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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珩东的侧脸崩的很紧,好像稍有松懈就会泄露这些天被他强行藏好的情绪。他转过身,声音清晰有力,但又毫无感情。
“有。”
那是褚唯愿啊……他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那是日日夜夜和你相处在一起的女孩子,她的鲜活灵动快要融入到你的生命里,她全部的喜怒哀乐都在你的掌握中,你看着她慢慢成长为亭亭动人的样子,你听着她亲口对你说自己所有的感情,纪珩东也曾在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对着墙壁上空灵温暖的灯光发呆,睁开眼好像他生活的周遭里都是她的影子,闭上眼,她哭着在他怀里倔强不肯撒手的样子就跑了出来,怎么也挥之不去。
纪珩东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晚上在环路上发生的事情。
下午跟湖光天地的老板签好了最后的转让合同正开车回来,正是晚上下班堵车时间,他百无聊赖的在路上兜兜转转忽然就发现了前面红色跑车。那车从改装到装饰都是出自他的手,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也不知是怎么,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她好长一段,他看着她上桥下桥,看着她等灯换挡,起初他还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点让人不耻,刚要掉头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她好像正在离旁边道上的车越来越近,车头偏的不是一点半点,眼看就要撞上去了。
他大怒,没想到这种时候她竟然也能跑神开小差,于是迅速的抬手按了喇叭,很长很长的一声,尖锐刺耳的喇叭声让他周围的车都吓了一跳,千钧一发的时间,幸亏她发现了。接着回去的一路上,他都阴沉愤怒的不像话,满脑子都是她万一出事儿的后果,他想打电话骂她丫开车的时候想什么呢?可是电话到了手边,才知道,他已经……不能这么做了。
王谨骞傻眼了,“那你为什么?”
“可能吗?”纪珩东伸手拿起桌上一沓厚厚的文件夹,十分无意的一页页翻过,嗓子沙哑的不像话。“我手里的东西有多少是她家里能够接受的,我自己都还没学会怎么对自己负责,对她,可能吗?”
他有点迷茫轻轻皱起眉,好像在说服自己。“她需要的是一个做好万全准备足够有担当的人,一个不用太出类拔萃却能给她安稳生活的人,而我,不行。”
他的眼底好似秋日里寂静的河,流转间,寂寥无限。
王谨骞彻悟,一时间忽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劝解。纪珩东,这个众人口中终日沉迷温柔富贵的男子,却有谁人都参不透的深情与慈悲。他流连过不同的女子,却未认真许诺过谁,他看似荒唐无意的日复一日度过自己看似光鲜的人生,却有着任何人都没有的寂寞自卑。
他始终都在用虚张声势来维系他空虚的灵魂镇喝一切别有用心的企图贪念,他小心笨拙的爱护着周围一切在意的人,他不对自己负责,也从未想过对别人负责,当一个满怀真心忐忑的女孩站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告白真心的时候,他手足无措,也胆小退却了。
一个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矜贵无比的年轻男人,败给了他的不敢与不能。
王谨骞挫败的看着纪珩东垂眼的样子,忽然有点同情他。“那你就这么任由她和庞泽勋发展下去?”
纪珩东站在刚才的镖盘旁边,重新恢复了冷漠专注的样子。抬手将狠狠钉进靶心的飞镖依次拔出,他轻笑,眼底嘲讽不言而喻。
“长不了。”
“想在这立足?那就打回原形让他滚回老家。”
啪的一声,那是飞镖重新钉回去的声音,清脆,凛冽。
纪珩东说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王谨骞觉得这个胸无大志只热衷于生活消遣之地的男人,是有着他们谁都没有的果断和狠辣的。
☆、第36章
中午和周嘉鱼约了午餐,地点就定在了离褚唯愿杂志社不远的一家粤菜精品餐厅。褚唯愿到的时候,周嘉鱼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在等她。
因为杂志社永远空调恒温,褚唯愿是穿着在办公室里那件薄薄的羊绒裙子出来的,周嘉鱼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厚厚大衣,又看了看褚唯愿肩膀上那一大片镂空的衣料,忽然打了个哆嗦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褚唯愿笑嘻嘻的把手机和钱包扔在桌子上,饿的不得了。“怎么想起找我吃午饭了呀?”
