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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道路畅通安全了,我们去凯岩城旅游吧。”远离乔佛里和我老姐。他越是思量乔佛里今早对待《四王志》的手段,心里就越是不安。噢,没错,这里面蕴涵着明确无误的信号。“我很荣幸带你参观黄金长廊和雄狮之口,参观詹姆与我从小在其中游戏的英雄之殿,当海潮到来,地底传来雷霆……”
珊莎缓缓抬头,他看到她眼中的映象:鼓胀的额头、伤残的鼻子、怪异的粉红伤疤和大小不一的眼睛,她的目光散乱、空洞而冰凉,“夫君大人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想逗你开心呢,夫人。”
“夫君大人开心,我就开心。”
他嘴巴抿紧。你这可怜的小恶魔,竞以为雄狮之口会给她欢笑?够了!除了用钱,你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女人欢笑!“算了,这是蠢主意,兰尼斯特才喜欢石头。”
“是的,大人,如您所愿。”
百姓们高呼着乔佛里国王的名字,三年之后,这残忍的孩子就将长大成人,临朝听政……届时,任何有我一半洞察力的侏儒都会远远逃离君临。我该上哪儿去?旧镇?自由贸易城邦?他有些渴望去拜访布拉佛斯的泰坦巨人,也许巨人像能让珊莎开心?于是他再度开口,温柔地提起布拉佛斯,结果同样撞上那堵由干巴巴的礼貌筑成的墙,冷酷而不动摇,犹如在北方踏上的绝境长城,他累了,倦了,再也不想说了。
夫妇俩沉默地坐轿子,走完最后的旅程。提利昂满心只想对方说点什么,什么都好,哪怕一个词、一个字,但她到最后仍一言不发。在城堡庭院停轿后,他召来马夫扶她下轿。“一小时后,就得前去参加婚宴,夫人,我马上回来。”他迈着僵硬的步子离开,院子对面,乔佛里将玛格丽横抱下鞍,女孩发出喘不过气来的娇笑。总有一天,这孩子将和詹姆一般高大强壮,他心想,而我永远是他脚下的侏儒,或许他想让我变得更矮……
提利昂寻到厕所,将早晨的酒一古脑儿拉了出来,随之发出欣慰的叹息,这种时候,撒尿比干女人还爽,要是自己的疑虑和内疚也能这么轻易释放就好了。
波德瑞克·派恩等在卧室外。“我把您的外套放上了,不是在这里,在您床上,卧室的床上。”
“没错,卧房,搁床的地方。”珊莎一定在里面更换宴会服装,还有雪伊。“去倒酒,波德。”
他坐到窗边座椅上喝酒,打量着下面厨房的混乱,阳光还未照到城墙顶端,但烤面包和烤肉的香味业已四散飘逸,宾客们很快便会涌入王座厅,毫无疑问,这将是一个充满歌声与辉煌的夜晚,代表高庭与凯岩城的结合,展示出大联盟的富裕和力量,威慑全国诸侯归服乔佛里的王化。
目睹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罗柏·史塔克的下场,谁还敢反抗乔佛里的统治?河间地仍有战事,但四处的火星正渐渐熄灭。格雷果·克里冈爵士渡过三叉戟河,占领红宝石滩,并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回赫伦堡。海疆城向黑瓦德·佛雷投降,蓝道·塔利伯爵的军队则控制了三叉戟河以南的女泉城、暮谷城和国王大道。在西方,达冯˙兰尼斯特爵士与金牙城的佛勒·普莱斯特爵士会合后,正朝奔流城挺进,而莱曼·佛雷爵士率两千步兵自孪河城南下予以增援。派克斯特·雷德温伯爵保证他的舰队不日即将从青亭岛起航,通过环绕多恩的漫长旅途,穿越石阶列岛,直扑龙石岛,这支舰队的数量十比一地超过史坦尼斯的里斯海盗船。实际上,这场被学士们称为“五王之战”的斗争已经提前结束,有人甚至听见梅斯·提利尔向泰温公爵抱怨没把胜利的机会和荣耀留给他。
“大人,”不知不觉间,波德已来到身边,“换衣服吗?我把您的外套放上了,在您床上,为宴会准备的。”
“宴会,”提利昂酸溜溜地反问,“什么宴会啊?”
