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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永历帝身边的大臣果然不再来打扰他。皇后,皇妃和太子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来打扰他。他除了例行公事般的每日去看一下皇太后,便将自己关在屋中。
于是永历帝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孤独之中。
小女孩今日依然来看他,但永历帝却不再开门。
小女孩便从窗口往里看。看到永历帝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女孩问:“皇上,你为何不开门见我?”
永历帝说:“我不想见任何人!”
小女孩说:“只有小鸟被人捉了,才会关在笼子里,你为何要将自己关在笼子里呢?”
永历帝听了,浑身一颤,泪就流下来了。是呀!我为何要将自己关在屋里呢?可是,我不将自己关在屋里,我没处去呀!于是,他说:“不关在屋里又能怎样?”
小女孩说:“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爷爷呀!”
永历帝问:“你爷爷真的还活在世上么?”
小女孩说:“当然!他每天都得给我讲故事呢!”
永历帝突然来了精神,心想:与其坐在这里乏味,倒不如去看看她爷爷到底是什么样子。
小女孩将永历帝带到一处丛林之中,然后用手一指说:“那便是我爷爷的房子。”永历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间简易低矮的小木房。小女孩快步往前跑,一边跑,一边说:“爷爷,皇上来了。”
小木房的门陡然打开,房里钻出一个人来。
永历帝怔住了,细细地打量着那人。那人背已弯曲,面部干瘦,一张脸毫无生气。只有他下巴之下飘动的胡须尚可证明他仍然活着。
那人一见永历帝,双腿颤了颤,想跪下去,却未能跪下去。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大,骨头已硬的缘故。永历帝立即奔过去,扶着他。
那人问:“你就是皇上?”
永历帝点头,反问:“你也是汉人么?”
那人点点头。然后一脸黯然。
永历帝说:“我听你孙女说你是因为直言犯谏才被发配到边疆来的。你能说说么?”
那人不答反问:“你是谁之后?”
永历帝说:“我是神宗之孙,桂王之子!”
那人听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直到差点为此窒息才止。永历帝被他笑得不知所措。那人然后叹息道:“这是讽刺我,还是报应他啊!”
永历帝问他何故?
那人便将自己的故事全部告知永历帝。原来他是神宗皇帝朱翊钧的臣子,即是永历帝爷爷的臣子。他在神宗手下为臣距今已有六十多年!当年吴建兄弟在福建举兵起事,神宗皇帝让众臣议朝,朝中大臣均认为要发兵镇压,只有他一人主张安抚为主。神宗皇帝根据众臣意见,决定发兵镇压,他便极力阻止,并直抒己见说,民为官本,民为朝纲。若朝廷不能安抚民心,天子必失根本!并说,年年有民造反,年年镇压,为何没有尽头?若再这样下去,必激化矛盾。那么,朝廷之灭不远矣!也许是他的话犯了忌,神宗皇帝一怒之下便将他发配到边疆。
永历帝听了他的故事,一时不知如何说话。仔细想想:确有老天在报应朱家之意。当年他因直言犯谏而被神宗皇帝发配边疆,最后被赶到缅甸。六十年后,自己作为神宗皇帝的孙子却因为国破而流落到缅甸。你说这不是报应,谁能相信?
永历帝问:“你姓甚名谁?”
那人说:“无名无姓!”
永历帝说:“你既为朝中大臣,怎么会无名无姓呢?”
那人说:“寄居山野太久,姓与名都已忘记!”
永历帝便沉默起来,那人也跟着沉默起来。只有风吹着树叶在沙沙的响。
永历帝突然问:“你说皇威大不大?”
那人点点头说:“大,大得很呢!”
永历帝说:“你为什么这样说?”
那人说:“老夫因皇上一言,不仅丢官失爵,而且连寄居之地也无,只得流落异地,客死他乡。世界上还有谁一言能置老夫于此地步的?”
永历帝叹口气说:“可是,我却觉得皇威小得很呢!”
那人说:“皇权至高无上,怎么会小呢?”
永历帝说:“我虽贵为皇帝,却为何天天被大臣们折腾得死去活来?”
那人大笑,久而不住。
永历帝问:“你何故发笑?”
那人说:“我笑你名为皇上,实为奴才。”
永历帝说:“我不懂其意!”
那人说:“皇上是什么?是一国之君,既有辽阔之土地分赠诸侯,又有泱泱大众可供己驱使,所以说,土地是皇上的本钱,民众是皇上的胆子,有此二宝,皇威便极盛!现在,你名为皇上,脚下却无一寸之土,手下却无一民可用,有如鱼儿离开了水,连活路也没有了,还会有威么?”
永历帝觉得那人的话虽然有理,却未必全对,他说:“那些文武大臣不是人么?他们见到我为何称我为皇上?”
那人问:“他们来找你干什么?”
永历帝说:“来要钱使!”
那人说:“这不就得了!他们并没有把你当皇帝,而是把你当钱桶。”
永历帝问:“他们为何找我要钱?”
那人说:“他们的日子一直便是这么过着,称之为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他们认为天下财富都是皇上的,所以都来向你要!却不知天下财富并非皇上的,而是民众的。”
永历帝喃喃自语:“确实如此!”
那人说:“所以我说你名为皇上,实为奴才嘛!”
永历帝不解地问:“实为奴才?”
那人说:“你非百姓之奴,而是皇帝之奴!”
