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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兰生鄙夷地白他一眼:“说了半天就这方法啊?这鬼地方大得吓人,哪儿能一眼看出什么地方不打雷,还没到那儿我们早饿死路上了……”
“这个嘛……往东面走吧。”
“凭什么?”
尹千觞用一种难以表述但绝不可靠的语气说道:“呵呵,来时路上,用法术算过,去东面,有生机之相……”
“生鸡?我还熟鸭嘞……我说你那些江湖骗术就别拿出来了行不……现在是讲正经事。”
尹千觞摆摆手:“非也、非也……再正经不过,此乃无上玄学奇门遁甲之术。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排盘,此去东边是为‘伤门’,主破坏,寻常看来必有血光之灾,不过眼下不正是要找空间破坏之处吗?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同伴有的信服,有的却一脸疑窦。
还是百里屠苏言简意赅地问道:“几分把握?”
“这……不好说啊,不过信我总没错,呵呵。”
“便往东边。”
俗语有云,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众人在这迷宫般的雷云之海中穿行了许久,正当觉得逃生无路之时,竟找到了尹千觞所说的“伤门”。
断崖之前,空中浮动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与初时卷进他们来的有些相似。但四处并无雷电干扰之势,只有浓云旋转翻腾,充溢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众人才有几分雀跃,百里屠苏忽然蹙眉,往前疾走几步,四下探看。
“小心!此处匿有极重妖气!”
红玉也是神情严肃,看向前方虚空中,双剑已随意念在手,作出备战的姿态。
崖下黑云飞快地流向两边,显露出淡淡的蓝色光芒。百里屠苏道:“结阵,护住向氏兄弟!”
延枚身形一晃,已变化为本体模样,原来是一只夔牛,牛首鱼尾,形态可爱,“我们夔牛族法力微薄,但我会护好我哥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六人刚结成阵法,倏地,一团巨大的蓝色光球自崖下跃起,才浮于空中,便喷出一片蓝雾,雾气高速逼近众人的过程中,竟化作了利刃的形状。
百里屠苏剑气已发,顶着蓝雾而去,纵然护不住所有人,但已挡住了妖物的大部分攻势。
蓝光包裹的中心,出现一只极大的怪鱼,仅仅背上尖鳍便长逾数十尺,腮部两须随风摇摆,口裂足可吞入陆上最大的生物。怪鱼人立于空中,显然来者不善。
“好、好大的鱼……”襄铃心中虽有惊惧,但羽扇飞舞,一招火树银花迎上怪鱼的蓝雾,蓝雾看似虚体,却能被击碎,化为片片碎冰。
尹千觞紧接着从阵中跃出,身上酒气依然,但重剑挥出的轨迹却十分坚决,势拔五岳、气吞山河。
这怪鱼虽然攻势凌厉,行动却并不灵敏,未能全然避开这霸道的一剑,左腮部被撕开一道伤口,破碎的鳞片纷纷落下。
怪鱼发出疼痛的怒吼,整个雷云之海都随之颤抖,它在原地翻滚起来,搅起一波又一波蓝色的风刃。
“怪鱼要发疯了!”方兰生手中佛珠骤亮,结出一个狮子无畏印,护住身侧襄铃和向氏兄弟。
不仅仅是发疯,怪鱼身周的光团瞬时变得刺目难当,令所有人短暂地失去了视野。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他们身上一寒。
百尺余长的怪鱼展开了原本身长三倍有余的羽翼,若垂天之云,身形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变为凤首犀背、鹰身蜥尾的模样。
方兰生大叫:“挨了打还会变化!怪鱼变成怪鸟了?”
红玉剑若旋舞,将妖物更强的一波风刃尽数弹回:“不论它是鱼是鸟,世间万物皆有破绽!”
百里屠苏的玄真剑毫不迟疑,绵绵无尽卷向怪鸟的左翼:“攻其两翼!”
风晴雪手执巨镰,已跃在空中,默契地收割怪鸟右翅,一招幻月·蟾宫,使得极尽优美,如同梦境。
尹千觞则挥动巨剑,吸引着怪鸟的注意力。此怪体量巨大,威力无穷,但不能眼观八方,也难免顾此失彼。虽然鸟喙将尹千觞挑开,左右翼却中了百里屠苏和风晴雪的合击。
怪鸟还欲顽抗,红玉的双剑已刺至颚下,那双红色古剑带着神威,轻松将怪鸟下颚的须髯斩断。
两翼受伤的怪鸟再不能吃痛,又失了平衡,怪叫着跌下去。
方兰生冲到悬崖边,只见那蓝色的光团坠入黑云之中,一转眼就不见了,“好凶恶的家伙!还好受伤掉下去了……”
襄铃也后怕地拍拍胸口:“好凶恶的大鱼,还能变大、大鸟……”
红玉若有所思:“看其形貌,我倒想起一物……”
百里屠苏点点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方兰生了然道:“这不是庄子的《逍遥游》里面……”
红玉语气中也有敬畏:“想来那种大鱼并非北海独有,而我们刚才所见应是还未真正长成的幼鲲,不然今日怕要埋骨于此了。”
延枚挠头:“好险捡回一条命。就算是幼鲲,夔牛全族加在一块儿也打不过……”
向天笑虽是不通法术的普通人,倒是并没太惊慌,只是盯着那黑云旋涡琢磨:“接下来怎么办?咱们通通走进这旋涡去?”
