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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和蔼否定:“不好听,我们又不是帮会。”
彭万明笑道:“这还有个好处,到了生地方,用外号称呼,别人摸不着身份。”
赵庸也支持:“我们老家,要面子的念书人,结伴去逛窑子,就假名互相称呼。还有一些财主,怕妓女纠缠,也是用这法子。”
武伯英看看憨厚的赵庸:“你嫖过妓?”
赵庸脸都羞红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惹得大家都笑起来,武伯英看看罗子春问:“都办妥了?”
罗子春兴奋夹着感激:“办妥了。”
“不是还剩下五百吗?给他们四个,交房租带吃饭。”
罗子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忙站起来把头垂在他下巴处,低声问:“那五百,不是让我干那啥嘛?”
“干啥,你明天就娶啊?”
罗子春白相笑着:“哪能啊,少说还有一个月。”
“那你不会再取钱?这五百,先给他们。”
罗子春明白了,尴尬笑笑,脸上的感激更浓。四个军棍见他掏出一沓钞票,才明白话意,连忙摆手推辞。正喧哗间,徐亦觉走了进来:“这么热闹,原来是分钱啊?!有我的没有?!”
武伯英也打趣:“没有,你也看不上。反过来,我们还要分你的。”
徐亦觉有些不明白:“我寅吃卯粮,哪来钱给你们分?”
“我们八月薪水的事,你忘了?”
徐亦觉故作恍然大悟:“明天早上,都到行营总务处财务科领信封。那也不是我的钱,是你们应得的。”
五个小的听言纷纷感谢,武伯英知道他有别情,就往门外走了一步。徐亦觉跟出来,背靠着木栏杆道:“下午,又来找你一趟。”
“谁?”
徐亦觉有些恨铁不成钢:“明知故问,侄小姐。”
武伯英眯缝起眼睛,眼角带着疑问:“你说这事,能弄?”
“怎么不能,太能了。”
“你就害我吧。”
“哼,有这好事,你害我一次。”
武伯英嘿嘿一笑,转问道:“托你寻线索,到底怎么样,有没有?”
“没有,这些老油子,就算有,也不会说。”
十号上班不到半小时,蒋宝珍就来了,神情焦急烦躁,一看见武伯英,立刻娴静下来。武伯英见她进来,与电话那头道别,一上班就给葛寿芝打电话,汇报了情况,请示下一步方向。最关键要他一句话,查还是不查,真查还是假查。葛寿芝考虑了一下,既然能震动蒋、胡,特别是可以牵扯蒋鼎文,肯定了真查彻查,不但好给几方交代,也对重建第三股势力的宏大计划很有益处。武伯英觉得要实查虚报,自己重新出山需要建功扬名,葛寿芝立刻再次表明将来第三股势力的领导是武伯英。
武伯英看着蒋宝珍,边放下电话,边请坐边笑道:“在用电话下棋。”
“棋在哪里?”
“盲棋,在心里。”
“盲棋,你都能下?真了不起,反正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聪明还潇洒的。”蒋宝珍的夸赞连自己都觉得肉麻,“和谁下?凭你的脑瓜,他肯定下不过你。”
武伯英蹙眉眯眼,谦虚不是承认也不是:“葛寿芝,葛主任,你见过。那天在蒋主任书房,和我一起那个。”
“不记得,不认识。”蒋宝珍有紧要话想说,矢口否认。
“还是为了茶会的事?”
“不是茶会的事,我就不能来?”
武伯英喜欢直爽的女人,冒失却真诚。“当然可以。”
蒋宝珍的热情比天气还热:“真不是茶会的事情,有别的事。你听说过秦岭里的高冠峪没有,连串瀑布,清幽凉爽。这么热的天,真想去避避暑。张学良原来盖过一栋别墅,怕人骂,没敢住,不会抵抗,却会享受。现在是我叔叔的行馆,他忙从没去过。我知道你也忙,但一天时间还有吧,忙里偷闲,陪我去去?”
