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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嬷嬷正色道:“夫人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您是正室夫人,和一个小妾比什么?没得看低了您自个的身份!小妾不过是爷们的玩意儿罢了,您才是老爷敬重的妻子啊!”
杨氏扑到杨嬷嬷怀里哭着,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些!只是——只是我这心里苦啊!”
“莫要哭了,您好不容易调理好身子,昨夜彻夜未眠,今日又是大哭,糟蹋了身子怎么办?”杨嬷嬷安慰杨氏道:
“老太太不是说过咱们五房单一个嗣哥儿是不够的,至少还需要一个嫡子么?您用不着和那些卑贱的妾侍争宠,老太太自会发话,老爷是个有分寸的,顶多三日,他还是会歇在咱们这里,补药一天不能断的,您可别只顾着怄气啊,别忘了,今日是图穷匕见的时候,那莫氏……。”
那日,怡莲和睡莲房里的丫鬟和管事妈妈相继去学堂向夫子告假。怡莲的大丫鬟湘月说:“我们七小姐喝茶时失了手,烫伤了脚踝。”
睡莲房里的刘妈妈则说:“我们九小姐恰好坐在旁边……。”
夫子只是点头不语,当即允了两位小姐的假,想了想,又从书架上选了全唐诗的第三本,要刘妈妈转告睡莲:“你的诗词稍有起色,修养的日子不能荒废学业——务必在这几日将这册书里的诗抄写五遍、或者背熟皆可。”
其实夫子很了解自己的学生,说慧莲砸了茶杯他是信的,可怡莲是个最稳重的女学生,如何连个茶杯都捧不稳?唉,罢了,东家家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两位小姐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到松鹤堂,王素儿听闻了,赶紧翻了四瓶上好的云南白药,要崔妈妈送到分别送到听涛阁和悠心院各两瓶,嘱咐完毕,才去了学堂。
颜老太太暗自点头,对容嬷嬷说:“素儿这孩子进步不少,若是以前,肯定是四瓶药全部送给九丫头,那里会顾及到七丫头。”
容嬷嬷笑道:“表小姐刚来时有些不通实务,但是个极聪敏的,您稍微指点几句就明白了,如今她和府里的几个小姐都处得来。”
颜老太太道:“比起七丫头和九丫头,她还是差了些。”
容嬷嬷说:“哟,您还谦虚什么呢,今年三小姐及笄,那些个夫人太太还不是都说咱们表小姐品貌皆佳,还有几个暗地里打听表小姐有没有婚约呢。”
“若论人品家世,倒是有两家相配的,可是两家家里太复杂了些,素儿无父无母,我若是一蹬腿啊,她就全无依仗了,以后的日子如何过?”颜老太太摆摆手道:“莫要再提这些事了。”
容嬷嬷心念一动,刚才的话只是应了七夫人柳氏所托,稍加试探,如今看老太太的反应,恐怕是七夫人的猜测是对的——老太太可能有撮合王素儿和佑哥儿的想法!
论才貌品行,这对表哥表妹倒是可以凑成一双,但是——佑哥儿本来就没有父亲了,若娶的媳妇也是个没有背景的,没有得力的岳家提携,将来仕途恐怕艰难的紧,七夫人恐怕不太愿意呢……。
“你在想什么?”颜老太太见容嬷嬷出神了,便问道。
容嬷嬷脑子转的飞快,连忙回道:“我是想啊,那宋姨娘可真有本事,生了一对儿女,年纪又不小了,五爷却还是宠她的——。”
“昨夜,五爷就歇在她处,而且——”容嬷嬷凑过去低声道:“听说一夜就要了三回水,老爷今日一早也是在她那里吃的早饭,竟没回泰正院去,五夫人自觉丢了面子,就摔茶杯朝宋姨娘生的七小姐发火呢。”
颜老太太连连叹气道:“她也就这点出息!老的争不过,就拿小的出气!”
