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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黑雾,像是烟一样升腾着,越来越浓,周围有什么?仔细看什么也没有。难道就是雾?不对呀!这里哪有这样的天,再说还是黑雾,从来没见过。她紧张起来,浑身流着冷汗,想走,走不动,想扭过头不看这恐怖的雾,可不行,脖子都转动不了。她只好闭上眼睛,等了几分钟,睁开眼睛,那黑雾还在那里,像是在嘲笑她。她是个胆大的女人,又很有些好奇心,于是,就静下心来:“你也想吓唬我?”仔细看看,那黑雾变了,变成了一张人脸,熟悉的脸,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谁呀?慢着,让我想想。噢,想起来了,就你还敢变成这副德行,看老娘不撕碎你的脸。”她说着,就伸手过去,去撕那黑雾的脸,可她抓了一个空,险些从床上摔下来。“我可真傻。那是雾呀!”她刚嘲笑着自己,那黑雾的人脸凝结起来,渐渐变成一张狰狞的、人肉的脸,他狂笑一声,突然就凑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里面是白森森的獠牙。她从没见过这么巨大锋利的牙齿,所以当那牙齿向她咬来时,她大叫一声,醒了。
梅兰英醒了,马清水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人在清醒时总要思考,虽说有的人能像做气功一样,停止思考,但又没有睡觉,真是好功夫。睡觉时也和清醒时一样,人们要做梦,因此,她做梦和梅兰英几乎在同一时间并不足怪。不过,罕见的是她们的梦是那么相像,虽然据说宋朝大文豪苏轼就和两个人做过同样的梦,但在现代这种事少得多了。这个梦就好像两个人在一起聊天一样。她也看见了黑雾,不过,里面掺杂了些灰色和黄色,很恶心,也就更令人恐怖。还有这雾变幻的人脸,明明是张女人的脸。女人是恨女人的,虽然很多女人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其实,她们更想说女人也没好东西,甚至包括自己。那血盆大口比男人的要小一些,只是獠牙同样尖利,也一样大。更让她受不了的是,那牙齿咬进了自己的脸,那张自以为美丽的脸,她痛得大叫起来,醒来才知道,不过是那只该死的猫不知为什么挠了她一下。她慌忙起身,亮起灯,一路小跑地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是她经常顾影自怜的脸,有些姿色,但绝不是像她认为的那样有沉鱼落雁的杀伤力、羞花闭月的摧毁力。上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是猫爪挠的。“不会留下疤痕吧?白天得去趟医院了。”她很是懊恼,“这该死的猫!”那张脸突然又浮现出来,她打了个冷战,接着一股恨意涌了出来,“好!走着瞧!”她简直是在咬牙切齿。
陈婉芬得意起来了。她成了正处长,接替了何梁。公司、机关、企业和打仗时的军队一样,正职倒下去,副职顶上来,当然并不一定死人。不过何梁是真死了,和在战场上一样,陈婉芬举起了盒子枪,侧着身子一挥手,喊道:“同志们!跟我上!”就这样当上了财务的一把手。
对她,不,对所有当官的人来说,第一件事就是要感谢领导,并听听领导的指示,这种指示可不是能摆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你来了?工作还适应吗?”马清水满脸堆笑。他说话的声音和笑声都活像个猫头鹰在叫。职工们一听到这个声音,都不寒而栗。陈婉芬当然不在乎这些,这个女人到底怕什么,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还行吧。都是过去的工作,熟。”陈婉芬笑着说。
“嗯。那就好。”马清水看着陈婉芬,沉默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东北的风带上了寒意,但在屋子里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只有耀眼的阳光像刺刀一样,刺着人的眼睛、玻璃板、墙壁。阳光下的静默让人心情舒畅,马清水似乎也陶醉其中了。可陈婉芬是个实际的女人,她心里焦躁起来。“他要什么都不说,我可怎么工作?”女人是爱抱怨的,也因此会生出恶毒的想法,她真的开始仇恨这个肥胖、高大的马清水了。
马清水似乎察觉出这个女人不怀好意的思想,他开口了:“财务工作虽然是有原则的,但听从领导、服从领导也是原则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原则。是不是?”
