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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更别提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只跟宋琛去过一回,宋琛对此兴趣缺缺,她却听得津津有味。
龚夫人淡淡地睃她一眼,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不能去。”
宋瑜哀戚地唤了声“阿母”,仍旧没使她动容,末了瘪瘪嘴不情不愿地退开,“好嘛,不去便不去了。”
这才是阿母的乖女儿,龚夫人满意地捶了捶膝头,苦口婆心:“阿母总归不会害了你的。”
如此说来便是她想反抗也无法,宋瑜蔫蔫地垂下肩膀。想到阿母转述霍川的那几句话,莫名地竟有些希冀起来,他说会待她好,究竟是真心话还是为了敷衍阿母?
*
梨园春新来的戏班子听闻是京城来的,有宋瑜最欢喜的《牡丹亭》,她心心念念许多日。
姑娘家都爱看这些,她更加不例外,可惜还没求得龚夫人同意,便只得硬生生地打消。两日光阴稍纵即逝,跟以往去城外别院不同,这回似乎格外地庄重。
以至于薄罗特意将她大袖衫拿在熏笼上熏香,被宋瑜眼疾手快地制止,“熏这个做什么?”
薄罗顺势拿下来给她试穿,衣裳染上恬淡香味,“这味道跟姑娘身上的相同,并不冲突,闻着清新醒神,园主定然喜欢。”
惹来宋瑜一通瞪视,“谁要他喜欢。”
薄罗掩唇吃吃地笑,姑娘分明心里头已经住了霍园主,偏偏自个儿又不承认。她们底下人看得清楚明白,却又不能点破,唯有悠悠叹一声:“是是,园主喜欢姑娘便够了,他可是在夫人面前下了毒誓要待你好的。”
那日她和澹衫也在,自然将这番话听入耳中,没想到居然会拿来调笑宋瑜,这可真了不得。
宋瑜剜她一眼,恼羞成怒:“闭嘴,不许再说。”
薄罗察觉说得过了,捂着嘴老老实实退到一旁,“婢子知错,请姑娘莫要动怒。”
两辆车辇前后来到别院,门前已有人在等候。
台阶上立着个俊挺硬朗的身影,五官精细,仿若寒潭里的一块羊脂玉,冰冷孤傲。他身旁依旧站着明朗,在前头恭迎龚夫人,一并往堂屋走去。
宋瑜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盯着他背影出神。饶是她苦思冥想,也得不出个确凿结论,当真喜欢他吗?如若不然,心里头欢欣雀跃又是为何?可他们之间分明只隔着几步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霍川离得她很远,远的过分。
她在后头胡思乱想,霍川更在前面心不在焉。从一开始便没得到宋瑜任何反应,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是以猜不出她是何心情。
如今她同龚夫人一道过来,那便是代表同意了?
将两人领入正堂后,有仆从添茶递水,龚夫人啖了两口花茶徐徐道:“我去看望家主,三妹便有劳园主招待了。”
为了不使他们拘谨,原本想留露华下来探看情况,想了想最终作罢,只留下澹衫薄罗二人。临走前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三妹胆子小,还望园主多担待。”
霍川起身恭迎,“夫人放心。”
稳重脚步声渐次远离,消失在廊庑尽头。堂屋仅剩下宋瑜和霍川两人,另外有明朗和几个丫鬟,气氛顿时沉静下来,颇有几分尴尬。
宋瑜默不作声地抿着茶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霍川要如何开口。
他以前可劲儿地欺负她,不止一次惹得她落泪,忽然有一日却说要疼她宠她,搁在谁身上都不相信。就凭他那阴沉古怪的性子,宋瑜真想不出他温柔时是何模样,连自己都觉得别扭,忍不住扑哧低笑出声。
霍川眉梢微扬,自然没错过她这一声,出口第一句话却是对明朗说的:“你们下去。”
宋瑜顿时警惕地坐直身子,最害怕跟他独处,“薄罗、澹衫要留下陪我,园主有事无需避讳她们。”
反正她们从头见证到尾,该不该知道的都已了然,何必多此一举。
霍川与她想的不同,支开下人有些话才好开口,他沉声冷厉:“下去。”
不容置喙的一句话听得人浑身一抖,两个丫鬟为难地看了看姑娘,便见她嘴角的笑意渐渐下垂,勾出一个比哭还酸涩的弧度,“你还说……”
会待她好,会疼爱她。
这才一炷香不到的工夫,便原形毕露。宋瑜暗骂自己是个傻子,他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澹衫不忍让姑娘为难,拉着薄罗退出门外,回身对她安抚:“婢子就在外头站着,姑娘若是有事可随时吩咐。”
宋瑜也不知将两人对话听进去没有,低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明朗随之退下,堂屋转瞬只余他二人。
霍川不是没听见她那声控诉,却并未放在心上。他们面对面而坐,隔得太远根本无从掌控,霍川拇指从杯沿细细婆娑而过,“我的意思,想必龚夫人都已同你说了?”
