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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有身孕后,宋瑜多愁善感得很,尤其霍川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对陈琴音简直感同身受。一想到自己临盆时孤立无援,远在异乡,没有阿母阿耶陪伴,夫君也不在身旁,心头便涌上一阵悲怆。
直到屋里传来婴孩啼哭,泪盈于眶,眼睛一眨便落下泪来。
好在两个孩子都健康得很,庐阳侯为两人拟了名字,男孩名为霍钟,女孩名为霍毓,意为钟灵毓秀。大嫂给两人起了简单易懂的小名,平平安安。这两个孩子生来坎坷,能够一生平安,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宋瑜总算有了新的盼头,每天用完饭便往音缈阁去,同平平安安玩闹。他们还太小,只知道睡觉,饶是如此宋瑜都欢喜得不行,恨不得抱在怀里不撒手。大嫂的孩子她尚且喜欢成这样,若是换成自己的,定然要疼到骨子里去。
眼瞅着离两个月没几天,宋瑜满怀希冀,盼着霍川早日回来。可惜一直到两月又过几天,依然没等到霍川回来的消息。她每天都指派丫鬟到门口守候,一有消息忘机庭便能知道,可惜等了十来天,等不到霍川回来。
庐阳侯写信让人送去苏州府,目前尚未得到回应。宋瑜心虚难宁,担忧霍川是在苏州府出事,才不能回来。这一等,便又是一个月。
☆、第84章 建安候
从苏州府寄来家书,由旁人代笔;上头说明案件缠身;近期无法归家。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近况;却对霍川近期行事一笔带过;许是因为不便声张。上头没有提到宋瑜一句话,更没说何时回来,寥寥数语,简洁明朗。
说不失望是假的,宋瑜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三两遍,都没找着有关自己的话语。她泄气地将信纸扔回桌面上,气呼呼地埋怨,“还说要想我,都是假的。”
这都三个月过去了,杳无音讯!好不容易盼来一封家书,奈何没有丝毫有用的消息;连字迹都是别人的。
她气坏了;樱粉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乌瞳直勾勾地盯着南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说罢哼一哼,起身走回忘机庭,迈过门槛犹不消气,折身回屋将信纸当中撕两半,再撕两半,就着通臂巨烛点燃殆尽。
门外霍菁菁将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撑着门框哑然失笑,“你是在跟二兄生气,还是跟自己生气?”
说实话,她也觉得霍川此举委实过分了些。怎能这般敷衍呢,好歹问候一下宋瑜状况,她现在怀有身孕,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难道他就不担心?
正堂内宋瑜背对着门口,头微微耷拉着,看不见她表情,只能看到她抬手拭了拭眼睛。霍菁菁敛去笑意,上前试图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开口,“阿瑜……”
宋瑜始终没回头,眼前视线模糊朦胧,浓密睫羽覆盖住眼里光华,晶莹剔透的珠子挂在眼角,一颗颗顺着下颔滴落。她许久才止住哭泣,强自镇定,“我没有事,就是有一些难过。”
许久转身,她面对霍菁菁展开娇靥,“正好这些天府里无事,我们抽空出去走一走吧?”
她 约莫一个月没有出府,自从大嫂喜得麟儿,几乎每日宋瑜都跟两个婴孩缠腻一块。安安最是活泼好动,同她分外亲昵,虽然才一个月大,但看见她便会露出璨璨笑 意,一双眼睛弯如月牙儿,瞧着颇喜人。这两个孩子,简直要将人的心都融化了去,白白腻腻的一团,肉呼呼的,抱在怀里便舍不得松手。
闻言霍菁菁骤然来了精神,她也是闲不住的性子,“前几日建安候府送来请柬,建安候夫人在府中设家宴,邀请母亲前往。你若是愿意,后天我们一并去?”