周嘉鱼很严肃,伸手夺过褚唯愿的筷子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别嘻皮笑脸的!给我正经点。”
“你不觉得应该给我解释一下最近这一系列反常行为吗?包括你和庞泽勋刚刚开始的恋情。”
褚唯愿试图从她的手里把筷子掰出来,面色如常。“想听什么啊?我被残忍拒绝又坚强找到第二春的故事?周嘉鱼,你有劲没劲。”
最后一句话,褚唯愿是陈述的口吻说出来的。没有任何的气愤或者悲伤,好像此时此刻谈论的压根就不是对她来说可以算是人生最沉重的打击之一,相反的,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话题。
周嘉鱼手一松,筷子轻而易举的被褚唯愿重新拿回手里。周嘉鱼不做声的看着褚唯愿低头夹起一块菠萝,吃的慢条斯理,赏心悦目。
不知怎么,这比看到她大哭还要让人难过。周嘉鱼慌了,“愿愿,你别这样。”
褚唯愿若无其事的给她盛了一碗银耳羹,推到她面前。“给你,最近不是有演出吗,多补点儿。”
碗筷很轻微碰撞的声音,褚唯愿始终躲避着周嘉鱼的眼神低头专心吃饭,而周嘉鱼也像是和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一动不动。十几分钟之后,大概是被这样的注视盯得受不了了,或许是她已经吃饱了,总之,褚唯愿很慢很轻缓的放下了筷子。
再次抬头时,那一双清透灵动的眼睛分明红了起来。
“嘉鱼姐,人,总得有个新开始,不是吗?”
周嘉鱼岿然不动,“你是真心的喜欢庞泽勋吗?如果有一天他要亲吻你,与你结婚,和你上/床,同你生儿育女,你确定能够接受这一切吗?你能保证你面对他的时候是心怀爱意的,你能够毫不躲避甚至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吗?”
周嘉鱼一点也不避讳,她声音清脆像是倒豆子一样把话甩在她面前,不留任何余地。察觉到褚唯愿骤然暗下来的眼神,她冷哼。“昨天他连碰你头发的时候你都会下意识的皱眉头,何况是和他谈恋爱?”
周嘉鱼捉起褚唯愿搁在桌上的手,温声劝她。“我不阻止你有个新的开始,但求你别那么草率的决定你的未来。”
褚唯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见到她了。”
周嘉鱼一怔,“谁?”
“那个要和他结婚的人,叫……韩什么的,记不清了。”
褚唯愿眨了眨眼,“她去他家里吃晚饭,出门的时候我看到的,长的真的很漂亮,让人……一眼看上去,很舒服。”褚唯愿看着某个地方出神,似在回忆昨天见到她的情景。“知道吗?就连她衬衣的牌子……都和他是一样的。”
一个自上了大学起就和服装品牌打交道的女孩子,对于这种事情的敏感度自然是最高的。褚唯愿几乎在纪家门口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周嘉鱼大惊,没想到俩人的进展已经这么快。“愿愿……”
“所以,”褚唯愿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庞泽勋对我很好,他愿意接受我爱别人这个事实并且认为那根本就不是问题,嘉鱼姐,这样的人……我该去计较时间和他的家庭来作为我拒绝他的武器吗?”
