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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一听此言,便知王辅臣心有降意,只是在讨价还价而已,便说:“皇上之意是:王大人即使真心反皇上,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位高权隆之回报罢了!若王大人真心悔过,再作皇上臣子,皇上一定让王大人官复原职。”
王辅臣沉吟片刻,说:“康熙帝真是这样说的话,王某再臣服他也未尝不可,只是外人未免要说王某人出尔反尔了。”
周先生细琢此言,心里便知王辅臣是嫌官职小了,于是又说:“皇上之意是:若王大人愿意将功赎罪的话,便加封王大人为太子太保,且授大人为靖寇将军,随图海大学士驻于汉中。”
王辅臣眼中发出兴奋之光,惊喜地问:“皇上真是这样说的么?”然后,仿佛触及到什么心事,目光又为之黯淡下来。
周先生猜不到他有何心病,只好直问:“王大人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王辅臣思索良久,才缓慢地说:“王某与吴三桂交往已多年,且互有书信往来,只怕日后有人将王某之书信呈给皇上,惹得皇上生气,王某岂不会为难么?”
周先生一听,顿时明白王辅臣是怕皇上搞秋后算账。说实在话,搞秋后算账是官场之人常用之法。要不,下司为何会怕上司?虽然皇上对于这一点说过既往不咎,但是,谁知是否真的既往不咎呢?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怕皇上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得说:“王大人只是太过忧虑了!王大人若归降皇上,皇上便又是王大人之君,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王大人没有过错,皇上若要王大人之命,王大人敢不给么?就像皇上要周某命一样,周某亦无法反对。王大人说是么?”
王辅臣一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说:“周先生之意是真心话!皇上若真要搞个秋后算账,自己也是无法。王某只能盼皇上是圣明君主了。”
周先生说:“王大人若想想皇上之为人,便不会有这层顾虑了。”
王辅臣说:“周先生此话何意?”
周先生说:“当年王大人起兵反清之时,贵公子尚在京中,朝野内外那么多人要诛杀贵公子,然而皇上却不肯答应,由此看来,皇上胸怀坦荡,宽容大度自非常人可比!王大人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王辅臣一想:觉得周先生之言确实有理,但他对皇上是否真心招降自己尚有怀疑,便问:“周先生口口声声称皇上之意,王某怎知这便是皇上之意呢?”
周先生笑道:“王大人若愿意归降,立即能知皇上之意,若不愿归降,自然难知皇上之意了!”
王辅臣说:“此话怎讲?”
周先生说:“因为圣旨就在本人身上!”
王辅臣说:“能否借于王某一阅么?”
周先生说:“不能!”
王辅臣说:“为何?”
周先生说:“王大人也是官场中人,怎能不知礼仪?俗话说,见圣旨如见皇上,须对圣旨行跪拜之礼!若王大人不愿归降,自然不肯跪拜,不肯对圣旨跪拜,周某又岂能将圣旨传于你?”
王辅臣思索很久,然后说:“臣愿意接旨!”然后跪倒在地。
周先生依照礼仪将圣旨传于王辅臣,王辅臣见圣旨上所说果与周先生之言相同,心中大喜,然后,诚心诚意地对着圣旨又行了几个礼。
于是,王辅臣归降了大清。之后,其子王继贞又官复原职,后又升为太仆寺卿。
周先生回京之后,对康熙帝说起招降之过程,康熙帝听后大为欣慰。
但周先生自己心中却有一事不明,便问:“依奴才之经历,皇上无须令大学士图海和提督张勇攻击王辅臣,只让奴才直接用圣旨去招降便可。皇上是否觉得让图海和张勇先攻击他是多此一举呢?”
康熙帝笑道:“并非多此一举!”
周先生问:“为何?”
康熙帝笑道:“朕猜先生是见过狗的,狗只会向打过它的人摇尾,恶狗尤其如此!”
四、耿精忠投降清廷
靖南王耿精忠在接到吴三桂的反清复明之起兵檄文后,于康熙十三年三月,在福建宣布起兵反清。
与其他响应吴三桂反清的将领不同的是,他并不接受吴三桂所封的江南王,而是自称总统兵马大元帅。耿精忠为人耿直,又自视甚高。他要自称总统兵马大元帅的道理很简单,即吴三桂是藩王,我耿精忠也是藩王!他可以自称为兵马大元帅,我耿精忠为何不能?我为何要接受他的封号?
耿精忠起兵之后,以福建为中心,向浙江、江西、广东三方面发展,是反清力量的右翼。耿精忠的势力如同其野心一样迅速膨胀,立即将浙江,江西和广东的大部分地盘控制在自己手里。与此同时,耿精忠与台湾的郑成功之后代结成互相援助之同盟。
康熙帝见其势力骤涨,心里便着急起来,立即命令康亲王杰书与浙江总督李之芳共图进击。
康亲王杰书率兵南下之后,耿精忠之势力立即得到抑制。加之耿精忠无钱发军饷,军士逃跑者增多。耿精忠只能以剥削民众来补充军饷,百姓便对他们恨之入骨,而此时的耿精忠恰又与台湾的郑经发生矛盾,互相攻杀,耿精忠立即陷入困境之中,其斗志也销蚀干净,其野心也逐渐枯萎。
康熙十五年八月,康亲王杰书率兵将耿精忠包围在浙江和福建的交界处的仙霞岭。
康亲王杰书见耿精忠如瓮中之鳖,便想将之招降。他将李之芳召来,共商招降之法。
杰书说:“本王观耿精忠今日之局有如瓮中之鳖,想招降他,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之芳说:“既然耿精忠已成瓮中之鳖,只要亲王一声令下,我们即可将其消灭。何必多此一举招什么降呢?”
