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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
“他就走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时你们总经理在吗?就是董事长的儿子。”
“不在,出差了。第二天回来就去医院看他妈了,急得够呛。”
“病得那么重?”古洛装做不相信的样子。
“挺重。”保姆这次说得很干脆。
“陈主任跟着去了吗?”
“去了。安顿董事长住进了医院他才回去的。”
“那是几点?”
“我没看表,但肯定是在总经理补办完住院手续后,他才回去的,因为这些手续是他办的。”
“好,就这样吧。你回去,可别告诉你们董事长见过我们。”古洛叮嘱着。保姆点点头。
陈寿还是那样满面堆笑地接待了他们。“有啥事?”这个农民出身的知识分子总是改不了他的口音和用词。
“没啥事。你们总经理呢?”胡亮故意把“呢”字发成“泥”的音。
“他不在。出差了,今天晚上回来。”陈寿笑嘻嘻地说,好像没听出胡亮的嘲讽。
“你告诉他,晚上我们要找他,让他在公司等着我们。对了,还有你。”
陈寿似乎愣了一下,但马上微笑着说:“行。我一定等着你们。”这时,胡亮递给古洛一个眼色,但古洛装作没看见。等两个人走出公司大门后,胡亮问道:“你不是要让他看照片的吗?”
“不,我改主意了。咱们去精神病院,看看那个夏侯夫人。”
他们没有见到那个女人,不,正确地说,是那个女人没见到他们,因为她正在强有力的药物作用下做着充满了神奇色彩的梦。
古洛对主治医生说:“她的病严重吗?我们是公安局的,病人的隐私权我们是尊重的,但这事涉及更高的公众安全,所以你要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
主治医生是个肥胖的中年人,古洛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和所有的胖子一样,给人以心宽体胖的假象,实际上脾气并不那么好。但他看到警察,就收敛了许多。“很难说,让我们这些医生看,她早就好了,比一般这个年龄的人还健康呢。可她不走,我们也不能怎么样。把她撵出去?我早就这么想了。”
“她不是精神病?”
“精神病种类很多,她至少不是严重的那几种。”
“上个月十五号晚上她曾经被送来住院,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很巧,我当时正值班,又是她的主治医生。”
“那次是怎么回事?她没告诉你?”
“他们公司的那个陈主任说,她看电视受了些刺激。不过,那次她确实激动得很厉害,多次晕厥。”
“什么时候出的院?”
“住了一个礼拜。不过,后来就常常来住院,我们还特意给她留了病房,这是院长的吩咐。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呀。”医生苦笑着说。
“今天晚上我们要找她谈话,没问题吧?”
“要我们医生说,没问题。不过,这要看她愿意不愿意了。有钱人,别扭。”
“你说是公安局找她谈话,她能同意。对了,那天她犯病住院的时候,那个陈主任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我可忘了。我们医生只知道看病人,其他的人不在我们的眼里。”说完,他恶意地笑了。
晚上又下起了雨,今年不知怎么了,雨下个不停,气温也比往年低很多。路灯在这连绵的雨中变得昏暗,街道很湿,低凹的地方积了很多水,反射着水银灯冷冷的荧光,人行道上有土的地方变得一片泥泞。古洛打着伞,小心地和胡亮走过远大公司的大门口。他抬头看了看三层夏侯新生的房间,那里亮着灯,也许是雨水打湿了窗户,灯光不那么明亮。“今晚有好戏看了。”古洛想。但他的心情却不像这句话一般意义上的轻松或带有讽刺,他有些紧张,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哀。“我们这些人是不能给人带来福音的,倒像是在夜里啼叫的猫头鹰,是不吉利或者死亡的报信人。”
还是那个笑嘻嘻的陈寿来开的门,但古洛刚踏进一步,就敏感地察觉到屋子里古怪的气氛——是紧张,是阴沉,是杀气,是诡异,也许都是,反正是古洛这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的怪异氛围。夏侯新生坐在总经理的大椅子上,带着愠怒的表情。旁边的大沙发上坐着他的母亲,那个叫辛文素的女人,她脸色很红,但不是气色健康的红。虽然她用漠然的眼光看着两个警察,但古洛却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正是她酿成的。“给客人倒茶。”她带着腻歪的表情说。旁边站着的女秘书立刻端着茶壶走了过来。
“客气。”古洛笑了笑,不等主人发话就坐在了小沙发上,胡亮也坐了下来。
“喝什么?”陈寿做了一个制止女秘书的动作。
“随便。嗯,还是茶吧。不过,我得吸烟。”古洛不容反驳地说。
“请便。”陈寿总能说些文雅的词。
“你们来到底是什么事?”夏侯新生突然怒吼起来。古洛看看辛文素,这个女人微微一笑,似乎在欣赏自己的儿子。
“好,言归正传。我们来是为了你们公司的那个简万库的案子,不过,在我们调查过程中,这个案子像泡了水的馒头一样,膨胀了,大发了。”古洛笑着看看胡亮,胡亮这次打算配合古洛,就笑了笑。
