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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说:“臣只想问问苏克萨哈,此事该如何调查?”
苏克萨哈说:“此事该如何调查,这还用问么?皇上派出钦差大臣前往调查便是!”
鳌拜说:“向谁调查?”
苏克萨哈说:“当然向云贵之民众!”
鳌拜说:“苏克萨哈认为此结论便会可靠么?”
苏克萨哈说:“当然!”
鳌拜便冷着脸问:“苏克萨哈是否自认为自己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苏克萨哈说:“我苏克萨哈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可有辱祖宗愧对天地!”
鳌拜便冷笑起来,然后说:“那好!若是鳌拜派人调查你苏克萨哈,有人列举出你种种罪行时,你说该如何处置?”
苏克萨哈怒道:“鳌拜,你是何居心?”
鳌拜狂笑道:“没有居心,只是想让苏克萨哈明白一个道理。”
康熙帝忍不住问:“什么道理?”
鳌拜说:“皇上即使派人去调查,未必就能得到事实之真相。”
康熙帝问:“这是为何?”
鳌拜说:“凡为官者,没有不得罪几个人的。若以几人之言论便断定官员的好坏优劣,臣认为不妥。”
康熙帝问:“依你看来,该如何办?”
鳌拜说:“在调查结论上加以分析,在分析上再得出结论!”
洪承畴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心中暗道:鳌拜真叫可以!先是霸道,接着是油滑。
康熙帝说:“如何分析?”
鳌拜没想到康熙帝会有此问,因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洪承畴见之,知道救鳌拜的时机到了,便越众而出说:“臣有一言要奏知皇上。”
康熙帝说:“说吧!”
洪承畴说:“臣认为鳌拜言之有理!”
康熙帝说:“道理何在?”
洪承畴说:“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康熙帝说:“好个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洪承畴不知康熙帝是在表扬自己,还是在奚落自己,立刻躬身退下。
康熙帝突然说:“遏必隆,你既为四大辅臣之一,为何不发一言?”
遏必隆战战兢兢地说:“臣愚钝,不知谁对谁错。”
康熙帝叹口气说:“谁要你判断谁对谁错了?”
遏必隆更是战战兢兢不发一言。
康熙帝便生气说:“此事等你四人商量出结果再来告知我!”说完,便抽身走了。
康熙帝直奔孝庄皇太后处。一路上,他的心里像蒙着一层灰,拂之愈勤,陷之愈深。他不知如何办,只得来求助于孝庄皇太后。
孝庄皇太后见康熙帝沮丧着脸,知道他是遇到不愉快的事了,心里立刻酸楚起来,心痛地问:“玄儿可是碰到不顺心之事么?”
康熙帝说:“要么我不再做皇帝!要么让我亲政!”
孝庄皇太后问:“这是为何?”
康熙帝说:“我虽说是皇帝,可他们谁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我坐在御座上也不过是件摆设!他们也只把我当做只会听话不能说话的机器!”
孝庄皇太后笑着说:“谁敢不让你皇上说话?”
康熙帝气道:“只让说,却不听,这叫说什么话呀!”
孝庄皇太后问:“所以你要亲政?”
康熙帝说:“不亲政,我说话便无人会听!”
孝庄皇太后叹口气说:“事情得慢慢来,你才多大啊?”想到伤心之处,她的眼便红了,泪也要流下来。
康熙帝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羞涩地说:“奶奶别哭,我不再闹着亲政了。”
孝庄皇太后说:“你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烦心了?”
康熙帝便把杨素蕴所奏告知孝庄皇太后。
孝庄皇太后听后,微笑着对康熙帝说:“这是件好事儿!玄儿伤心作什么?”
康熙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奶奶说它是件好事?”
孝庄皇太后点点头看着康熙帝。
康熙帝说:“平西王横征暴敛,巧取豪夺弄得怨声载道的,怎么会变成好事呢?”
孝庄皇太后说:“还记得昔年你父皇之遗诏么?你父皇当年最不放心的就是平西王吴三桂。最不放心他什么?最不放心他能否忠于朝廷!所以才有逼吴三桂灭明之举!如今看来,玄儿对此事可放心了!”
康熙帝越发不解了。奇怪地问:“平西王搞得天怒人怨的,就不会动我大清之基业么?怎么反而说是好事呢?”
孝庄皇太后说:“俗话说,兵无帅不聚,帅无卒不强!平西王此举弄得自己与百姓离心离德的,天下之百姓必不会拥护他!所以玄儿不必再担心平西王的反清。再说,由此可以断定平西王已无志于帝王,而沉湎于酒色。”
康熙帝说:“玄儿不能明白。”
孝庄皇太后说:“你以后便会明白的。”
五、杨御史说:“防微杜渐,古今通义。”
鳌拜不停地徘徊在自己的书房里。
他在心里大骂吴三桂不识趣。无论在朝上,还是在朝下,他都一直在为吴三桂或明或暗地辩解。没想到吴三桂自己在奏折中竟然公开承认自己横征暴敛巧取豪夺等事,这不是打我鳌拜的耳光么?叫我以后如何说话?
正在鳌拜焦灼不安之时,班布尔善来了。
班布尔善进来后,见鳌拜一脸焦虑,心里便紧张起来,以为是自己什么事没办妥,惹得鳌拜生气了,只好忐忑不安地站立着,等待鳌拜的发话。
鳌拜却没有说话,只是塞给他一份奏折。
班布尔善展开一看,原来是吴三桂针对杨素蕴参劾他而写的奏折。
班布尔善在琢磨完吴三桂的奏折中的每一句话之后,便在心里问自己:吴三桂为何要对横征暴敛,巧取豪夺之事供认不讳呢?难道是吴三桂有恃无恐么?不可能!那么他的供认不讳必有深意!那深意是什么呢?
