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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亦觉用指头点拨勤务员:“赶紧去,拿碗筷,再添两个菜。”
武伯英按手制止:“不用,这就挺好。”
勤务员赶紧又停下脚步,愣着不知到底该听谁的,徐亦觉瞪着眼睛训斥:“不添菜,拿碗筷,瓷锤些,赶紧的!”
勤务员出去后,徐亦觉坐回原位,不再动筷子,等着共进午餐,笑呵呵试探着问:“听说你兼了四科?”
武伯英不情愿地出了口气:“你知道得还挺快,没办法,你一走,只有我了。”
徐亦觉亲热地凑近:“那边一有动静,我这里全知道,你车轮子哪有电话跑得快。好着呢,四科很特殊,就算去了我们军统这一摊子,也是行营重要机关。单位是小单位,事可全是大事。”
“确实不好弄,你兼管卫勤这二年,有没有方子,给哥过一个?”
“我给你说实话,蒋公馆那个牛队长,办事指得住,你要嫌麻烦,就都交给他,你应个名。其他不说,能给蒋府当卫队长,肯定差不了,蒋主任也肯定信任有加,还有啥给你弄不好的。”
“好,就照你说的办。我说来,就有收获,你看这不是就有了。病是郎中暗药害的,牛队长肯定还听你的。”
徐亦觉听着话味不对,有些尴尬:“你看你这人,我好心,你偏这样说,心里不一定有啥,你这嘴,唉,不得了。”
武伯英哈哈大笑几声,笑成了真正的玩笑。勤务员拿着碗筷回来,借着布置餐具,徐亦觉把心底的不快遮掩了过去。问了武伯英不喝酒,徐亦觉就让勤务员出去了,二人一起吃饭。徐亦觉吃了几口问:“老武,来还有啥事?”
武伯英看看他:“混你的饭来了,还有啥事?今天礼拜天,吃你吃惯了,到了饭时,想去你办公室找你,才发现我的办公室就是你的,就到玄风桥来了。”
徐亦觉恍然大悟,轻拍桌沿:“哎呀,我把这事忘了。好,你去,我立刻给莲湖打电话吩咐。你吃完饭就过去享受,我去不了。刚开张,大事小事一串串,能把我忙死。”
武伯英感激厚意:“唉,享受啥嘛,就是想见你。到玄风桥把你见了,一样嘛,还去莲湖弄啥。”
两个男人的感情,既虚假又暧昧。又吃了一会子饭菜,徐亦觉踌躇片刻,下决心说了不想说的。“老武,最近有几个人,老在城墙外瞄我,是不是你安排的?”
武伯英见来了真章,放下筷子爽直道:“就是,你都认出来了,还用问。就是他几个,你叫军棍的。”
徐亦觉也放下筷子,正色道:“老武,爽快,你这啥意思?”
“啥意思,还是那意思,你能不知道?”
“宣侠父那事,你还真没完了?”
“我也想完,但是完不了。”
徐亦觉很不高兴,拿手巾擦了嘴角,随手扔在面前。“老武,我给你说,你不要针对我。咱俩私交还算不错,你要这么不近人情,也就莫怪我不顾交情。说真的,你这不是害我吗,知道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还要紧咬住我不放?”
徐亦觉尽管生气,还不忘给他取了条干净嘴巾,递了过去。武伯英接过从容擦嘴,保持着暧昧道:“不是针对你,我还能和你过不去?我是怕你做傻事,让人守着给你提醒。上次说贩私酒,我是怕你把酒砸在手里了。”
徐亦觉不相信好心,冷笑道:“酒这东西,倒不怕砸在手里,行情不好存起来,越陈越值钱。”
武伯英好心建议:“只要你给我说实话,我今天下午,就把那几个人暂时撤了。给你留空到晚上八点,把手头的私酒运出去。”
徐亦觉嗤之以鼻,伸下巴道:“我不相信你,我刚把酒运出去,你那几个瓜军棍,从暗处扑出来,都能给我把酒坛子敲了。”
武伯英发狠道:“我说到做到,从你这走,就出城安排。你将来莫说,我没给你面子,是你自己不要。”
“我手里就没私酒,你爱咋就咋!”
