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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本想拍抚她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我不行。”她慢慢摇首,“我不想听见你赶我。所以,不管有多留恋,刚刚的那一刻,就到此为止。”
“戚玉,你回答我,信里说的……”
88、第八十八卷 。。。
戚玉伸指贴住他的唇,“不要说,等一会儿,我会全部告诉你。现在……”喃喃着,嘴慢慢地凑了过去,鲜红的唇一下子印在了阮籍的脸颊上。然后离开。
阮籍像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样就够了。”戚玉凝定了眉目,清雅微笑地道。
“什么?”
“我说过,我不会成为别人的妻子,此生,非你阮籍不嫁。但是……你不可能娶我啊。”她一直在笑,从头到尾,都不曾在阮籍面前流露出一丝悲伤,双目熠熠光彩摄人心魂:“你始终坚持着你的坚持,你不会为我而动摇。只要我一嫁了人,你便会忘了我。如果是那样,我不会甘心的,死也不会甘心的!”语气稍稍跌宕,她接着道:“阮爷……我的嗣宗,我在此向你起誓,此生,只爱你一人。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誓言太过震撼。
鲜红美丽的唇瓣边,妖冶如火的血蔓延而下。
触目惊心!
我和嵇康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阮籍脸色惨白。“戚玉!”
“自你绝言之后,我就开始服那药,一天一点,一天一点,直到今天!嗣宗,我要你记住,今日我为你而死,今生今世,你都不能忘了我。”
她有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然而,就象一朵盛开的高贵牡丹,在最美的时候如魔法般瞬间凋零枯萎。“你知道,我是爹和所谓‘下贱平民’生的私生女,自十岁时兄长认我回去,只是收为义妹。族谱里也不会有我,没有人会重视我……我只是一枚棋子,可有可无……以前,能回到血亲身边我就心满意足,可……现在我不甘了。世人可以忘了我,唯独你不能。”
阮籍痛心地拥住滑落的她,眼泪痛成双行。
“纵使你日后……妻妾成群,我也不允你……忘了我,不允你忘了戚玉,不允你忘了……我这个你曾经爱过的女子。”她轻轻咳出了声,涌出了更多的鲜血。
我的表情凝结了。
阮籍跪坐在地上,抱着她痛哭失声,悔恨地抱住她,语不成调:“……你为什么要这样?作为人嫁,不是很好么?你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任何人都可以爱上你,你可以肆意享受你所要的……为什么!!”
“为了……”
戚玉眼睛的焦距渐渐朦胧了,她纤细的手无力地伸出,好像想要摸一下阮籍的眼眉,却又最终垂下,呼吸……停止。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让毕生爱着的男人,永远记住她。
明知这段感情没有结局,她依然选择用死证明她的爱。
若她嫁给别人,他则会慢慢忘了她,因为时间会冲洗一切伤痛,即使再深,再沉。但若她为他而死,不管是恨是爱,他便会在那一刻,永生难忘她的容颜,她的一切。
我不敢置信地捂住唇
88、第八十八卷 。。。
,呜咽着哭倒在嵇康的怀里。
他的大手,缓缓抚上我的肩背。
一下一下,那么沉静和淡淡的哀伤与无奈。
阮籍失神地坐在这冰冷的风雪中。
抱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戚玉。
任由雪花飘然落下,落在他的肩头,落在戚玉醒目的红嫁衣上,融化成水。
冰冷着两颗绝望的心。
“戚玉!!————”
他爆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历的吼声,声音嘶哑难听。
却撕心裂肺。
却肝肠寸断。
他俯首吻住正在退热的冰冷双唇,游走在唇舌间最后的温存,还有那留连不去最后的温柔。
更多的泪水无声的滑落,打湿了戚玉的发。
将她脸上那柔美的胭脂晕了开来。嘴边鲜红的血染糊了阮籍的唇,而他仍不管不顾地继续着。
柔情缱绻。
他在跟她告别——
跟他爱的女人告别。
“戚玉……我妻。戚玉……我妻……戚玉……我妻……”
他浑身发颤,痛苦地低语着,似乎简单的四个字,是他在世上仅剩的全部言语,他只能无助地,不断地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
如果戚玉仍在,如果她的双瞳仍是明亮清雅的,那么,此时该会绽放出多么夺目的光芒?
这四个字涵盖了戚玉的整个生命。
她在笑,就连死去,她也是笑着的。
这样的狠绝,在她死后我才真正见识。
用自己的生命,赌阮籍一生的记忆。这样的爱,究竟要深到何种程度?她的烈性,是我所不能想象。
她狠,她敢,她从来就不是我印象中那羞涩较弱的女子。
我比不上她。
不禁更往后依偎在嵇康的怀里。
如果是我,我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去赌他一辈子的回忆,我情愿和他相守到老。
和她相比起来,我是如此平凡。
情之一字,人非能以常理和理智度之。
我无法制止地流着泪,深知,就算在几十年後发白齿稀,我也绝不可能忘记这个女子。
当阮籍的悲号声仍然持续着,我发现。
在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个早已挖好了的空坟。
旁边倒着一个新刻好的石碑,阮籍之妻墓。
那飞尘黄土,将掩盖住这段不为人知的绝恋。
她,是阮籍最爱的妻子,却永世都不会被记载于史书上。
可她永世拥有了这个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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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八十九卷 。。。
“还好吗?”
清润淡静的嗓音响在我的耳边,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我缓缓将眼睛睁开,望见坐在床边的嵇康,他满目幽深地望着我,“好点了吗?”