届时应当不少高门贵女到到场,宋瑜思量片刻,欣然同意,“好。”
左右在家中闲着无事,出去散散心情也好。她目下丰润许多,但因前阵子太瘦,胖起来也不见多突兀,跟以往相差无几。纤长玲珑的身子,腹部微微隆起弧度,是最美的模样。她本就纤细,骨骼小巧,现在这样正正好,太瘦了反而显得弱不禁风,教人心疼。
*
浴 桶里花瓣泡了一层,软软地漂浮其中,蒸出沁人芬芳。宋瑜惬意地仰躺其中,阖目懒洋洋地小憩。听人说怀孕期间皮肤会变差,是以她从来不敢放松,闲来无事便钻 研保养肌肤的方子,有些香料她如今不能使用,便让底下丫鬟帮着尝试。由是五个月之后,细白水嫩的皮肤非但没变差,反而益渐腻滑细致,连带着一干丫鬟都沾光 不少。
热水将甜馨芳香从骨髓里蒸出来,连宋瑜自个儿都能闻到身上散发的香味,她睁开湿润乌瞳,皱起鼻子嗅了嗅。确实是变得越来越浓郁,用薄罗的话说,来年开春就能招引蝴蝶了,这样下去还得了?
她攒眉苦恼,无奈没有法子,只能任其发展下去。若生的是个闺女,会不会也同她一样?
宋瑜好奇地摸了摸肚子,圆鼓鼓的肚皮像个绣球,静静地住着她的孩子。她抿唇唤丫鬟递来衣裳,男女都好,她都一样疼爱。只是按照侯夫人的意思,最好一举得男?
陆氏来过忘机庭几趟,都是匆匆来去,脸色平淡,同面对陈琴音时天差地别。她应当痛恨极了宋瑜,连带着不喜欢她的孩子,盖因她视线每落在宋瑜肚子上时,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目光让宋瑜心惊,不由得对她怀揣警惕。好在她并未作出出格的举动,饶是如此,宋瑜仍然不敢放心。
去建安侯府这天,出门前还好好的,一群人行将踏入车辇,便纷纷扬扬地飘起细密雪花。
澹衫连忙回府取来大红彩绣缠枝牡丹斗篷,一溜烟地回到车厢,“待会儿冷了姑娘便披上,可千万别冻着。”
原本见今日天气晴朗,宋瑜穿的不多,明润粉白小脸略施粉黛,娇颜耀目,杵在人堆儿里便是最扎眼的绝色。她眉心贴着梅花钿,殷红如血滴一般的颜色,衬得脸蛋更加皎洁白皙,粉唇微翘,芳颜动人。
到建安侯府时天色尚早,一行女眷便在梅园歇脚,赏梅看雪,闲谈煮茶,分外闲适。
陈 琴音难得出门一趟,这是她的两个孩子降生以来,头一回在众人跟前路面。双生儿实属罕见,何况两个又生得粉雕玉琢,无论是姑娘家或是妇人都喜爱得紧,簇拥一 块争着要抱。平平早了安安一刻钟出生,却比平平娇气得多,不一会儿便哭哭啼啼要找阿母。安安是个自来熟,逢人便露出笑脸,真个非常讨喜。
亭子里不少人将陈琴音围在其中,宋瑜跟霍菁菁逃到一旁,掩唇偷笑,“不知大嫂可否招架得住。”
答 案是一定招架不住,陈琴音是个寡淡性子,哪能应付得来众人。好在有陆氏打圆场,从中斡旋,是以场面还算和谐。她们命妇聊的话题,宋瑜都说不上话,然而未出 阁小姑娘的闺房蜜话,她也参与不进。有几人来跟宋瑜打过招呼,同她寒暄两句,慰问过肚子情况后便散去,她喟声一叹,唯有跟霍菁菁呆在一旁。
园里梅花开得正盛,白雪纷纷扬扬,有渐渐下大的趋势。鹅毛一般纷飞如絮,有几片落在宋瑜脸颊,冰冰凉凉,旋即便化开了。红白相融,成了园里艳丽至极的光景,梅花正盛,傲雪绽放。
她忽地觉得有些冷,便让澹衫取来斗篷披上,走出八角亭对霍菁菁道:“我们去旁处走走。”
霍菁菁立即跟上,“你走慢一些,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情况。”
她跟个老婆子似的絮絮叨叨,宋瑜听了好笑,忍不住点一点她额头,“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走得从容,你何时也这么唠叨了?”