二、永历帝又找回了做皇帝的感觉
永历帝别了那人,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本来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疙瘩才去找那人的,没想到心中原有的疙瘩没解开,反而还多了些疙瘩。
他心里在思考着那人的话。他觉得那人说他是个名义上的皇帝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自己虽然是皇帝,但是既没有土地,也没有诸侯,连队伍也在云南,无法来保护自己。
但他觉得那人说他是皇帝之奴是难以理解的。自己已经是皇帝,怎么还说自己是皇帝之奴呢?难道说我自己会是自己的奴隶?
想到这里,永历帝浑身战栗了一下。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上,自己成为自己的奴隶的人是大有人在的。譬如说,人为自己的名所累,为自己的利而活等。
他便由此想到那人说自己是皇帝之奴也是有些道理的。自己不正是为皇帝之名所累、所困,甚至在为此流血么?如果不是被人抬着做了皇帝,自己用得着东跑西奔流离失所么?那些大臣谁又敢以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为借口向自己要钱财?由此看来,自己并非在为自己做皇帝,而是在为别人做皇帝!也不知自己想的对不对,等下得去问那人!
正想到此处,屋外响起了乱哄哄的人声。永历帝听见李国泰在说:“皇上在呢!皇上在呢!”
永历帝还没有回过神来,马吉翔与李国泰率领文武百官过来了。永历帝正要斥责他们,文武百官们却屋里屋外跪倒一大片,高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中还有两个缅甸人。
永历帝怒道:“谁是你们的皇帝?我不做皇帝了!你们另外找人来做皇帝。”
文武百官一听此言,顿时吓得懵懂了。自古以来,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不愿意做皇帝的!况且,皇帝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做的,怎么能让我们另外找人来做皇帝呢?文武百官的头脑首先冒出的念头是:皇帝不正常,至于为什么会突然不正常,却无从知道。
你道文武百官已有很长时间没来向永历帝问安了,今日却为何齐齐整整地来向永历帝问好呢?
原来是缅甸国王由吴三桂的信中得知大明皇帝已避祸于自己国内,根据他的经验:不管如何得先善待大明皇帝。大明皇帝现在虽说得寄居在自己国内以避灾祸,却不知哪日他又得回去做皇帝!汉人的事总是没定准的,再说,汉人的皇帝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所以,吴三桂信中的口气尽管很强硬,而缅甸国王却并不惊慌失措。他首先派人出来打听大明皇帝的下落,然后打算接他们入宫。
永历帝手下的文武百官得知此事,真是喜从天降,赶忙想法与缅甸国的官吏联系上,并将他们引到永历帝的住处。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借皇帝之光得些余荫。谁知皇帝一见面便称自己不是他们的皇帝,要他们另外找人来做皇帝,他们心里怎能不急?
还是马吉翔的脑子转得快,他立刻凑近永历帝的耳朵说:“皇上是一国之君,岂能在外国使节面前失了威仪?”
永历帝一听,顿时警醒。是啊!自己毕竟还是皇帝!还是大明的皇帝!我大明是泱泱大国,我作为一国之君,岂能在此小国使节面前失了威严?虽然如此,但他在情感上还不能完全原谅这帮大臣,所以他说:“我不做皇帝,岂不会不失你们的面子么?”
马吉翔说:“皇帝号称天子,是万民之主,一国之君,平常之人岂能做得了皇帝?皇上赶快再莫推辞!”
永历帝说:“你们几时把我当做你们的皇帝了?”
马吉翔说:“从今日始,我保证文武百官都会善待皇上!”
永历帝说:“你们如今想讨好我,无非是因为缅甸国王要善待我们,想从中得到一些好处罢了!”
马吉翔心中一惊,皇上心中不糊涂嘛!于是他赶快说:“皇上快别这么说了!你这样说,岂不是折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
永历帝一听,也吓了一跳。是呀!自己虽然恨他们,却也不能全把他们杀了!若如此,我这个皇帝还成什么皇帝?自古以来,皇帝都是那些官僚抬出来的!从没见过普通百姓愿意抬出那个皇帝来压在自己头上。
于是,永历帝的语气便软了下来说:“众爱卿来见朕,有何事要奏?”永历帝对做皇帝的举止言行已经感到生疏,可是如今又用起来,感觉便来了。他心想:还是做皇帝的感觉好!
马吉翔说:“奏知皇上,缅甸国王派两个使节来见皇上。”
永历帝说:“朕已居此多日,为何今日才见他派使节前来问候?”大明是泱泱大国,像缅甸等周边小国历年都得向大明进贡。永历帝对这些是非常清楚的。如今,虽说大明快灭,他也避祸异乡,但他那种做大国皇帝的威风却不想丢。
马吉翔见永历帝说话的语气不好,便示意翻译不要直译给缅甸人听。心想:都到了这份上了,还摆什么皇帝的臭架子?便代他们说:“他们只是近日才知皇上已驾到缅甸的!”
永历帝问:“他们今日来,所为何事?”
马吉翔说:“缅甸国王想接皇上入宫。”
永历帝断然拒绝说:“不可!”
马吉翔心中大惊,若永历帝拒绝了,自己从哪里得到好处?于是他轻言细语地说:“缅甸国王也是一国之君,皇上不可轻易驳他的面子。”
永历帝说:“朕正是不想驳他的面子才不敢前去的。”
马吉翔说:“奴才不知皇上的意思!”
永历帝说:“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君,自己岂可随便入宫,乱了别国的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