那个蠢物!冰炎洞因承受不住血涂之阵而坍塌,乱石将众人掩埋,他却只将你当做一具寻常尸体弃之不顾,甚至连废墟之下的焚寂断剑都未取出!数日后,我在青玉坛由昏迷中醒来,即刻命弟子前去乌蒙灵谷找寻,人与剑皆不知所踪……”
风晴雪突然插进话来,少见的神色严肃:“少恭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尹大哥呢?”
“找人又有何难?千觞早已在你们身上撒下无色无味的‘冥蝶粉’,青玉坛自有方法追寻。可你们当真玩心甚重,居然跑来地界,害得其他弟子也不便来此,我只好亲自现身请人了。”
“你还没告诉我,尹大哥呢?!”
欧阳少恭轻笑道:“晴雪少安毋躁,你若想问,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害你们至此,晴雪却仍然记挂,果然心地良善。可惜此处并非谈话之所,不如换个地方,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方兰生等人将风晴雪护住,“晴雪凭什么要跟你走?!休想!前些日子青玉坛玉横之祸,其实也是你一手谋划?!”
欧阳少恭温和摇头:“小兰,你将我看得忒低,那不过是雷严自作主张,当时我正身处昆仑山天墉城……”
百里屠苏心中顿生不祥之感:“来天墉城作甚?!”
“自是得了消息,前去寻你,发觉你的的确确被移入剑灵魂魄,还丧失了一些记忆,好不可怜……”
“魇魅入梦……与此事亦有关联?!”
“呵呵,谁让你有个厉害师父,我虽不惧他,却不愿做无谓争斗。”欧阳少恭叹道,“那只魇妖,自大而又贪婪……不过随意说上几句,它便入你梦中取你精神。紫胤真人爱徒心切,又岂会袖手旁观?果然甘冒风险,魂体相离入你梦境施展‘镇魇之术’,虽灭去魇魅,却也遭其邪气侵心,不得不闭关静养。”
方兰生怒骂道:“太卑鄙了!你想把屠苏的师父支开,好下手取另外一半魂魄!”
欧阳少恭却淡然地摇摇头:“小兰莫急……封印不解,我又如何取到?杀死他虽是轻而易举,然尚未解封,太子长琴魂魄仍会继续存于尸身之中,他也将化为尸邪怪物。天墉城擅长解封法术,如此凶煞祸患,紫胤真人却迟迟未有动静,想必是怜惜徒儿性命,不忍解封除患,只得将他禁足于门派之中,呵呵,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师父。然而,若这个弟子擅离昆仑,且因煞气失控为祸一方,他还会不会、能不能……如此袒护?”
百里屠苏惊讶中想通了更多事情:“擅离昆仑……肇临师弟身死……是你所为?!”
“那人谩骂于你,难道还不该杀?”欧阳少恭斥道,“我的半身……怎可如此无用?明明焚寂在侧,何须忍气吞声?我不过……赠他一点药粉,几日后猝死倒也算得个痛快,只是确实劳你多费心了,毕竟你们一同抄写典籍时发生此事,想必百里少侠亦是有口难辩……”
“你!”
“可惜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三番两次推波助澜……瑾娘批命、铁柱观与狼妖一战、大巫祝化为焦冥……你却始终不曾真正神志大乱、邪煞侵心,委实叫人失望得很……”
前因后果,一切都已贯通,红玉被眼前人之疯狂残忍气到发抖,“你……竟想将百里公子迫至疯魔……”
“呵呵,今日一见,他体内凶煞之气仿佛更为平息……我却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有些事情虽然好玩,玩得稍久,亦是无趣。”欧阳少恭高高在上地勒令道,“五日内请百里少侠回天墉城解开封印,随即前往祖洲以北的蓬莱国做客,其他几位,也请同来,我定然……恭候大驾。”
“白日做梦!”
“呵呵,若是有人不赴邀约,我自然心急,我一心急,却不知会做出何事,挥手之间令江南出现几座死城,倒也不算什么……”
“死城?!疫病……”方兰生几乎要上前与他拼命,“你、你想故技重演,像对琴川那样……”
“琴川那般,不过小小儿戏,小兰怎会一直惦念在心?何况,每回皆同,岂不太过无聊?若心存好奇究竟将发生何事?亦可不去赴约,我一定……不令小兰失望。”
“你这混账!把人命当成什么?!”
“人命?同其他畜生的有何不同?天道亡万物、人杀人、人屠猪狗,小兰既然念佛,可曾去问问那些猪狗,对人又是如何作想?”
“你!”
欧阳少恭看着百里屠苏,冷冷威胁道:“百里少侠之师尊自是厉害,然道法仙术不解疫病之祸,依我看还是莫要牵扯其他人,否则诸位恐将更为烦心,又是何苦?五日之约,勿忘勿慢。”
说罢,他优雅笑道:“今回,晴雪便先行一步,与我同去蓬莱。”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风晴雪竟木木呆呆地跟在了欧阳少恭身后,面色凝滞,双目微合。
“晴雪!”
“她是个好女孩,我曾赠她药丸作抑制体内瘴毒之用,此药另有他效,譬如……听从我极为简单之示意。服下一丸,药力即可持续一段时日。”
百里屠苏拔剑而上:“不许将晴雪带走!”