后头有丫鬟在,同陆氏和建安候夫人说一声,便取了手炉跟上。
霍菁菁捂着额头嗔她一眼,咕哝抱怨,“如今二兄不在,我自然要替他照看着你。”
音落见宋瑜一阵怔忡,方知自己说错话,悔不当初,可惜没法收回。她快一步走在前头,出声转移宋瑜思绪,“你知道吗,再往前走绕过一道院门,那里头梅花开得更好,颜色也多,是男眷饮酒作乐的地方。”
此行庐阳侯不在,宋瑜以为只有姑娘家,未料想还有男宾客在。她见霍菁菁一脸忸怩,俏脸儿洇上红粉色,比园里的梅花更行娇艳,顿时心知肚明,“该不是你的好郎君也在?”
月初她跟七王的婚事定了下来,由圣人亲自拟旨,卫皇后挑选良辰吉日,一干事情完毕,婚礼初定在来年腊月。板上钉钉的事,她最终竟然跟七王走到一起,与段怀清有缘无分,多么巧妙的事情,姻缘一事谁都说不准。
霍菁菁脸颊更红了,摇摇头矢口否认:“他在不在,同我有什么关系!”
依照规矩,成亲前两人都不得再相见,算算日子还有将近一年,可算是苦了两个人。霍菁菁平常表现得没什么,吃喝玩乐痛快得很,就是不知七王那边情况如何。
脚下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尚未积起便已融化,她需得走得小心翼翼,才能不滑倒。雪渐次下得密集,凉席袭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梅林深处。入目是一片荒芜的白,飘渺朦胧,透出淡淡红色,挡住视线,只能看见几步开外的光景。
宋瑜带上帽子,白绒绒的狐毛簇拥着精致面颊,一双水晶般的眸子迷惘地抬起,仰头看头顶天穹。已然看不清天上况味,模糊成团,雪花像筛糠一样扑簌簌落下来,落在她纤长睫毛上,眨了两下才缓缓融化。
前头已经无路,再走便到了对面院子,虽然很想看那里梅花盛景,奈何于理不合,只能遗憾离去。宋瑜拢了拢身上斗篷,朝霍菁菁催促,“快回去吧,待会儿雪更大,便走不动了。”
说罢见她一动不动,傻乎乎地盯着前头,脸蛋不知是不是冻得,两抹红晕久久未褪。少顷仿似才听见宋瑜的话,惊慌失措地应一声,匆匆别开视线,“这就走。”
宋瑜不禁纳闷,循着她视线偏头看去,果见不远处立着一位宝蓝华服的男子,痴痴怔怔。隔着雪幕看不清表情,但依稀能辩出是七王模样,气度不凡,姿容尊贵。
难怪霍菁菁如此,宋瑜恍然大悟。可怜了两人,约莫有一个月没见面,这会儿必定思念极了对方。难得有一次见面机会,倒不如让他们好好说一说话,宋瑜格外有眼力见儿,悄悄退到一旁,替两人做起把风的行当。
他们现在在建安侯府,虽然已订婚,若被人看见添油加醋传成私会,终归不大好。好在此处僻静,等闲人不会前来,是以无需太过担心。
宋瑜躲在一处檐下,掸去肩上雪花,捧着冰凉的双颊暖一暖,张口呼出一团白雾。
“真冷。”忽地有人出声,将宋瑜吓了好大一跳。
是一个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磁音,穿透冷气钝钝地闯入宋瑜耳中,在这雪天显得尤为突兀。宋瑜循声看去,便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高大挺拔的身姿,浅紫绣金衣袍,她只及他肩头,两相对比之下她益发渺小。
看清此人面容后,宋瑜连连推开数步,妙目圆睁,很是警惕,“你为何在此?”
音落才反应过来失了礼数,轻咳一声勉强补上,“见过六王。”
杨勤双手负在身后,下颔扬起的弧度坚毅完美,唇瓣挑起勾出浅淡笑意,桀骜轻薄,带着些漫不经心。眸子一转落在宋瑜身上,好整以暇地反问:“本王就在此,是你贸贸然闯了过来,竟然还敢反问本王?”
他并无玩笑意思,让宋瑜信了七八分,顿时气势便弱上一层。她唇瓣嗫喏,小脸涨得通红,半响才憋出一句:“哦。”
一壁说一壁四处乱看,眸子滴溜溜地逡巡,好似在找寻何人。杨勤将她的心思猜了七八分,收回目光凉凉道:“不必找了,方才你来时两个丫鬟便跟丢了,目下不知在哪儿转着。”
宋瑜错愕不已,这么说这儿就他们两人?若是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