尹千觞揉着被鲲鹏弄伤的肩膀,摇头道:“依我看这儿确实是个出口,不过却不知出去会落到何处,这纵身一跃,可是破釜沉舟的事儿。”
诸人在周围搜寻一番,也并无其他办法和通路,眼看时间流逝,红玉道:“看情形,只能从这个旋涡离开了,再拖延下去,那只受伤的鲲说不定便要回来……前路当真是凶吉难定。”
百里屠苏望着那黑色旋涡:“鲲鹏出现在此,应有其故,不如由我先进入一探。”
风晴雪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这不行,我跟你一起,也好照应。”
红玉笑吟吟地牵起风晴雪,说道:“都别多想了。我猜空间裂口若是有人通过,裂口处岌岌可危的那点力量制衡便会崩摧,即是说,走过去了多半不能再回来。”
尹千觞点点头,笑道:“干脆大伙儿一块儿走,谁也甭落下!”
所有人心中本来存有的疑虑和担忧都烟消云散,大家同生共死,又有何惧?一个个反倒是轻松了起来。
百里屠苏看着这些生死患难的同伴,心中歉疚和感动交织,行了一礼道:“若真有不测,在下便是死去,亦会记得诸位恩义。”
“呸呸,别尽说不吉利的话!本少爷可还没活够!”
延枚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只袋子,浮空发光,“我也能派上些用场,这是夔牛族的宝物呼呼果,服用后可在水中呼吸自如。”
“此物大好。若穿过这旋涡落入水中,可保安全。”百里屠苏心中忧虑又减轻几分,“谢过延枚兄弟。”
众人服下呼呼果,就连阿翔也喂着吃了。
方兰生突然想起了什么,挠挠头道:“不如等下我们都拉着手吧,或许就不会像进来时那样散了。”
“咦?这个法子好呀。”风晴雪自然而然地牵起了百里屠苏的手。
百里屠苏只是点点头,垂目不言,阿翔也落在他肩上,紧紧扣住他的肩胛。
红玉笑道:“便按猴儿说的,不妨一试。”
方兰生大着胆子牵起了襄铃的手——当然,襄铃已经早早跑到了百里屠苏的另一侧,牵着他不放。
“来吧!”
几人运起真气,纵身一跃,是生是死,只在这一搏!
祖洲
力战鲲鹏,终于脱身,却又逢生死之境。
集体跃入那空间旋涡后,残酷的黑暗席卷了他们,那是绝对的“暗”,这种暗不需要与光相对,而是根本没有光,不存在光。
这样的空间,不是人的力量所能为,而是“世界”的力量。
在这奇异的缝隙中,他们不仅仅遭遇着黑暗的恐惧,也被看不见的巨力耍弄着,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根本无法呼吸。
几人被空间之力撕扯得七荤八素,却都死死地攥着身边人的手不放。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不能松手,一个都不能落下,只要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黑暗,和无法预知下一瞬会发生什么异状的境地,给众人带来巨大的压力。他们想要互相交流,但是这个空间中似乎无法传播声音,喊出去的话都会被黑暗吞噬。空间如此曲折变幻,却也听不到任何爆炸或者撕裂的声音。
只有黑暗,和寂静。
饶是他们都是经过许多事的,仍免不了开始觉得焦躁,恐慌。
那紧密连接的环,似乎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百里屠苏心下觉得不好。
困在这黑暗中,又不能交流,只有紧紧相握的手,是他们联结的纽带,若是众人心防溃散……他们便会分崩流浪在这空间缝隙之中,再难逃生了。
忽然,一股柔和平静的力量,从他的右手传来。
是风晴雪……他心下一动。
他看不到风晴雪那温暖的笑容,但他脑中竟然浮现了这样的画面,在琴川、在桃花谷、在铁柱观、在安陆……每一次,都是风晴雪的笑容,和她这样和煦的力量,将自己抚平。
风晴雪将她的真气缓缓地输送给百里屠苏,又通过百里屠苏的四肢百骸,传递到他左手边的襄铃。
百里屠苏握紧了襄铃的手,当真气渡到襄铃手心时,他感觉到对方也是一震,然后慢慢放松了下来,似乎从交握的姿势,就能感觉到襄铃的心情变得愉悦了许多。
这柔和的大地之力,便在这个环中静静地流淌着。
每一个接收到它的人,都立刻明白了同伴的心意。
已经快要崩坏的环,又重新变得坚不可摧。
这种力量,支撑着他们看到了光亮。
那光亮是突然出现的,像是混沌被盘古剖开,光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刺眼得令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几人短暂地失去了视力——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强忍着去遮挡眼睛的本能,死死抓着身边人的手,没有松开彼此。
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脚下升起,如同海底的火山爆发,喷出积累了千万年的能量。
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便被那推力抛向了光亮之中,突破临界点的那一刻,一种刺耳的音波冲向脑际,被剥夺的感官重新回到了身体。
“啊!”方兰生第一个叫了出来,他能听到自己的喊声了!
紧接着,他的口中灌入了大量咸涩的海水!他的四面八方都是海水!他们根本是被抛入了海底!
方兰生紧张了一瞬,忽然,体内服下的呼呼果发挥了效力,他适应了包围着他的温冷海水,五感清晰,呼吸顺畅。五彩的鱼群从身边游过,他像是从无间地狱突然坠入斑斓的梦境。
几个人跌跌撞撞,终于都稳住了身子,不用多想,也感受到了那种死境逢生的解脱。
就算是身处海底,也远比那未知的幽暗要美好万倍。
他们缓了缓神,才打量起身处所在。
这竟是一片绝美的水域,珊瑚缤纷,鱼虾欢闹,水草摇曳,远处更有宫阁楼宇,精致秀丽。
“这……是龙宫吗?”方兰生叹道,“没想到这次出来还有这种奇遇!”
虽不是龙宫,但也所差不远了。他们走近探问,原来此处是东海龙绡宫。
龙绡宫掌管龙宫织物供造,来往多是女官,整个龙绡宫幔帐纷飞,带着粉红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