“说起来,五房前后两个媳妇,魏氏和杨氏都没本事栓住丈夫,我一个做婆婆的,难道要管到儿子床上去?”颜老太太连连摇头道:“说句大实话,五爷并不是个贪色的——除了年轻时坚持要那教坊司的莫姨娘,他就从未主动将丫鬟收房或者纳妾。”
“颜姨娘是我给的通房丫头,是用来教他人事的,没得新婚夜冷淡了新娘,做个傻姑爷,那颜姨娘是生了四丫头青莲才抬的姨娘位份;温姨娘是先头魏氏的陪嫁丫鬟,也是魏氏主动开了脸做的通房丫头,可惜她命薄,生下的儿子活不长;那宋姨娘是当初魏氏为了分莫氏的宠,从乡下地主家聘来的良妾,是规规矩矩写了纳妾文书的。”
颜老太太数了三个手指头,叹道:“五房统共就这么三个姨娘,个个年老色衰,五爷爷可曾抱怨过什么?杨氏比她们都年轻,相貌也好,谁知居然争不过一个半老徐娘宋姨娘!”
“偏偏杨氏又善嫉,嫁到咱们颜家,连个通房丫头都没给五爷安排过。”颜老太太继续道:
“我是瞧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也不容易,就没说什么通房纳妾的话惹她不高兴——可她若是个聪明的,早就给五爷寻几个颜色好、十七八岁的丫鬟做通房——只要把五爷栓在泰正院,杨氏还怕自己没机会?唉,一味善嫉,最后只能眼睁睁看见五爷往宋姨娘院子里跑!”
容嬷嬷给颜老太太捏着肩膀,闲话道:“那宋姨娘其实很本分,长得好吧,也从不做出狐媚样子。她不善绣活,识得的几个字勉强能看懂账本,那里会像莫氏那样弹琴下棋,吟诗作赋?”
“但她却擅长庄户人家纺线织布的活计,院子里织布机、纺线机几乎终年不停的,买来北疆最好的棉花,亲自动手纺成线、再织成棉布。”
“五爷穿的袜子和寝衣、七小姐和十三少勘哥儿的里衣鞋袜都是她裁了棉布动手缝制的,虽然没有咱们针线上做的好看,但穿在身上妥帖舒适,和外面买的棉布不一样的。”
颜老太太问道:“她织的棉布比松江三梭布还要舒服?”
“可不是。”容嬷嬷翻开玄青色对襟单衫的下摆,指着纯白色里衣道:“我也得了一件,您摸摸看,是不是比三梭布还软和?”
颜老太太摸了摸,觉得触手细腻柔和,就像婴儿皮肤似的,不禁点点头道:“嗯,确实不错。”
容嬷嬷道:“要不我向她要些布料,给您裁上一件寝衣试试?”
“也行,不过你就说是你自己要穿,别提我,还有,寝衣你亲自动手,不要交给针线班子做。”颜老太太有些无奈道:“没得被人说我看重一个姨娘,不给正妻面子。”
……议事厅里,五夫人杨氏坐在主位,协理家务的莫夫人、七夫人柳氏、九夫人沈氏坐在两旁的黄花梨玫瑰椅上。
议题不出意外的再次进入僵局,四位夫人均捧着茶盅喝茶。
自打杨氏手下的宋妈一家被逐出内院之后,内院大厨房总管事之位就一直空悬着,由几个大管事轮流代理。
四位夫人分为两派,杨氏使了钱给沈氏,要她支持自己的陪房吴嬷嬷做总管事。莫氏则和柳氏都看好外院大厨房的钱嬷嬷做总管事。
两派僵持不下,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内院大厨房几个轮值的大管事累得苦不堪言!
茶水喝得多了,几位夫人难免会起身去净房更衣,莫氏出来时,杨氏笑吟吟道:“恭喜恭喜!”
莫氏淡淡道:“喜从何来?”
杨氏笑颜不改,说道:“你二小子瑞哥儿都快当爹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别哄我啰!”
“你——!”莫夫人正色道:“你莫要胡说八道!瑞哥儿才十五,那里来的儿子!”
杨氏笑道:“呵呵,翠簪怀孕过了三个月,估计这个月肚子就要现形了,你难道不想认这个孙子么?”
翠簪?!她不是和她老子娘宋妈赶到外院洗衣房里了吗?她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爬上了瑞哥儿的床?!