杰书摇头说:“《孙子兵法》曰:‘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既然现在可以招降之,何必不试试?若能成功,也可为大清赢来一支力量。”
李之芳说:“事情只怕未必能如亲王之意。”
杰书问:“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之芳说:“据李某所知,耿精忠此人性格倔犟,野心极大,如今又已反清,岂肯轻易对皇上俯首称臣?”
杰书说:“李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之芳问:“此话怎讲?”
杰书说:“俗话说,至刚易折。一个人不能太刚强,太刚强的人往往遭受不得挫折。本王观耿精忠此人之刚是貌似的,其实,只要一压一松,他必不攻自破!”
李之芳思索片刻,觉得有理,便说:“亲王之言令本官有茅塞顿开之感。只是不知这一压一松是什么?请亲王赐教!”
杰书笑道:“一个至刚之人本不怕压,若只压不松,他必无恙。当然,若松而不压,他必无惧,有如一块硬铁,若仅以重力压之,它必无恙,必须在加压之后,骤然放松,让其反弹力自折其身。”
李之芳说:“只是不知亲王如何给他一压一松?”
杰书说:“这一压是非常简单的。按照如今之局面,我们只需将其紧围,但不可攻。然后寄书给耿精忠,表示我们想招降他之意图。他若不肯,令兵击之。但只能见好便收,让其明白自己已处劣势,顽固死守只能是自取灭亡。千万不可逼之太甚!”
李之芳说:“为何不能逼之太甚?”
杰书说:“俗话说,狗急还要跳墙呢!若逼之太甚,使其将士觉得没有生路,必会背水一战!到时候,我们招降不成,反受其害。”
李之芳说:“这一松又如何施为?”
杰书说:“自然是以招降示之,让其明白唯有投降才是生路!”
李之芳说:“只是如何招降他呢?”
杰书说:“自然是以高官厚禄许之!”
李之芳说:“此计只怕不行。”
杰书问:“为何?”
李之芳说:“康亲王想想,耿精忠为藩王,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极隆,权力也极大,岂能以高官厚禄诱之?”
杰书想了想说:“大人之言确有道理,同时也给本人以启示。本王觉得要想使耿精忠投降,必须要搞清楚他起兵之目的是什么,然后对症下药即可!”
李之芳一听此言,顿觉有理,便说:“亲王之言有理,我们便依亲王之意办!只是不知耿精忠之起兵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杰书说:“本王估摸着耿精忠之所以起兵不外乎这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可能出于为汉人争面子的原因!”
李之芳一时没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为汉人争面子?”
杰书说:“汉人总以为汉族是大民族,而我们满族是小民族,便觉得大民族臣服于小民族是一种耻辱。本王估计耿精忠或许是为了争面子而战,若真如此,事情便好办了!”
李之芳问:“如何办?”
杰书说:“只要给他说明白一个道理即行!”
李之芳说:“什么道理?”
杰书说:“对于民族,不能以大小论强弱,而必须以优劣论强弱。汉族虽大,人也够聪明,但却是小聪明,人心也散,所以,汉族虽大却弱,臣服于满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大人,你说对不对?”
李之芳尴尬地答道:“对!”然后,杰书又转换话题问:“本亲王估计他起兵的第二个原因可能是想称霸天下!”
李之芳一惊,问:“称霸天下?何以见得?”
杰书说:“耿精忠若是不想称霸天下,那他为何在起兵之时虽然响应吴三桂,却并不接受吴三桂之封号,而是自称马大元帅呢?”
李之芳说:“亲王分析得有理。只是如果真是这种原因的话,事情便难办了!”
杰书笑道:“好办。”
李之芳问:“怎么好办?”
杰书说:“只要将最后结果告诉他即可。”
李之芳惊讶起来,说:“现在怎么会知道最后结果?”
杰书笑道:“推测而已!”
李之芳问:“如何推测?”
杰书说:“事情的结局只有两种。”
李之芳说:“哪两种?”
杰书说:“一种是我们平乱取得了胜利;另一种是汉人反满取得了胜利。”
李之芳说:“确实只能如此。”
杰书说:“无论是哪一种结果,耿精忠都不可能称霸天下。”
李之芳想了想,说:“事情确实会如此!平乱取得了胜利,那是自不用说,耿精忠不能称霸。若汉人反满取得了胜利,那他势必与吴三桂争夺天下。论他之势力,与吴三桂去争夺天下是必输无疑。”
杰书说:“所以,只要我们对他陈述其中利害即可!”
李之芳问:“有没有第三个原因?”
杰书说:“第三个原因便是盲从!”
李之芳越发惊奇,问:“盲从?”
杰书说:“因为吴三桂打着反清廷,复汉室之口号,使得天下汉人真的以为他在干伟大事业而趋之若鹜。只要我们告诉他,他们的反满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业,只能给百姓带来疾苦即可!”
于是,他们按照所议之结果,给耿精忠写信,陈述其中之利弊,让人送去。果然不出康亲王杰书所料,耿精忠立即宣布投降。为了表示自己投降的态度之坚决,立即反攻沿海的郑经及广东的尚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