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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错,而那里不是皇宫,无人会看在她郡主名号上虚以委蛇,犯错的代价,便是挨打。
那个时候,被打了卧在冰冷通铺上的时候,她还会哭,还会伤心,而如今——
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将冰冷目光,再度定在赵嬷嬷的身上,看着她起身,柔声说道:“嬷嬷,你也该心里清楚,我一开始进官府的时候,你下的手可真重,我至今还记得那种皮开肉绽的痛——”
话说到这里,她短暂沉默,只见赵嬷嬷的脸上没了笑意,妇人自然没想过,只需一眼,便能看的人心惶惶的凌厉气势,会出自穆槿宁的身上。听这句话的意思,她虽然寒心,却又无法反驳,只能自认。
“但人若是总是对过去念念不忘,就永不会活得好。”穆槿宁别开了眼,唇边漾过一道莫名笑意,却看来多少带几分苦涩意味。
她总算清楚,为何秦昊尧去了南骆还晚回半月,原来竟然是绕路去了一趟边关,可难道是只为找到赵嬷嬷,而用她来管束自己?还是早已在塞外布置了更多的算计?!
她侧过身子,望向庭院之内的青石地面,清晨小阮刚刚扫过,不多几个时辰,竹林之下,又是一地萧索。她粉唇微启,眸光深远:“王爷不会无缘无故远去丘垚,只为了给王府找一个手脚利落能做事的下人,你虽然还未在王府见过王爷,但王爷迟早会亲自召见你。”
赵嬷嬷的眉头,已然皱着,她花费一个多月时光,在官府交接完了事务才赶来京城,不过从头到尾,的确没见过这位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秦王。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位秦王来找自己服侍穆槿宁,也是用意很深。
“若是王爷问及我的事——”穆槿宁的目光依旧清浅,神色自若,没有一分不安慌张,仿佛赵嬷嬷,只是她一个往日故人。
“郡主……。要我怎么做?”赵嬷嬷神色一柔,语气几分软化,她要想在京城落个好归宿,就不能轻易得罪任何有权有势的人,更别提穆槿宁是她将来的主子。
穆槿宁低笑出声,猝然转过头来,眸光无声无息转冷,“我能要嬷嬷怎么做?当年我在官府,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怕落人口实不成?我不怕王爷去查,更不怕嬷嬷去说。”
她字字清晰,冷静镇定,偏偏如此不着痕迹的话,更像是绵里藏针的尖锐。
赵嬷嬷也不由得有了一分谨慎畏惧,已经两年不曾看到穆槿宁,没想过她俨然判若两人,哪怕是她,也险些招架不来。
“王爷派嬷嬷留在我身边,那就留下。可如今我不再是嬷嬷手底下官婢,嬷嬷也不再是我顶头管事,在官府,我从不违逆嬷嬷的行事规矩,可到了雪芙园,嬷嬷也不能坏了我的规矩。”见赵嬷嬷忧心忡忡,沉默不语,穆槿宁才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近她,温婉面容绽放笑意,不疾不徐说着。
洁白柔荑搭上赵嬷嬷的肩膀,为她细心拂去一片发黄竹叶,想必方才她在庭院下等候的时候何时落叶飘上她也不曾发觉,穆槿宁这般的举动,却已然令妇人蓦地胸口一震,不敢再轻易开口,只听得她柔声说道:“若是往后嬷嬷要坏我的事,即便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不赶你走,但过去的那些帐,我若要施加在嬷嬷身上,也是轻而易举,而且,主子责罚下人,是往往不用任何理由,也可以随心所欲……”
明明宛若天籁的轻灵透彻的嗓音,落在赵嬷嬷的耳边,却更像是魔音穿耳的冷厉可怖。她只能笑着点头,连连说道:“多谢郡主既往不咎。”