三个月!那时府里还在孝期啊!瑞哥儿怎么会在孝期做出这种事来!若被五爷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还有,若传出去她这一房在孝期出了这么件丑事,那品莲婚事岂不是更没有着落了!
莫夫人面如死灰!
当日,议事厅终于定下了大厨房总管事的人选——正是杨氏的陪房吴嬷嬷。
67莫氏急智险中脱困,柳氏试探一语双关
东轩阁,颜家九少爷颜宁瑞趴倒在院中;苦苦哀求莫夫人:“母亲!求您放过翠簪吧!她腹中还有您的孙子;大夫说;定是个男胎!他是您的第一个孙子啊!”
这个孩子!这孩子至今还执迷不悟!朝着杨氏设好的全套往里钻!
莫夫人哭过好几场;已经没有泪水了,她枯坐在房中,三小姐品莲坐在一旁低声安慰,“母亲;九哥哥只是一时被那贱婢迷了心窍,他会想开的。”
话说莫氏让出大厨房总管事的位置,并且步步退让为代价,换来了一天的时间。
当日下午,莫氏先是使心腹将翠簪连同宋妈一家捆了;送到乡下田庄里关着,以封闭消息。然后向夫子告了假,从外院学堂将小儿子带到东轩阁,关上大门挥鞭就打!
那瑞哥儿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平日里顶多被父亲颜五爷或者学堂夫子打几下手心,那里能挨得了皮鞭。
莫夫人连挥三下,瑞哥儿便疼得满地打滚了,丫鬟婆子那里见过夫人这种雷霆手段,个个悄悄退回去藏起来,机灵点的忙出去寻三小姐品莲,无一人敢过来劝!
九少爷身上的道袍被皮鞭撕裂,□出少年白皙匀称的身体,莫夫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满十六岁的孩子,又是从小诗书礼仪的教着、四书五经的读着,怎么会在孝期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不仅毁了他自己——连同自己这一房也会跟着抬不起头来啊!
“你到底知不知错?!”莫夫人问。
瑞哥儿跪地磕头道:“儿子知错,都是儿子的错!翠簪她——是儿子逼她的!翠簪无辜!她肚子的孩子更是无辜!您怎么打儿子都无所谓,请您放过她们母子吧!”
“你这个孽障啊!”莫夫人再次挥动皮鞭,事到如今,还想着护住贱婢一家!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闻讯而来的品莲跪下哭着抱住了莫夫人,“母亲,莫要再打了,九哥哥连哭声都没有了,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
“找什么大夫!这种丑事若宣扬到外面去,你父亲就打死这个孽障的心都有了!”莫夫人扔了皮鞭,命四个粗使婆子将半昏迷的瑞哥儿抬到床上趴着止血上药。
莫夫人还扯着瑞哥儿的耳朵说道:“待会无论谁来问,你都不做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若还想要保那洗衣房贱婢一条贱命,就给我听话!”
过不久,颜五爷来了,好不容易有个沐休日,他午觉完毕正打算出门访友,却被莫夫人的大丫鬟请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见到莫夫人母女跪在地上相对流泪,二儿子则趴在床上半死不活,脊背上更是触目惊心——撕裂的皮肉连同药粉膏药混合在一起,如雨后的烂泥般!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的?!”
“是妾身打的。”莫夫人哭诉道:“这个孩子闯了天大的祸患,玷辱颜家门楣,死不足惜啊!”
颜五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是素日温顺恭良的莫氏动的手,看来确实是二儿子闯了大祸了!
“他怎么了?杀人放火?还是欺男霸女?!”
莫夫人抽抽噎噎道:“洗衣房的丫鬟怀了孩子,都说是他做的,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那岂不是在孝期就——。”颜五爷颓然跌坐在黄花梨仿竹材玫瑰椅上,孝期行淫,乃大不孝,若被人抓住把柄,这一辈子都是污点啊!
莫夫人瞧着颜五爷的脸色,继续说道:“那丫鬟全家我都送到乡下庄子了,封了口,就怕他们瞎说,坏了颜府名声。老爷,不管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