我捂着发疼的脑袋,呻吟道:“没有。又到了该喝药的时候了?不喝可以吗?好苦。”
“药草是我亲自上山采的,汤是我亲自熬的。你,不喝?”他眼睛微眯,端的是云淡风轻之态,但我确信只要我说不喝,后果便会很严重了。
我叹气,“你喂我嘛。”
自那日回来之后,我又染上了风寒,而且脸色苍白一病不起。
而当嵇康替我把脉时,看他瞬间黑如锅底般的脸色,我自然知道,情况或许比我想象的要严重。
问起,也是一大堆听不懂的词。虽然我知道术业有专攻。但……
听着真的很头痛。
全身无力倒是轻的了,这几天,我即便只是躺在床上翻阅着嵇康抄注的石经,也很容易看着看着,就昏睡过去……一睡就是一两天。
醒来对上的常常是嵇康担忧的眼眸。
我知道,他在着急。
但我的病不在他所知的范围,他再如何精通医术,也不会料想到,我明明无病,却为何突然间五脏六腑急速衰弱,经脉虚弱。
依然年轻的身躯,正在慢慢走向死亡。
而病因,却是因为这副身躯只能存于一千七百年后。
科技再如何发达,也敌不过自然界生老病死的自然循环,况且是千年之说?
但是我没有办法,没办法开口。
我怎么能忍心告诉他,继戚玉之后,就轮到我了呢?
再不济,我也必须要撑到那一年……撑到那一刻……
凝望着他白衣缱绻,我轻笑:“别皱眉。好难看的。你真要我审美疲劳啊?”
他不语,一口一口,喂我喝下那苦得令人想跳楼的汤药。
“叔夜,不要不说话,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我真的没事。”
他仍是沉着脸,一句不吭。眼下有淡淡的黑影。
我知道他这些天常常睡在书房里,不用去看也知道他翻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医术,彻夜无眠。
浓眉深皱出痕迹的样子,让我又爱又心疼。
这个执着又坚韧的男人呐。
虽然这样说很不得体,但我的丈夫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有一股禁欲气息般的神秘美感。
这样的他,常常引发我泛滥的爱意。
话是这么说啦,如果他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保不准他会给我一个脑门……轻轻的脑门。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量着他棒棒的体格……
要是他换下宽松飘逸的魏晋大袖衫,穿起西装来肯定很有看头!
眼尖地瞥见他袖口的墨迹,我突然想起那幅画。
他在几年前研墨画我。
顿时一喜,连忙将他伸到我唇边的匙推开,“叔夜,我要看你画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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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
他放下碗,静然举眸:“嗯?”
“就是你为我画的那副画呀,我珍藏起来了,你拿给我嘛。”
他一顿,起身走向书房。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个长长的木盒走进来,里面是珍藏得好好的妻画。
他替我摊开来,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他极其漂亮的行书:鸾凤和鸣。
落款:嵇叔夜赠妻。
我伸出手,流连在纸上徘徊不去,突然之间是满心的感动。
因为……
我的眼眸暗了暗。
身在魏晋就仿佛是一场梦,易幻易灭。
谁也不知道,我这场悠长的梦什么时候会逝去。或许有下一世,或许来世,我能在现代看到这幅画,即使忘却所有,但我仍有强烈的预感,不管转生几世,不管轮回几世。我的心仍会为魏晋而跳动,会身为七贤之首的嵇康而感到强烈的悸动。
而这副画,将是我此生存在于魏晋的唯一凭证。无论如何,我希望在下一世,能够看到它……
看到那极漂亮的行书,看到那深情满满的“鸾凤和鸣”。
“叔夜,这幅画,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收起来喔。”
他拥住我的肩,淡淡一笑,“这是自然。”
“我……”我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肩颈,苍白干裂的唇摩挲着他的脸颊:“我脸色是不是真的很差。”
他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脸色又因此阴沉了下去,“是。”
我笑,“我喜欢你为我着急。”
他温淡地瞥了我一眼,拥得更紧。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能续弦。”我说道,然后观察着他的脸色。
平平淡淡,面无表情,低首静静望着我。
我露齿一笑,“我肉身死了,可灵魂还在,如果你和别的女人恩爱,我会看到。我会不高兴,很伤心。什么我死后只要你幸福就好,什么要你娶妻续弦才能放心的话都是狗屁!我会很难过,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我丈夫。我会扮鬼吓她,我会让她发疯,我会让她再也不敢靠近你。你是我的!”
如此霸气无理的宣告,让他不可抑止地低沉笑出声。听起来我很小气,很不可理喻。但他很高兴。“璺,你说粗口了。”
我吐吐舌头,有点小尴尬,“一时忘形。”
他没有太过在意,眼底染着淡淡的愉悦,嘴上认真地道:“你不会死。”
“嗯?”
“我在,你不会死。”
没有多余的誓言,他就只是这么说着,淡淡地说着。
“我当然不会死。只是风寒而已。病得比较重,慢慢调养总是会康复的嘛。”我佯装轻松地白他一眼。“我只是想矫情一会儿。”
“我们会过一辈子。”他坦坦说。如瀚海般的双眸,沉沉地锁着我,将我捆在他心里,永不放开。
我轻吻着他的脖颈,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变化。
因为,一股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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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的悲伤弥漫上胸口,我很难克制。只能喃喃道:“一辈子啊……要等到我们的遗像都挂上去了才能作数呢。”
“嗯。”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我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
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我很幸福。
就连睡着都可以笑着睡去。
一时间,只剩下帘栊被风吹动发出的轻微声响。
“相公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