还有吴三桂抓住杨素蕴的奏折中的“防微杜渐”一词不放的意图何在?杨素蕴的意思自然再明白不过了,可是,作为平常之人,对于此词躲还来不及呢,而吴三桂却为何要偏偏提起呢?
经过一阵思索,班布尔善心里渐渐有了底,他变得泰若自然地等待鳌拜发话。
鳌拜见班布尔善看完了,便问:“你有何想法?”
班布尔善说:“好事!”
鳌拜心中一惊,心想:我急得不行了,怎么还说是好事呢?但他却不动声色地问:“为何?”
班布尔善说:“一是吴三桂对横征暴敛巧取豪夺之事供认不讳,倒免除了调查之苦。”
鳌拜说:“可是他的承认不等于在回击我么?”
班布尔善说:“主公勿忧!依奴才看,吴三桂此举正是要告诉皇上他无叛逆之心!”
鳌拜问:“这是为何?”
班布尔善说:“吴三桂此举失去民心,他倚仗什么叛逆呢?”
鳌拜想了想,认为确实是这样。然后又问:“还有何好处?”
班布尔善说:“二是吴三桂抓住杨御史的奏折之中的‘防微杜渐’一词的目的,依奴才看来,是想借此反击!”
鳌拜问:“如何反击?”
班布尔善说:“此词之意是告诉皇上说吴三桂的叛逆之心,而吴三桂所奏又恰恰否认自己有叛逆之心,故意在反击!”
鳌拜心里渐渐明白了,便问:“我们是要帮助吴三桂反击杨素蕴吗?”
班布尔善说:“臣认为应该是这样。”
第二日早朝,当皇上要众大臣议议吴三桂的奏折之时,鳌拜便越众而出说:“昔日朝议之时,臣对平西王横征暴敛,巧取豪夺之事似乎不太相信。今日才知这是臣的失察之处,不过由此可观知,平西王有敛财聚物之举是真,有叛逆犯上之心是假。然而,杨御史却在奏折之中提醒皇上要防微杜渐,其意不言而喻。臣认为,像平西王这等镇守边疆之重臣,朝廷本应以诚相待,如今却被杨御史言有叛逆之意!臣请求皇上明察,以诘杨御史之意,好给平西王个说法。否则,只怕冷了平西王之心,对社稷不利!”
康熙帝一听,心里犯嘀咕了。怎么鳌拜与孝庄皇太后都因为吴三桂横征暴敛巧取豪夺便判断他无叛逆之心呢?他们判断的根据何在?但是,如果说鳌拜之言不足以相信,而孝庄皇太后之言,他却不得不相信了。
于是,康熙帝只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也许是自己真的还没到懂事的年龄!
但是,康熙帝觉得鳌拜说得诘问一下杨御史否则会冷吴三桂之心是言过其实了。像杨御史这人能参劾如日中天的平西王,不说别的,单说勇气,便是平常之人难及!自己不表彰他也罢了,怎么可以非难他呢?何况他所奏与事实甚本相符。然而,康熙帝知道自己怎么想也无用,因为他尚未亲政,只有让四大辅臣裁决。他将目光投向了苏克萨哈了。他知道,此时只有苏克萨哈会站出来说话。
苏克萨哈没有看到康熙帝的目光,但他也站出来了。苏克萨哈说:“臣认为,杨御史参劾平西王之言论与事实基本相符,只在个别地方,存在用词欠妥的问题。按理,皇上应对他给予嘉奖。至少不能给予非难。自古以来,凡贤君明主都知广开言路。若对杨御史非难,将来还有谁敢大胆揭露王公大臣之劣迹?”
鳌拜说:“苏克萨哈此话欠妥!平西王之行为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之举,不值得上纲上线去折腾一番。否则,于国不利。试想想:像平西王这等功高盖世之臣,我们若不相信他,谁还会精忠报国呢?所以,臣认为,虽然可以不究杨素蕴间离君臣关系之责任,至少是应让他说明白其奏折之中的‘防微杜渐’一词用意何在?”
康熙帝见鳌拜坚持,便问索尼:“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康熙帝以为,依索尼之老练,必会赞同苏克萨哈的观点的。
索尼说:“依臣之见,鳌拜言之有理。”
康熙帝一听,傻了眼。他没有想到索尼会这样说。他又问遏必隆:“遏必隆,你说呢?”
遏必隆说:“臣认为索尼之言有理!”
康熙帝在心里骂道:你干脆直接说鳌拜之言有理便得,何必转弯抹角的?康熙帝略有怒意地说:“就依你们之意拟旨吧!”
又是一个阴雨之天。
窗外的冷雨依然像那天那样肆无忌惮,窗外的世界因冷雨的弥漫而变得苍茫而凄迷起来。雨,已非那日的雨。
人,更非那日的人。
杨素蕴站立于窗前,心里痛苦极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诚心却换来了猜忌与怀疑!平西王是老虎?老虎屁股就摸不得?平民百姓是羊羔?宰了吃了都应该?
这是个什么样的朝廷?
说它昏庸无能,说它腐败堕落,说它暗无天日,说它……,即使将它骂个狗血淋头,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自己依然得解释“防微杜渐”是什么意思。
杨素蕴便觉得好笑起来。先是笑自己,竟然希望朝廷明察!其实,朝廷何需明察?他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即使他们人人都知这回事,也不会有人指出来的!自己竟然这样傻,非要朝廷查个明白!
然后是笑别人,竟然要求自己解释一下“防微杜渐”是什么意思!满朝文武官员,谁没有读过几本书?谁说话不是出口成章?谁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