蒋宝珍新烫了波浪头发,大方女子含羞,更显娇媚。随着话语,玩弄头发的癖好也来了,将鬓边垂下的一缕鬈发,拉直放弯。武伯英故意不解风情:“我是老家伙,大你十岁,玩不到一起了。又是个残废,不宜折腾,那地方不通大路,受不了颠簸。”
蒋宝珍很不是滋味,拒绝人还让人感到无理取闹,这种男人看着惹人爱,实际惹人恨,真不知该爱该恨。她刚想张嘴劝,罗子春推门进来了,不知道还有别人,倒是惊了一跳。他定神看看蒋宝珍,再看看武伯英:“都等着你布置呢。”
武伯英冲他摆摆手:“马上就过来。”
罗子春以为打搅了暧昧时段,带着点犯错表情,离开了办公室。蒋宝珍见似乎打搅正事,又似乎被轻视,提议极好却被否定,刚想驳斥,武伯英却先开了口。“你前天来说过,我的小兵很帅。你俩年龄相当,应有共同意趣。我让他陪你去吧,就开我的车。”
蒋宝珍受不得一丁点违逆,非常不悦,掏出两盒西药扔在桌上:“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小崽子!”
“我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大崽子。”
蒋宝珍把秀发往后一扔:“怎么了,我就喜欢这样叫!”
武伯英宽容一笑:“你喜欢,别人不一定喜欢。”
蒋宝珍最讨厌他的宽容,和个长辈似的,看似慈祥和蔼,实则拒之千里。“好了,别说了,算我自作多情。我害怕信走得慢,给我爸打了电话。让他找到那个针灸郎中,多少钱都要请到西安来。我说这边有个很可惜的人,中风了。我爸已经请了人家,你把好心当做驴肝肺,实际你就是驴肝肺。”
武伯英笑着默认评价,她毫不掩饰的热情,就算石肝肺也能感受到。
“你个大崽子!”蒋宝珍见他怪笑更加气恼,轻骂后转身出去,径直走了。
武伯英进到大办公室,五个手下已经齐齐坐定,四个军棍更是腰板笔直,等着长官训话。武伯英坐到空办公桌前,掏出香烟打火机,把烟叼在嘴里。罗子春连忙划着一根火柴,给他点上。
武伯英吸了一大口,合着烟雾吐字:“调查宣案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一些,却都不全。我不说细的,前面说过一些,将来工作中还会再说。现在说说大形势,可以肯定,绑架宣侠父的人,不管是日本人还是自己人,都在嫁祸于人,准备渔翁得利。小的嫁祸刘主任、徐科长,大的嫁祸蒋总裁,近的嫁祸蒋主任、胡司令,远的嫁祸戴局长、徐局长,用心十分险恶。但是这几日,国共双方受查者,都不认为是在替他们解绳套,反倒认为我们别有用心。”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脸带忍辱负重。
武伯英又吸了口烟:“刚才,我给葛主任汇报过,他也同意我的看法。你们四个不在这两天,我又接触了一些上层人物。看来宣案,从上层着手,没有意义。都是老江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怪我急功近利,想快速破案,有些眼高手低。一开始,我们去查八办,是有一点政治偏见,但也是必要的开始环节。并不是一无所获,有了一条线索,你们不知道,就是宣侠父失踪之前去过蒋公馆。”
众人眼眉一紧,想不到这么快就钓到了大鱼。
“你们四个,搞侦察出身,也知道现场的重要。宣案现场尚不能确定,前面眼高手低,现在就要心细手密。只能用假设来还原,不假设蒋主任是始作俑者,但是可以假设宣侠父从蒋公馆出来,骑着他的自行车,要回租住的地方平民坊五号。”武伯英说着来到墙边的市区地图前,用红蓝铅笔从蒋公馆到平民坊五号院,画了一条蓝色折线。“骑自行车都选近路,这是最近的回家路线。沿着崇廉路向西走,这一段路不可能下手,离蒋公馆太近,路灯亮,门口的警卫能看到。走到这个十字,朝南拐上北新街,旁边就是八办,也不可能下手,警卫和监视的人,都能看到。朝西拐上崇礼路,新城大院后门口有站岗的,也不可能下手。”
众人凑了过来,反复看标注路线。