“先从这堆案子的开端说起。”古洛点上了一支烟。夏侯新生气哼哼地看着他,翻了翻眼睛,陈寿则笑着低下头,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很斯文地喝了一口。古洛没有看辛文素,但他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用极其严厉和轻蔑的眼光在看他,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们先是接到报案,一个当会计的姑娘接到恐吓电话,并且遭到歹徒的殴打。问题很严重,我们立刻就展开了侦查。在了解案情的过程中,恐吓电话还在继续。凡是作案都有动机,恐吓的动机是什么呢?在我们排除了几个嫌疑人后,这个姑娘公司的总经理,就是你们公司子公司的总经理简万库浮现了出来,就像下水道里的木屑一样。为什么他要恐吓这个姑娘呢?在受害人——暂且这么称呼她——的启示下,我们通过公安局的经济警察,得知他有严重的行贿行为,之后,又发现他挪用公司巨款。为了掩盖他的罪行,不,为了不让他的罪行败露,他威胁知情的会计。我们正准备对他采取措施,但这时他却死了。死的确实是时候,因此就很蹊跷了。杀他的人是他公司的保卫部主任,他主动在录像带里供述了他的杀人动机和经过。什么动机呢?他说是因为这个简万库让他顶罪,他既没有为自己辩护的论据,也揭发不出简万库的罪行,于是,就动了杀机。经过我们调查,可以确定简万库是他杀的,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是受人指使的,虽然我们很怀疑他的真实动机,也推测他可能和某些想让简万库消失的人有过交易,而且我们也了解到这个人已经患了绝症。不过,我们没有证据呀!所以只能按照他或其他人的意图结案。”古洛苦笑着,看看房间里的人。他感觉到气氛明显地缓和了,夏侯新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而陈寿虽然和他一贯的神态一样,从来不让笑容离开他的脸,但现在这伪装服上却闪过一道亮光,只有辛文素不动声色,似乎没有在听古洛这啰啰唆唆的分析。
“不过,我们也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电话恐吓案件不过是那个会计想让强奸犯简万库付出代价的计划,她的动机虽然是良好的,但做法却是不足取的。我们让她和她的家人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他们也表示了痛定思痛的反省和悔恨,足够了,我认为。但事情却不按我们的意志发展。会计的父亲死了,这是个好人,虽然犯过错误,但是他本质善良,正如一个兔子偶尔咬了人一口一样,其实它并不是凶狠的掠食动物。他的死使我们发现了一桩命案,真是巧合,也叫偶然,但更巧合或偶然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我们在埋尸现场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一具无头尸。又是偶然,他偶然丢的一张车票带着我们到了兴隆县,当然不是那么顺利地让我们直接去了那里,我们开始到达的是化民县。这要是一一给你们说起来就太麻烦了,简而言之,这个人最终让我们走向了正确的方向,当然不是指具体的地点。如果这些都是偶然的话,那么我们的侦查工作就没有什么智慧留下的痕迹了,一切不过像是赌场或股票市场上的运气一样,我们不过是赶上了牛市或者赶上了一个手气不好的输家。不,不是这样的,我古洛是从来不靠运气的,更不靠什么神奇的直觉。我根本不相信那个李英杰是为了泄一己之愤杀了简万库,他至少是和某些人做了笔交易,我不会放松对这件事的调查的,我告诉你们,一个合格的警察对任何细小的疑点都是会追查到底的……”
“谁也没有怀疑你们警察的能力,尤其是你这个号称神探的警察,你就快说吧,我们没工夫听你发自内心的表白。”夏侯新生不耐烦地说。这次辛文素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说得好!但一会儿你也许不会这么说了。我们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简万库另外一处住房,在那里我们发现他有一部电话,在他死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曾经给兴隆县的一个电话号码连续打电话。奇怪呀,他为什么给这个电话打呢?这个电话的主人是谁呢?经过我们调查,他是简万库的舅舅,一个退休的老警察,名字叫周伟正。当然打电话是每个自由公民的权利,何况说的是什么我们也无从知晓。可我们必须知道他临死前和他舅舅说过些什么,这很正常吧。作为警察来说,也许会在这里面找到线索。但我们没找到他舅舅,据说他去了海南,我们迅速和海南联系,但对方说今年周伟正没来。这时,我想起了什么,你们猜猜?对了,我想起了那个无头尸。我再一对照那个无头死尸的车票,才发现从兴隆县来我们这里没有直达的火车,必须在化民县转车。我恍然大悟。你们看看真正的巧合是在这里,前面的巧合都无关紧要。但这个巧合如果抓不到的话,那就不会成为巧合了。但是我总是令犯罪者失望,任何想抓住的稻草在我这里都是没有的,从我的手中还没有跑掉过一个罪犯呢。不过,那时我们还认为这无名尸体是周伟正的,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口咬定那就是她男朋友周伟正的尸体,虽然她后来承认连看都没仔细看。就在这时,周伟正却回来了,原来他去了五大连池。兴隆县刑警队及时地通知了我们,是的,很及时,但还是没有犯罪分子的腿快,他们抢了先。我的这个同行虽然年龄大了,但还是尽力和一个职业杀手搏斗了很长时间,使对方也受了重伤,我想这个受人雇用的杀手现在也许在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养伤呢,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舔着伤口,或者已经被死亡解除了痛苦。这都是犯罪现场告诉我们的事。不仅如此,现场还向我们暗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犯罪分子在寻找什么,简直是挖地三尺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乱七八糟的现场,也正是为了这件东西,杀手才没能全身而退。”古洛停顿了一会儿,拿出一支烟,用上一支的烟蒂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再喝些水。”他自言自语地连续喝着茶,直到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