良久,周嘉鱼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当我没说过。”
“下午一起跟我一起去琴房好吗?我排练了新曲子给你听。”周嘉鱼坚信自己能够通过一些方式来排解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心结。
褚唯愿浅笑着摇头,神情依旧和之前一样和煦温暖。“不了,下午要去还拍摄道具,改天吧。”
………………
如果褚唯愿知道自己下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宁愿翘班和周嘉鱼一起去琴房欣赏她自己都听不懂的高雅艺术也不要来这个地方。
杂志社这个月受到一个法国时装品牌宣传委托,拍摄了很多很多冬季新款的宣传照,就连模特都是一线的大腕儿。样衣有很多,按照常理拍完之后一部分作为杂志社的自留库存,一部分限量款式应该还回店里。
延时还回样衣,是很损杂志社名誉的行为,但是今天下午来了一个国际级化妆师所有人都等着一睹真容谁都不愿意离开,唯独剩下褚唯愿兴致缺缺的揽了这个活。
冬季的衣服不比夏天轻薄,又沉又重,褚唯愿小心的抱着一大摞就驱车往商场赶。因为做这一行的,需要和各大品牌的门店负责人搞好关系,褚唯愿又向来嘴甜会办事儿,去二楼店里的时候她还特地在商场一楼的星巴克买了一袋子咖啡带过去。
正是下午犯困的时候,店里的两个美女may和lily见到褚唯愿来了都高兴的不得了,忙接过她怀里的衣服笑着跟她打招呼。“小美女,够准时的啊。”
褚唯愿把纸袋里的咖啡一一分给她们,丝毫没有杂志社官方人员的架子。“商场下午三点不是经理来检查吗,迟到了你们不就挨骂了?”
这些衣服有不少需要换到橱窗展示模特身上的,褚唯愿正好也没什么事儿,签好收据单票以后就开始和两位店员一起帮忙。店里一来都是些价格高的吓人的成衣,二来工作日下午客人很少,大家都很轻松,样衣里有一件十分火辣的内衫,三个你年轻姑娘给模特换的时候开着尺度不大不小的玩笑,坚持着要把衣服给褚唯愿穿上,闹的不亦乐乎。
褚唯愿拿着咖啡一边背对着大门躲着她们往后退一边跟她们告饶,“放过我吧,这东西……着实不是我的菜!!”
店员may笑的不行,忙收好衣服冲着褚唯愿指指她身后的门,“你快回来,要进客人了。”
褚唯愿只当她们诓骗自己,端着咖啡接着往后退,满脸不信。“骗谁呀。”
“哎——!!!”may和lily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但是,来不及了。
褚唯愿退到门边位置的时候刚好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门把手尖锐的撞在她的腰上,钝痛袭来她下意识的回身,褚唯愿疼的嘶的一声,手里的咖啡也尽数泼了出来。
一半浇在她的手臂上,另一半,浇在推门进来那人的身上。
虽然咖啡称不上滚烫,但是灼人的温度还是让人忍不住疼的皱眉。may和lily见到这场面都傻了,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
一道微怒的女声响起,她迅速从包里找出纸巾帮忙擦着身旁人线衫上的污渍。“怎么样烫到没有?要去医院吗?”
褚唯愿的手臂还狼狈的往下滴着褐色的咖啡,浅色的连衣裙也被染色了一大片,她一只手捂着腰另一只手微微蜷曲着,强忍着疼直气身体跟对方道歉,“对不……”
话还没等说出口,人却已经尴尬僵硬在原地。
眼前的男人身上一件浅蓝色的毛衣被她尽情一泼,顺着胸襟的地方洇开一大片,看上去违和的不得了,男人旁边的女人一脸紧张的帮他擦拭着污渍,秀气的两道眉毛纠在一起,不是昨天在纪家门口见到的那人又是谁?
纪珩东淡淡的隔开韩沁的手,眼中却盯着褚唯愿不放,目光从她白皙的脸上一直游移到她的手臂上。
一时间,偌大的门店里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烫着没有?”他皱眉问她,声音清冷。
褚唯愿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躲避开他作势伸向自己的手。这一瞬间的褚唯愿,可以用呆傻蠢萌四个字来形容,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她强抑制住内心的狂跳镇定的摇摇头。
“没有。”
面前的两个人同样衣着不菲,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两人面前无处遁形。may和lily见到这场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