武伯英用红色笔头把折线最后一段加粗:“最有可能的地点,就是从崇礼路拐进平民巷。崇礼路是交通要道,车多人杂,还有巡逻队,只有等人进了平民巷北口,才好下手。这个假设最有可能成立,那么绑架案,就在这个短小狭窄的街巷发生。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绑架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然也有可能,用无声手枪直接打死,然后移尸他处。就算这样,也会有蛛丝马迹,不是实施者没留下,而是我们没有找。”
众人纷纷点头,都把眼睛投向平民巷。
武伯英用蓝色笔头把平民坊一带圈起来:“平民坊是宣侠父住的地方,查完八办,第二个重点就是这里。虽然有四个出入口,但是有那个假设前提,就先把宣侠父回家的路线,定在平民巷北口。有一点你们必须清楚,这次任务是戴局长和徐局长的双重密令,是蒋总裁的特别指示,一定要查清,可以彻查任何人。我们现在是为总裁办差,后台比谁都硬,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有什么看法就谈出来。骡子,如果让你来搞宣侠父,在平民巷内收拾他,最佳地点是哪里?”
众人一听为总裁办事,个个都神圣了起来,为总裁就是为国家。罗子春略一迟疑:“我觉得,应该是刚拐过弯去。”
众人也随声附和,纷纷表示同意。武伯英把烟头摁灭在平民巷拐弯处,狰狞着嘴角:“不管在哪里搞,我们都要把平民坊,掘地三尺。”
蒋宝珍上午过得特不痛快,预示着全天都不会顺当。这些年来挑挑拣拣,好不容易遇见个顺眼的,还没胆量。她上楼到了叔父办公室,刚埋怨发泄几句,就遭了训斥,更不痛快。
蒋鼎文语气不悦:“去武伯英那边了,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也够给我丢人的。还把头发烫了一下,干什么,女为悦己者容?”
蒋宝珍的肺都气炸了,知道叔父留口德,伸手将头发扒拉了一下。“我这就去洗了,知道谁告诉你的。除了徐亦觉那狗东西告密,还有谁?我刚才经过办公室门口,就见他在里面怪笑!”
蒋鼎文心中很疼侄女,觉得有些过分,口气里带了些歉意劝慰:“徐亦觉是为我好,我是为你好。古话说,男人多薄情,女人多痴情。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也不用我给你再多讲,这两句把我的意思都表达了。”
蒋宝珍听言沉默了片刻,觉着那日叔父叫自己陪餐,似有撮合之意,今天奇怪又突然荡然无存。她我行我素惯了,从怦然心动到情意绵绵快,到恩断义绝也快,以至于生出对武伯英的恨意。“我也听说了,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到你身上了。”
蒋鼎文心中一惊:“谁说的,什么火?”
“不知道具体,只知道他正和你过不去。”
蒋鼎文见隐秘并未透出,再没追究来源,不屑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叔叔放心,我能分清,与你为敌的,自然也是我的仇敌。”
蒋鼎文欣慰:“不说这些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洗个澡,把不愉快,就都洗掉了。”
蒋宝珍感激地看了叔父一眼,谁对自己好,不言而喻。她听话地站起来,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回来,到了休息间里。把桌上托盘里的西瓜牙子,端起来全部倒进垃圾桶。叔父疼爱自己,自己也应爱戴叔父,亲情是世间最真的情感。血缘关系是自有之情,而男女之间就算结成夫妻,也是应有之情,况且他还是未有。“立秋了,西瓜不能再吃。”
蒋鼎文一愣:“哪天?”
“前天。”
蒋鼎文想了想,记起正是武伯英威胁自己那天。“这么快,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