武伯英对徐亦觉暗含的威胁有些生气,但承诺过就一定要做,就把监视暂撤一下午,唱出空城计,看他敢不敢。赵庸他们听说下午放礼拜假,都很高兴,同时担心监视事宜,武伯英说另有安排。四人挤进巴克车里,一起回了后宰门武宅,与罗子春一对会合。罗子春找机会偷偷报告,两匹骡子已经采买,掏大价钱找了个老掮客,明天一准送到水陆庵。武伯英比较满意,也让他带着玲子,趁着半天假期出去游玩。年轻人玩兴大,商量决定去浐灞两河戏水。他们邀请头儿一起,武伯英推说老了,和青年人玩不到一起。他深知和领导出游不是美事,不论尽兴,起码美中不足。
武伯英自有休闲方式,他们开吉普车走后,他锁了院门开巴克车去寻蒋宝珍。到蒋公馆先找见牛队长,说了委托打理四科之事,牛队长高兴地眉开眼笑,深感新领导的信任和倚重。蒋宝珍情绪很好,表情欣欣,他私给的侯文选露出马脚消息,让她感到非同一般的信任。蒋宝珍贵为大小姐,休闲方式也是贵族式的,一听他能陪她,赶紧安排了购物活动。
二人先到民乐园,喝咖啡吃西点,为下午的活动储备能量,接着就开始了马不停蹄地逛街。战时物资匮乏,奢侈品更是稀罕,蒋宝珍能看上眼的商品,就几家商店有售,都是走私进来。武伯英陪她去银楼金铺,购了一些新出样式的珠宝首饰,还有被人变卖的传家宝,可遇不可求。他没见平素佩戴,还有些奇怪,蒋宝珍说珠宝首饰除了佩戴,可以储财,可以欣赏。蒋宝珍又去买了些需要特供证的紧俏商品,给他也买了三样东西,一块瑞士进口英纳格腕表,一套英国进口单面华达呢西装,两大铁盒哈德门纸烟。武伯英见她的皮夹里全是限供商品票证,非常羡慕,说要是能倒卖会赚不少钱。蒋宝珍评价他没出息,说票证想要多少就能弄来多少,但自己只是按需而取,对赚钱根本不感兴趣。还劝他一定要把眼光放远,武伯英点头笑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也没真想发国难财。
吃晚饭回到蒋宝珍房间,两人都有些走马观花地疲惫,却还保持着物欲满足的兴奋。武伯英和她说了一会子话,见时间不早,叮嘱好好休息,就告别离开。蒋宝珍跟在身后,把他送出门,武伯英回手关门,却被她用身子挡住,拉不动门扇。武伯英回过头来,她正紧贴着门扇,火辣辣盯着自己。武伯英被这媚眼吸引,也挪不开目光,手抓着门把手,也看着她。蒋宝珍上次索吻遭拒,这次自然而然,情愫在对视中升华成暧昧,被男人特有的味道陶醉,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武伯英是过来人,难以拒绝诱惑,不知怎么就举手轻轻捏住她的两颊,把嘴凑上去在樱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蒋宝珍条件反射似的朝后躲避,却被门扇堵住了后脑勺,没有退路动弹不得,任他更有力的热吻覆盖过来。武伯英被她柔软的嘴唇吸引,犹如坠入了温柔乡,也闭上了双目,陶醉在这甜美之中。蒋宝珍睁眼看着他,奉献了初吻,倒不是深谙,只是好奇,见他闭着双目,犹如贪吃的孩子,不禁幸福从心底升腾上来,用更热烈地回吻来回应他的热情。武伯英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时重时轻,抑制不住,控制不了,于是吐舌轻叩她的银牙,想要更深地占有。蒋宝珍感觉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中轻启皓齿,把他的舌头迎了进来,一股男人特有的气味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道,顷刻充满了全身每一个毛孔。武伯英感受到了她的香舌,似有似无,柔软湿润,于是想要抓住那感觉般用力地吮吸。蒋宝珍被这略带技巧性的吻法惊骇,灵魂瞬间被抽空,想保住一丝元气似的,也用力抽吸,似乎两只雏鸡在争抢一条粉嫩的蚯蚓。