何止是说了,简直一字不落。
起初宋瑜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还当是阿母为了劝她故意编织的谎言,后来说服自己信了。目下看来,泰半是阿母对她撒谎……霍川哪有半点改变的意思,他依旧阴沉冷鸷,情绪不定。
宋瑜怏怏不乐地嗯了一嗯,抬眸从霍川脸上逐一扫过,“园主当真要娶我?您身份尊贵,我不过是市井民女,只怕会降低您的身份。”
霍川却从她口中听出了拒绝的意思,原本就对她的态度十分没信心。侯府藏书阁她那番坚决的话犹在耳畔,他胸腔一窒,起身询问:“你在何处?”
端是要教训她的模样,宋瑜泰半身子缩在紫檀交椅中,惶恐地睁大了一双水眸缄默不语。
她不说,霍川只能循着她身上香味寻找。从她甫一走下车辇便有袭人芬芳传来,比以往浓烈一些,大抵是她在衣服上熏了香,更容易辨认。
是以宋瑜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跟前,待察觉不对意欲逃开时,为时已晚。霍川将她整个人困在圈椅中,俯身凑到她粉颈闻了闻,“令尊令堂都已同意这门亲事,不出几日永安城便有人前来提亲,届时可容不得三妹再问这个问题。”
他温热呼吸洒在宋瑜颈窝,烫得她下意识瑟缩,往一旁躲去眨了眨眼睛道:“可是……侯夫人必定不会同意的……”
霍川握在她腰上的手掌一僵,少顷冷声:“不必管她。”
宋瑜又找借口:“可、可是,我还没考虑好……”
两人一靠近她便头皮发麻,惴惴不安,长此以往要如何相处?她没来由地怕他,尤其他冷着一张脸时,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霍川恨不得一口咬在她娇嫩的脖子上,再拖下去他可一点耐心也没有,“那就不必考虑。”
怎么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宋瑜欲哭无泪。她目下手脚发软,使不上半点力气,更别提将他推开。宋瑜软绵绵地呜咽一声,泪眼婆娑地道了句:“你让我出去一趟。”
她光滑细嫩的脸蛋贴着他,冰冰凉凉,霍川禁不住偏头轻咬一口,“去做什么?”这才想到刚才或许将她吓着了,是以声音刻意放低一些,“三妹,你总觉得我欺负你,可你何曾见我欺负过旁人……”
这是大实话,除却宋瑜之外,霍川确实对其他姑娘熟视无睹……这么说不大对,他原本就没法“视”。霍川没跟任何姑娘有过牵扯,唯一的那点耐心都给了她,可她偏偏不稀罕。
宋瑜听不出他有丝毫认错的意思,压低的声音反而似极了威胁,阴森森地响在耳畔。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说罢继而软声殷殷切切:“我想出去,是因为我……我……”
人都有那么点儿急事,生得漂亮也不例外。霍川唇角翘起顿时了然,以为她懂了自己意思,起身将人松开:“去吧。”
宋瑜扶着八仙桌颤巍巍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处了堂屋。
*
不多时她再回来,特意挑了张离霍川最远的椅子坐下,一声不吭。
霍川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坐过来。”
她一动未动。
原以为方才那般话说完,她总该有所表示,未料想依旧是榆木疙瘩的扮相。霍川心中来气,握紧了云纹扶手,“你总这样躲着我,成亲之后能躲到哪里?”