“婚礼宴会,”自然,波德没听出他挖苦的语调,“乔佛里国王和玛格丽小姐的婚礼宴会。我的意思是玛格丽王后。”
提利昂暗下决心,今晚不醉不归,“来吧,波德瑞克小子,把我打扮得有个参加宴会的模样。”
走进卧室,只见雪伊正替夫人梳理头发。喜悦与悲哀,此两人站在一起正是绝妙的反差,欢笑和泪水。珊莎穿松鼠皮滚边的银色绸缎裙服,带有淡紫色毛须的拖长衣袖几乎触到地板,雪伊为她罩上一面镶嵌深紫色宝石的精致银发网,此情此景,令作丈夫的不禁陶醉,提利昂从未得见如此可爱的她,但那长长的绸缎衣袖又蕴涵了无尽的哀伤。“珊莎夫人,”他开口,“你将是今晚最美丽的女性。”
“大人过誉。”
“夫人,”雪伊用充满渴望的语调恳求,“可以在席间为您服务吗?我还从未见过馅饼里飞出鸽子的景观呢。”
珊莎犹豫地望着侍女,“但是太后亲自挑选了所有仆人呀。”
“而且大厅里太挤,”提利昂奋力压抑不快,“算了吧,到时候城堡内四处都有乐师表演,外院也会摆上桌子,堆满食物和饮料。”他打量着他的新外套,深红天鹅绒服装在肩膀处加垫,而蓬松的袖子开了口,露出下面的黑缎内衬,果然漂亮,可惜没有漂亮人儿来穿。“来,波德,帮我把它穿上去。”
他边穿边喝了一杯酒,随后挽着夫人离开厨堡,加入到那向王座厅汇集的丝绸、缎子和天鹅绒河流中,许多宾客业已进厅寻找座位,其他人则聚集在大门前,享受难得的秋日温暖。提利昂带领珊莎在院子里周旋,以尽必要的礼数。
她的确是个乖巧知礼的好女孩,看着珊莎称赞盖尔斯伯爵的咳嗽好转,恭维埃箩·提利尔的裙服,询问贾拉巴·梭尔有关盛夏群岛的婚俗,提利昂不禁心想。表弟蓝赛尔爵士在凯冯叔叔扶持下也来参加宴会,这是自黑水河之战后他头一遭下病床,他看起来好像鬼魂,蓝赛尔的头发灰白脆弱,人瘦得像根棍子,若非他父亲帮忙,随时都可能倒下。但当珊莎夸奖他的英勇,诚挚地祝福他身体健康时,父子俩顿时容光焕发,她本该成为乔佛里的好王后和好妻子,假如他有爱她的能力的话,提利昂怀疑外甥根本没有爱任何人的能力。
“你看起来格外优雅迷人,孩子,”奥莲娜·提利尔夫人蹒跚走近,那身金丝裙服显得比这老婆娘本人还重,“美中不足的是,风稍稍乱了头发。”矮个老妇替珊莎理理散开的发丝,将它们放回原位,再整好发网。“我为你逝去的亲人们感到遗憾,”她继续漫不经心地拨弄,“不错,你哥哥是个大叛徒,可我们要沦落到在婚宴上杀人的地步,实在没得治了。噢,这下好多了。”奥莲娜夫人微微一笑,“很高兴知会你,孩子,后天我便要动身返回高庭。如果照实说,我受够了这臭烘烘的城市。男人们离家打仗期间,你愿意陪我做小小的拜访吗?我会非常想念玛格丽与她可爱的同伴们,若有你陪伴,可真是太欣慰了。”
“谢谢您的好意,夫人,”珊莎道,“但我必须陪着我的夫君大人。”
奥莲娜朝提利昂露出一口充满皱纹的无牙笑容,“噢?请原谅无知的老婆子吧,大人,我并非要拐走您可爱的妻子,您莫非不统帅兰尼斯特大军前去对抗邪恶的敌人么?”
“我的大军是金龙与银鹿,财政大臣必须留在宫廷,居中调度,好让士兵们安心打仗。”
“那当然,那当然,金龙与银鹿,还有侏儒的铜板。我听过这些侏儒的铜板,毫无疑问,收敛它们是件烦琐工作。”
“我制订计划方针,不管收敛之事,夫人。”
“噢,是吗?我还以为您事必躬亲呢。总而言之,王室不能在侏儒的铜板上遭人欺骗,您说对吧?”
