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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眯了眯眼,很是看好戏的心态。“杜姑娘有所不知。嵇康刚在上月十五成亲,你照理该称声‘嵇嫂子’的。”
瞧着那个女孩那一脸被打击的震惊神情,我顿时秉着善良的心同情起她来。“杜姑娘是吗?今天中午就留下来,给你嵇大哥一个面子,让我请你吃顿午饭可好?”我笑得即温和又慈爱,俨然一副长辈看孩子的模样。也没深思我和这个杜姑娘或许差不了几岁。
她瞪大着眼,不敢置信地把视线移回一脸平静淡然的嵇康身上:“嵇大哥,我不过就是到外省几月,你怎么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结婚?而且……而且还是娶了这么一个丑妻?!”
我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果然,我的直觉很可靠。这哪里来的
9、第八卷 。。。
没教养的女孩!拖回去打一百大板!说话粗鲁又不留情面,扣两千两百分。
她的话一出,院子里本来和谐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
阮籍和王戎的笑意顿失,不约而同开口:“杜姑娘,不得胡说。”
向秀显然不喜欢这种戏码,知道接下来做不成活了,于是默默地放开风箱的手柄,默默地看了看场中一眼,默默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默默地进屋,我甚至可以想象他默默地坐下,然后默默地看书。
“我没说错啊!你看她额上的那一块疤痕,丑陋得令人心惊!嵇大哥,你怎么会娶这么一个丑妻!我不比她强吗?!”
不知死活,不懂看旁人的脸色,不知悔改,再扣三千三百分!我恶狠狠地腹诽。
嵇康沉着脸,严肃地看着杜姑娘,眼底有暗涌流动,口气冷了几分:“璺是我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娶进来的。而且,侮辱我的妻子,就相当于是侮辱我。杜姑娘,留口德。”
侮辱第一才子嵇康?!这个重大的帽子扣下来,沉得这个杜姑娘委屈得眼泪汪汪。只见她一窒,然后愤恨地看着我,低叫:“你根本配不上嵇大哥。”
“哦?”我依然笑眯眯,一副标准贤良妻子的表情,“从何看出?”
她鄙夷地盯着我额上的疤痕,“你看你长成这样!在外人面前,未免叫嵇大哥抬不起头来。”
我又叹气。她非要一口一个“丑妻”,一口一个“长成这样”么?我道她能说出多有建设性的话,不过尔尔。
在心里得意地大笑,这种小女孩不成威胁。我温温地开了口:“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借孔子之曰,指责她以貌取人的肤浅,谦和得体,不失风度。孰优孰劣,旁人一目了然。
嵇康的面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走到我身边,握紧我的手。王戎惊讶地瞅着我,而阮籍则是不留情面地笑了出来。“好才情!”
“可是我喜欢嵇大哥很久了!”杜小姐十分不甘地握拳怒叫。
我状似惊讶地回视她,“我并没有反对叔夜纳妾呀。”话刚落,就感觉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我仰头,看他一脸的不悦。我回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杜小姐呆了呆,“真的?”
我大度地点点头,“真的。这是男人的事,我们妇道人家不能插手,否则便是有碍妇德,但我希望那人是真心了解他,喜欢他。”
这位杜家小姐拼命点头,“我真的很喜欢嵇大哥。”
“那或许不尽然。”我说,看她不服气欲大作辩解的表情,我连忙开口堵住她的话:“其一,你不了解你嵇大哥。他并不是肤浅到在意女子皮相之美,而忽略内心所在的轻浮男人。”我抬眸,他也俯首凝望着我,目光宁静深邃。
我转过头,又道:“其二,你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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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丑妻,一口一个美丽与否,这就是你潜意识里对叔夜的看轻,说得严重点,是对他人格的侮辱。”我字字珠玑,但语气却称得上温柔和善。
她呆呆地站立着,有些茫然,和不服气与愤怒。“可是,可是我……”她垂下眼,有些无措地咬着唇,唇咬得发青,楚楚可怜的模样,然后,她猛地抬起眼,瞪着我,脚在地上狠狠一跺,转身跑了出去。
我见状,笑得特别春风拂面。然后眨眨眼,对上几双揶揄的眼睛,无辜地问:“她不留下来吃饭么?”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大家水性都这么好呀?连个泡也不必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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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卷 。。。
晚上,当我伏在嵇康身上微微喘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叔夜,日后,我还得替你处理多少次这种事情?”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我不满地嘟起嘴,咬了咬他平滑结实的胸肌,“叔夜,你真诚实,诚实得让人咬牙切齿。”
他的眸子闪了闪,“你不悦?”
“悦!悦得很!”我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翻身躺到一边去,背对着他。
他靠了过来,“你今天的态度像是不甚在意……”
我气恼地回过头,“我不那样,能怎样?难道和那位杜姑娘吵成一堆么?”使劲摇头,“才不要,太难看了。”
他笑。
我有点气,托人去找曹璺的举动本来就令人不愉快,现在又碰到了一个小情敌,真是……
他只是笑,低低地笑,任由我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膛上,发出清脆的“啪”一声。
见他这样,我没好气地别过头,抱紧被子有些赌气地睡觉。然后,他咬着我的耳垂,呼吸拂来,引得我一阵轻轻的颤栗,只听他轻说,“你今日,出乎我的意料。”
“尔尔。”我随口答道。
“你和传闻中有很大的不同。”他道。
怎么个不同法,我多少也是知道的。曹家大小姐“相貌平平”,性格平平,才艺平平。
不同……我这才觉得有点高兴,又转了个头:“是不是觉得我本人更迷人?”