“那当然。”陈婉芬利落地回答道。这次她说的可是真心话。
“这是第一。第二呢……”马清水似乎在犹豫,其实不是,他说话就是这么个方式,吞吞吐吐,任何事好像都难以启齿一样。
“要为领导分忧呀!哎!我这么多年担任领导、一把手,这样的干部真是凤毛麟角呀!虽然很多人有这个意愿——这种人是越来越多了——可就是帮不上忙,干着急。财务这个地方是最能为领导分忧的了。你……”他看了一眼陈婉芬,这个女人做出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表情,让马清水颇为感动。
“好了。就这些吧。这是原则,至于技术性细节,就要靠你这样的专家啦。”他笑着站起身,向外走去。经过陈婉芬时,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捏了捏。陈婉芬受宠若惊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不禁一阵脸红耳热。她知道马清水是个风流鬼,可又觉得自己没有和他好的可能,就笑了笑。
两天后,这个小事精明大事迟钝的女人才理解了马清水话的真意,当然如果不是仔细查询账目的话,她还是理解不了。
她财会业务的水平是很低的,可这笔烂账,夸张地说,只要会数数,就知道这个泥潭太肮脏了。烂账、坏账倒还好,那些白条、账上的钱不翼而飞,没有账目能和现实的钱财对上号,这简直是散发着毒气的泥潭,接近一些,就会窒息而死。
陈婉芬害怕了。这个女人没有受过封建教育,对儒家等理论的理解超不过《百家讲坛》的探讨深度,因此,她不懂得什么叫愚忠,什么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只知道吓得浑身冒冷汗,双腿颤抖不已。她恨不得大哭一场,可她也知道就是哭坏了嗓子,也解决不了问题。在这危难时刻,她忽然想起了家里的那个智多星。“我怎么忘了他呢?”她纳闷地想,心情也好了起来。
智多星叫孙昌胜。人们常说,夫妻应该互补,他和陈婉芬真正地做到了这一点。首先在外形上,陈婉芬是个胖女人,而他瘦得像只猢狲,完全符合他的姓氏;在外貌上,陈婉芬虽然胖,但五官周正,仔细看她还有些风韵,而孙昌胜则是尖嘴猴腮,其貌不扬,当时陈婉芬的父母反对这桩婚姻,就是因为这未来的姑爷长相太成问题;说到智商,陈婉芬简直和傻瓜差不多,而孙昌胜会自豪地像吉卜林书中的猴子那样大喊:“我是最聪明的。”但任何时代都一样,总有些怀才不遇的人,孙昌胜就是其中一个。他现在在一所中专里教书,挣的远没有女福将陈婉芬多,气愤之余,他就将他的智谋全部通过陈婉芬转达给这个愚昧的世界了。
这是个舒适的客厅,家具很齐全,电器产品也几乎是最好的,室内装修得宛如宾馆,但就是颜色搭配得不那么赏心悦目。如果要判断一个中国家庭是否有教养,那就看看那家装修的色彩。
一个男人坐在一个巨大的沙发上,说是巨大,是因为这个男人太瘦削。他像鸡爪一样的手指头被烟熏成焦黄色,这样的手指现在可不多见了。他指头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烟,和他眼窝的颜色很般配。他凹进去的圆眼睛里,带着嘲笑的光,很亮。
“你说怎么办?完全是烂账,谁沾上谁一身臭。”陈婉芬懊丧地说。孙昌胜做的四菜一汤,她都没心思吃了,只是胡乱扒了几口饭,就来到客厅,把孩子赶进他自己的房间。
“那……”这正是显示智多星才智的时候,坐在沙发里的他怎么能不拿拿把呢?再说,他还要显示出他处变不惊的大将风度。
“你别嘴里像塞了鸡毛一样,有话说明白了。”陈婉芬一着急不免就流露出她出身微贱、涵养不高的本色。
“我是说,那个死了的何梁呢?他没做点儿,那个啥……手脚?”
“谁知道?按理说,他是马清水的亲信,能帮这个忙……大概是因为账太烂了……嗯,我想,他可能做了一些,那都累死他了。你想想,这是啥账?是真正的混账!马清水这小子,杀得过了。”陈婉芬咬牙切齿地说。我国的文化学者看到这里一定要大呼:“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也不要相信她们!”
“嗯……”孙昌胜沉吟了一会儿,吸了两口烟,把烟雾准确地做成烟圈,喷了出去。烟圈还没有散,他就慢悠悠地说:“让我再想想。”陈婉芬这时倒像个猴子了,抓耳挠腮,等着智多星的脑子转到正确的地方,她是什么也想不出来的。
“这样。”孙昌胜笑了。陈婉芬知道有门儿了,就微笑起来,说:“咋样啊?”
“那个何梁不是死了吗?你就把这账上对不上的都赖到他头上。”
“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何梁拿走了钱呀?”
“你把那些烂账毁掉,说接手时就是这样。”
“这可是犯罪呀!”
“顾不得了。这风险你要告诉马清水,他会给你补偿的。再说,何梁死了,死无对证,这账不就你们两个知道吗?”
“可……这……”陈婉芬害怕了。她知道销毁账目是什么罪行。
“要不这样,你先和马清水谈谈,看他的意思,如果他说行,你就干,当然要报酬了。”
“这不也是犯法吗?”
“你……”孙昌胜站起身来,走到写字台前,掏出钥匙,打开中间的抽屉,取出一个小方皮盒。
“这里面是个微型录音机,别人送我的。你和马清水谈话的时候,录音。千万记住,让他来命令你。这样你就有把握了。就是出了事,可以推到马清水身上。你又没拿钱,顶多问你个不坚持原则,判不了刑。”
“哎呀!我还是害怕。”
“你呀!豁不出孩子套不住狼。这事过后,你就是马清水的第一功臣,还怕不当个副总?那是什么成色!”
陈婉芬知道副总能挣多少钱,不由得动了心。“那就干?”
“别磨唧了。这年头,干这种事的多了,你见抓住谁了?”孙昌胜信心十足地说,“对了,你可别忘了,不光是提官儿,还有现金酬谢。现金这玩意儿神不知鬼不觉。”孙昌胜笑了起来,陈婉芬也笑了。
他是市纪委的领导,不是正职,但和那些反贪电视剧、小说或电影上演的不一样,这位副手却是个坚持原则、清廉自守的官员。这可能和他的出身有关,他是干部子弟,早年下过乡,当过工人,也考上了大学,后来便从政了。他的仕途不好也不坏,就像他周围所有的事一样。这就更养成了他豁达的人生观。
这天早上,他起得很早,把必须要搞的个人卫生做完后,吃了几片种类不同的药,穿上工作需要的衣服,就出了家门。他今天没让车来接他,是因为他想走走,否则那弥勒佛一样的大肚子,不久就能接那西方佛祖的班了。阳光是半明半暗的,因为云层在阻挡着它们,风轻轻地吹着,带来凉意,很惬意的早晨,上班的人们匆匆走着,锻炼回来的老人踱着步,平息身体内部由于活动而发生的骚乱。
他进了机关,去了食堂,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足以让他走路消耗的能量成倍地补上。他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