“那自是天理不容,”提利昂开始觉得罗斯·提利尔公爵是有意跳下悬崖的了,“请原谅,奥莲娜夫人,我们夫妇该就位了。”
“我也该进去了,天哪,七十七道大餐,不是有点过于铺张,大人?我最多只能尝尝三四道,噢,您我这种小个子真是不走运哪,您说对吧?”她又摸摸珊莎的头发,“好啦,快去吧,孩子,开心一点。我的护卫呢?我的护卫上哪儿去啦?左手!右手!快扶我上高台。”
黄昏还有一小时才降临,王座厅内却已灯火通明,每个壁台的火炬统统点燃。已到的客人站在长桌后,正在进门的领主和贵妇们经传令官依次通报名讳与头衔后,再由身穿王家服装的侍酒护送穿越宽阔的中央走道,旁听席上全是乐师,有鼓手、笛手和提琴手,还有的操着号角、竖琴和皮风笛。
提利昂挽紧珊莎的胳膊,沉重地蹒跚而前,他可以感觉到人们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他鼻子上那道让他更丑的新伤疤,让他们去看,他一边跳上座椅,心里一边想,让他们去瞅,去议论,直到说够为止,我才不会为他们而遮遮掩掩。荆棘女王拖着脚,以细小的步子跟在后面,他不知是自己和珊莎的搭配,还是夹在两名七尺孪生护卫中间的枯瘦老妇看起来更可笑。
乔佛里与玛格丽坐在相匹配的纯白战马上骑进大厅,侍酒们跑在前面,散下无数玫瑰花瓣,国王和王后也为宴会更换了着装,小乔穿黑与深红的条纹马裤,金线上衣有黑绸袖子和玛瑙纽扣;玛格丽则脱下再婚时的端庄裙服,换上淡绿锦绣服装,紧身胸衣露出肩膀和小乳房的上半部,她柔软的棕发披散在洁白的肩膀,直垂到腰,额头则戴了一顶纤细的黄金王冠。王后的笑容羞涩而又甜蜜,她是个可爱的孩子,提利昂心想,我外甥不配得到她。
御林铁卫护送国王夫妇步上高台,坐在铁王座阴影底的荣誉位置,前面垂下一排长丝旗,有拜拉席恩的金、兰尼斯特的绯红和提利尔的绿。瑟曦拥抱玛格丽,亲吻未来儿媳的脸颊,接着泰温公爵、凯冯爵士和蓝赛尔爵士也上前施礼,乔佛里则接受了岳父和两位新哥哥——洛拉斯和加兰——的亲吻。我结婚时可不是这样的,提利昂心想,当国王和王后就座后,总主教带领大家作祈祷,我还算有眼光,至少这人的声音不像前任那么令人昏昏欲睡,提利昂安慰自己。
他和珊莎坐在国王右手边,挨着加兰·提利尔爵土和他妻子莱昂妮夫人,与乔佛里之间隔了六七个位子,身为兰尼斯特家族的核心成员和前任代首相,照理这算是一种侮辱,但提利昂还嫌不够,满心希望离得越远越好。
“满上酒杯!”祷词念完后,乔佛里迫不及待地宣布,他的侍酒连忙上前将整整一壶青亭岛暗红葡萄酒倒入提利尔公爵清晨赠送的金杯中,国王双手捧起,“敬我的妻子,王后陛下!”
“玛格丽万岁!”全大厅高呼回应,“玛格丽万岁!玛格丽万岁!敬王后陛下!”一千个杯子同时碰响,宣告婚宴正式开始,提利昂·兰尼斯特和旁人一样干了第一杯,落座时叫人重新满上。
第一道大餐是蘑菇和黄油蜗牛炖的浓汤,盛在镀金碗里。由于几乎没动早餐,而酒精业已渗入肢体,所以提利昂大吃特吃,很快扫个精光。完了一道,还有七十六道,城内天天都有孩子饿死,平民为了一根萝卜互相厮杀,我们却在这里享受吃不完的七十七道菜,假如放老百姓进厅来看看,他们就不会再喜欢提利尔了。
珊莎尝了一口汤,便将碗推开。“味道不好么,夫人?”提利昂询问。
“还有好多菜呢,大人,我胃口小,不能先吃撑了。”她紧张地抚摸发网,然后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