他顿了顿,欲说什么,终是作罢。大掌盖了下来,遮住我的眼睛。“睡吧。”“叔夜,你在害羞哦?”我调笑,想掰开他的手看清楚。“有没有脸红?”
他转移话题,“明日有人来访,晚睡了不好。”
“诶?谁?”显然他成功了。
“吕巽。”
我心一凛,微笑顿时僵在嘴角。吕巽!
咬着唇,本能地想叫他别去。但是……一股理性又十分及时地强制压抑下了那念头,嵇康与吕巽的交集,这本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我出于什么样立场身份来阻止?一个穿越时光机的旅人?一个历史的旁观者?
我闷闷地,又锤了他的胸膛一下。“我不喜欢吕巽!”
他疑惑地看着我:“为何?”
“……就是讨厌!”
嵇康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才道:“吕巽为人善良,是值得深交之人。”
我翻白眼,这个时候的吕巽当然是善良的!等他成为钟会面前的红人,到时候那就……哼哼!我恼得不想多说。“我困了。”
心情一整个乌云密布,他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起身熄灭了烛火,躺进被窝里,拥着我入睡。就算心情再不愉快,我的身体仍是比我的心更早作出反应,十分自然地回过身,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这一个月来的习惯渐渐形成,我竟然只有抱着他才能入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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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他在那头的房间里与向秀彻夜研读《庄子》,我在这头的卧房里彻夜失眠。第二天盯着两个黑眼圈,精神不济,整天昏昏欲睡。他虽然没有说话,却有点担心,从那夜之后,不曾再熬夜研读。
翌日。
那个吕巽早早地就提着酒带着肉来拜访。
我看他的态度,竟是与嵇康相识已久般熟稔。长得甚是俊美,一袭白色长衫,宽松的衣袖飘飘然,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看见了嵇康身边的我,更是笑容可掬地将酒肉奉上。“嵇嫂子,这些是我的心意。嵇兄成婚时我身在外地赶不回来,而今中午要与嵇先生讨论学术,就麻烦嫂子了。”
“哪里,客气了。”我面无表情地接过,转身走入厨房。
外头隐约传来吕巽有点不安的声音:“嵇兄,嫂子这是不高兴么?她讨厌我么?”
然后嵇康压低了声音说,“她是与我闹别扭。不碍事。”
我闷闷地捏了捏手中的肉,嵇康嵇叔夜先生,您对朋友还真是圆滑!
正这么想着,就见向秀站在厨房门口,表情难得有些羞涩。
“子期?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练字么?”
他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了进来。站在我身边,看我要烧水,抢先一步帮我把水倒壶中,神情认真。
这是献殷勤么?他有啥企图?
我莫名,问了向秀也不答。于是我作罢,径自忙自己的。时不时使唤这个呆呆伫立在一旁的人。
“啊,子期帮我把青菜浸到盆里洗干净。”
“啊……好的。”
“对了,子期,那个帮我切一切。”
“嗯,好。”
“把锅掀开来,帮我把鱼翻个面。”
“……”
我笑得无比欢畅,有比我更拽的时光旅客,历史旁观者么?我正在使唤七贤向秀才子帮我炒菜!
三菜一汤大致上完成了之后,我才好整以暇地转过头,“说吧,献殷勤献了一个早上,再笨也知道你有话要讲了。”
他赧然地笑,“嫂子,可否请你再写一幅字?前些日子嵇大哥让我看的那字体,甚是漂亮,可是,极难临摹,我……”
我春风得意地笑,眼睛转了转,一副慈爱模样地看着他:“行,只要你答应嫂子一件事,随便我写几幅字都没关系。”
“什么事?”
“让我照个相就好。”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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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站好站好。”我手里拿着数码相机,从瞄准镜里看他,向秀眉宇间尽是困惑,但还是依言乖乖地站得挺直。
等我“咔嚓”一声,将这位俊美清秀的才子收入底片中,心中愉快地说:“好了。”
他仍是不解:“嫂子这是……”
摆摆手,“这你就不用管了。走吧,我们去书房。”
书房里隐隐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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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谈论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这是吕巽的声音。
“在于教授之道,在于彰显人人本有,自身所具的善良本性,所谓明明德。再推己及人,使人人都能自新,是谓亲民,新民也……”嵇康磁性浑厚的嗓音解释着。“物有本末,事由始终,知所先后,近则道已。此句乃指……”
向秀轻轻推开门,那两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吕巽面带微笑:“嫂子。”
我“嗯”了一声,在嵇康颇不赞同的表情下,终是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抱歉,打扰你们了。”
吕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哪里哪里。明明是我打扰嫂子了。”
我不多话,向秀早已磨好了墨。
我端正地坐在书桌前,笔尖沾了沾墨水,正要下笔,却停在了半空中……写什么好呢?
这么几个才子都在旁观,随便写个什么都只怕不够分量啊。呃哦!写首词好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清秀雅韵的字体描绘出我最喜欢的《青玉案》。
以瘦金字体挺瘦秀润的特点,连笔的字像游丝行空,事实上,很接近行书了。
最后一笔完成,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抬眸看向他们,三双眸子异常认真地盯着那首词。
我问向秀:“这样就可以了吧?”
他依然紧盯着词,头也不抬地点着。“嫂子,有劳了!”
吕巽这时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惊艳,“嫂子,你竟有如此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