欧阳少恭却长袖一展,施出莫名法术,携着风晴雪转瞬间退开百步之遥,身形渐渐隐去:“百里少侠莫要焦急,晴雪若是乖巧,我自然好好待她。诸位去到蓬莱,我亦有所安排……令你们玩得尽兴,绝不怠慢……眼下……便先回人间去吧,呵呵,应该有人会寻你们……”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所有人应对不及,竟然就被那股强霸之力打入了忘川。
早发白帝
白帝城。
故称子阳城。地处瞿塘峡口的长江北岸,东依夔门,西傍八阵图,三面环水,雄踞水陆要津,乃是一座浑然天成的要塞之城。西汉末年,公孙述割据四川,自称蜀王,因见此地一口井中常有白色烟雾升腾,形似白龙,故自封“白帝”,在此建都,并将子阳城名改为白帝城。
这座山城看起来平静怡然,百姓安居乐业,吃吃麻辣火锅,打打麻将解闷,来往的商贾旅客,也往往会被这里浓郁的市井气息所感染,觉得人生在世,好吃好玩格外重要。但也有人传言,江湖著名杀手组织“影煞”总坛,就在白帝城附近。因此,经常有前来寻找影煞买凶杀人的江湖人士在此驻足,只不过扮成平民模样,以免惊扰了这里的乡民。
百里屠苏于客栈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站满了人。方兰生怒目而视,襄铃拧着眉头,红玉满眼审视,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投向同一个人——尹千觞。
百里屠苏翻身坐起:“尹千觞!你怎会在此?!”
尹千觞咧嘴一笑:“趁着少恭离开青玉坛,从那里逃了出来……应该说,他原本也没打算留人。”
“这是何处?”
“白帝城。”尹千觞看出他的疑惑,自觉解释,“你们身上有冥蝶粉,我使用追踪之法,一路到了白帝城水边……”
百里屠苏蹙眉道:“我们……在地界被少恭法力打入忘川……”
“这就没错了……忘川确是通向人间。”尹千觞抓抓头,“听红玉说,晴雪被少恭带往蓬莱,我跟你们一起去救她。”
百里屠苏看看大家都是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于是问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这怨不得你……谁让我……唉,反正眼下人都在,一次说个明白。”
尹千觞平时没有正形,这会儿正经说起来倒是简洁明快,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方兰生更加愤怒:“所以说,你听欧阳少恭命令,一直把我们的事偷偷告诉他?!”
“少恭曾救我性命,我不过报答他的恩情。”尹千觞叹道,“当初是受了嘱托,跟随百里屠苏。太子长琴、蓬莱国、巽芳,这些我却没有从少恭那里听过,只知道他想自百里屠苏身上取回遗失的一半魂魄,却不料他竟会做到这个地步……”
“混账!事后再来假惺惺有什么用?!”方兰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百里屠苏却不恼不怒,只定定地看着尹千觞,问出他心中最在意的问题:“你,究竟是否晴雪兄长?”
其余人也都看着尹千觞,等待答复。
尹千觞却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一般,极尽沉默。
“快说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好想?!”
尹千觞苦笑道:“是或不是……有何重要?”
“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方兰生指着他的鼻子,“晴雪一心想找到自己的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尹千觞又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道:“……如今这个我,所有记忆的起点,便是在青玉坛醒来的那一刻,当日脑中一片空白,并无半点过去……”
听到这些,百里屠苏心中已经明白,尹千觞便是巫咸了。他受血涂之阵的影响,就如自己一般,失去了记忆。
“少恭和雷严似乎想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我却半点也记不起来。雷严恼怒,欲下杀手,而少恭阻拦了他,并悉心医治我的伤势。待到痊愈之日,他只是任我离开青玉坛,让我自己想清楚,今后要怎样活下去……”
其他人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此后,世上便多了一个尹千觞。我漫无目的,遍访名山大川,发觉自己对这个人间,既感到陌生,又十分喜爱。这般活着悠闲惬意、沽酒而欢,无一不好。”尹千觞扶住额角,面露一丝苦笑,“直到最近几年,却渐渐想起一些往事……幽都……十巫……乌蒙灵谷之变……”
襄铃算是听明白了:“你真的……真的是晴雪的哥哥呀……”
尹千觞却摇摇头,“不……如今,我仅是尹千觞,浪迹天涯,无拘无束……”
红玉蹙眉道:“你不打算与晴雪妹妹相认?”
“呵,相认?”尹千觞哂笑道,“原本就没有什么兄妹,谈何相认?”
砰的闷响一声,他眼前一花,脸颊重重挨了一拳,舌尖已有血腥味道。
百里屠苏斥道:“混账!”
尹千觞似有愧疚,并未躲闪,更不还手。
“这一拳,是替晴雪打的!”百里屠苏说道,“当日血涂之阵激发,冰炎洞崩塌,所有人非死即伤。我与你应是由此失去记忆……但我不信,你从未觉察晴雪可能是你妹妹,竟然还替少恭做事!”
尹千觞不答反问:“那你希望如何?我与晴雪相认?一开始便背离少恭?你告诉我,成为风广陌又能怎样?回到娲皇神殿,一辈子待在布满瘴气、只有无尽黑暗的地下?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