他心气不顺,“三妹,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执意娶你?大隆寺那夜发生的事,你忘了,我可都记着清清楚楚……”
话音未落,敞开的直棂门里卷起一道和煦春风,夹杂着院中牡丹馨香,更有宋瑜身上淡淡幽香。
霍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色霍地一变,难看至极:“你不是三妹。”
音落,对面的人惊慌失措,险些打碎手边山水茶杯,哪里想到那么快便被拆穿。
她身上确实跟宋瑜的香味相同,但只是熏香的味道罢了,跟宋瑜终究有些差别。
☆、第42章 喜欢你
“宋瑜呢?”
他定在原处;冷声质问。
前头交椅上坐的正是薄罗无疑;她身上披着宋瑜方才所穿的大袖衫,那香味也是来自其中。薄罗手指交缠不知所措,方才姑娘出去后二话不说将她拉到角落,褪下衣裳给她穿上,并神秘兮兮地交代:“好萝萝;你就替我一会儿;只消你不说话,他不会察觉的。”
薄罗霎时睁大了双眼;“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您要去哪儿?若是被夫人知晓,只怕我的一层皮都要没了!”
霍川又不是傻子;她若是不说话莫非不会显得更可疑?这种鸡肋的法子;也就姑娘才能想得出。
宋瑜一时半刻顾不得许多,她若是再跟霍川待做一处,恐怕命不久矣……她好言好语劝说:“城里今日新来的戏班子要唱牡丹亭,我想过去瞧一瞧。若是被阿母知道,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说罢携着澹衫一道,幸亏来之前另带了一件秋香色褙子,她穿上后禁不住往堂屋觑一眼。霍川就在里头,阿母阿耶同意了两人婚事又如何,她一样可以逃跑……宋瑜抿了下唇,赌气般吐了吐舌头,“教你凶我。”
前一刻跟阿母说话时还好好的,一面对她便恢复趾高气昂,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宋瑜巴不得给他些教训,他越生气越好,如此她心里才平衡一些。
*
宋瑜果真做到了,霍川不只生气,更是泼天震怒。
不过转眼的工夫便偷梁换柱,她可真有能耐!为什么要跑,他又吓着她了?
霍川握得手指骨节突起,恨不得立时将她擒回来好好教训一番。方才她说有急事,伪装得可真像,几乎让人忘了这姑娘撒谎成性的坏毛病。
他脸上阴云密布,看得薄罗心中发怵,手脚都不知该摆往何处,壮着胆子跟他协商:“园主,此事是我家姑娘不对在先……但您总这么吓唬她,委实不是个办法。您在夫人面前说一套,在姑娘面前却做另一套,那些说要待我家姑娘好的话,莫非全是敷衍不成?”
这时候她伶牙俐齿的好处便发挥了出来,虽为害怕,战战兢兢好歹将话囫囵说全了,若是搁在别人身上,指不定如何受惊。她一壁说一壁仔细观察霍川表情,以防稍有变动,她便夺门而出。
霍川蹙眉,不欲同她多言:“我哪里待她不好?”
瞧 瞧,多么理直气壮,难怪姑娘会被吓得逃跑了。薄罗不满地撇撇嘴,对他此言颇不赞同:“园主所谓的好是如何定义的?我们姑娘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半点苦没有吃 过,更别提有人给她使脸色,是夫人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是到了您这儿,便是想如何欺负便如何欺负,根本没问过她是否愿意,是否委屈。”
一番长篇大论,霍川只听见了前后两句,本欲走出屋子的脚步顿住,眉峰好似萃了寒意:“照你所说,宋瑜是因我欺负她,才不愿嫁给我?”
总算有所顿悟,她这半天没有白讲,薄罗欣慰地颔首:“正是如此,园主应该多疼一疼人,细声软语地哄着,多笑一笑,否则凶神恶煞的哪有姑娘中意。”
霍川冷声一笑,并不大赞同她的话,细声软语那种腔调他恐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