亲昵终于告一段落,两只嘴逐渐分开,武伯英还在用嘴去触碰磨蹭她的下唇,不时用双唇夹咬她的上唇,回味刚才的美妙感觉。蒋宝珍的灵魂重新回到躯壳,这才想起还在门口,幸福地笑着朝房内退去,眼睛中笑意盈盈不离情人,似乎在退避又似乎在诱惑。武伯英重新踏进了闺房,顺手关上了房门,不约而同,两人又搂抱在了一起,开始新一轮幸福甜美的拥吻。蒋宝珍喘着粗气,似乎体力已经不能支撑,身体朝下滑落。武伯英不愿就此分开双嘴,几乎是强硬地揽住她的身体,不管她有多么弱不禁风,只要保留住这个香吻,把她的双唇保持在自己口边。蒋宝珍轻轻挪动着身体,逐渐来到床边,曲腿坐在床边,终于有了支撑和着落,仰头和他打造着属于二人的甜蜜。
二人再次分开,是武伯英主动,因为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沈兰的面孔,那样清晰光洁,就像一片冰凉的刀刃,劈开了他已经陷入模糊的意识。这是在报复沈兰的无情,还是在报答蒋宝珍的深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次是蒋宝珍主动,把武伯英拉倒在闺床上,然后站起身来,侧趴在他身上,死死压住,用嘴去找他的嘴。蒋宝珍细长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头就只剩下一张嘴,活像一条成精的灵蛇,拼出全身力气,去采集武伯英的元气。又亲吻了一阵子,蒋宝珍主动进攻也主动撤退,放开武伯英,稍微坐起了身子。
此情此景之下,蒋宝珍不顾身份和矜持,傻笑着用脏话自责:“我他妈的,真不要脸,不过这滋味儿,确实太美妙了!”
武伯英笑看着她自责的神态,回味刚才的激情,有更多的激情被回味出来。这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就是在杜府花园长篇大论的那张,许多人听过那颇有见地的莺歌燕语,而唯有自己尝到了这妙不可言的滋味。他坐了起来,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变态,经过激情之后的男女,最不会掩藏内心的想法,脸上显得有一点自责。
蒋宝珍很敏感:“怎么,又觉得不痛快了?”
二十九号星期一收假,武伯英干脆没去上班,安排那四个继续监视陕西站,只让罗子春应卯。上午是周会时间,蒋鼎文按例召开联席会议,把掌控的几个机关科长以上官员,全部召集到新城黄楼开会。今天会议内容非常重要,通报武汉会战最新战况,安排部署大战之后诸多事宜,中层以上干部不能缺会一人,唯独就缺了武伯英。秘书去通知却没找见人,罗子春在办公室闲坐,理直气壮地说专员陪侄小姐出去游玩。秘书回来给蒋鼎文附耳报告,他虽有点生气,却也不便发作,毕竟自己的专员在陪自己的侄女,说出来让人笑话。整个例会武伯英的椅子就空在那里,不撤不好看撤了也不好看。蒋鼎文觉得他将来之于自己,也是这种鸡肋感觉。
武伯英和蒋宝珍的活动,与昨天如法炮制,多了见缝插针的亲吻。下午时分突然落了一场暴雨,才迟滞了游玩的脚步。先是东南方天空黑沉如墨,不久移到西安城上空,全城景物都在阴暗中发出诡异的亮色,黑天白地是大暴雨的先兆。隔了一会儿蚕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地上散成朵朵菊花,落在人身上透皮冰凉,应是冰雹化水。接着密集的雨滴就泼了下来,一片一片带着力度,排水再好的路面,立刻有了齐脚深的积水。雨雾太密,水汽太浓,一丈开外不甚能看清人影。油纸伞根本不顶用,雨的力度似乎能将伞面压塌,更不用说蓑衣、苇帽,行人只好都躲在房檐下避雨。二人坐在茶餐厅喝下午茶,说着悠闲的话题,看着窗外的景物,景物就只有雨水。直至傍晚时分,雨由暴转大,由大转中,最后突然停了,土墙上的水沁有一尺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