穆槿宁收回了手,目光撇过她,眉眼之间的笑意渐渐更沉:“我只是要嬷嬷在遇到王爷开口说话的时候,小心谨慎一些。当然,只是交代一声,嬷嬷这么多年雷厉风行,精明通透,不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用我千叮咛万嘱咐。”
闻到此处,赵嬷嬷的面色一白,这是贬还是褒,这是夸还是训,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只要用心更无法忽略穆槿宁的暗中威胁。
“只是既然嬷嬷到我身边做事,便要认清主子。”将手中的茶杯,递给赵嬷嬷,她轻声细语:“长途跋涉自然口渴了吧,嬷嬷尝尝看,这是我亲手泡制的茉莉花茶,丘垚是决计尝不到的。”
不只是初次见面的下马威,而是——若她出错,穆槿宁一定会说到做到。赵嬷嬷虽还是持着笑意,眼底陡然黯然心虚。她小心翼翼出手接过那杯花茶,喝了一口,更觉心中沉重。
赵嬷嬷若是秦昊尧派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比起那些个藏在暗处的监视,自然会更束缚她。但她若是摆明了拒绝,更容易引来秦昊尧的疑心,倒不如先留下赵嬷嬷,但她必须清楚,只能对一个主子忠诚。若要两头讨好,穆槿宁绝不会轻饶她,正如她在官府,从不对穆槿宁格外宽容手下留情一样。
或许,这样的狠心决绝,一旦出手,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嬷嬷一开始说过的,王爷要你来,是照顾我的吧。”穆槿宁看着她喝完这一杯茶,眼底的笑意冷去,才淡淡说下去,没有一分说笑的意思,格外认真恳切。“我正需要嬷嬷的照顾。”
她并不畏惧身边多了一人,只要能够确保,这不是秦昊尧的人,她自然会有用得到这人的地方。
赵嬷嬷心里头格外清楚,她将来的主子,已经要她选好路再走。她并不虚伪,更不骄纵,并不难伺候,但眼底却容不得沙子。
锦梨园。
“娘,那件事解决了吗?我们家的船队,怎么会被搜出来那么多私盐?”沈樱着一紫色冬裙,披着水金色坎肩,坐在内室圆桌旁,而坐在她对面的,正是沈洪洲的夫人,沈樱的娘亲。
沈夫人默默叹了口气,以丝帕擦拭发红双眼,沈家在京城做生意,也已经有十来年了,可谓人脉繁多。明的暗的,从来都游刃有余,一帆风顺。这回,可是阴沟里翻船,损失惨重。
“经商的人,哪里找得出一个干干净净,没有污点的?”
沈家经商,若没有沈洪洲在官场的地位,决不能在十来年扩大到如今的地步。沈夫人紧紧握住沈樱的手,愁眉不展:“你以前在家里,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
沈樱蓦地怔住了,原以为那只是有人刻意栽赃,没想过听沈夫人的语气,沈家的船队的确是运过私盐,恐怕日子还不短。
“你不用太担心,更不能生气,既然东窗事发,你爹自会出面找找办法。如今沈家最大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不能因为这件事动了胎气,知道吗?”
沈夫人临走之前,这般叮咛,沈樱已经怀有三月的身孕,只要过了这个月,稳住了胎儿,顺顺利利生下孩子,至少她在秦王府内的地位无法动摇。
母女俩各自落泪,拉着手说了几句,沈樱才亲自将沈夫人送到锦梨园门口,目送着她离去。
翌日。
穆槿宁坐在后花园,等了些许时候,看着钱公公从上书房的方向走过来,她神色自若,挽唇一笑,格外平静。
“沈大人如今为了私盐的事,焦头烂额了吧。”
钱公公摇头,今日上朝前,他看到沈洪洲的面色格外难看。“沈家有五六个兄弟,这回查出来的,是沈家第五个兄弟,听说昨日在刑部已经招认了,等候发落——”
穆槿宁微微蹙眉,陷入沉思,据她所知,在沈家排名第五的,叫做沈忠,的确在为沈家的生意,在外抛头露面最多。可居然一人将所有的事都扛了下来?看来沈家这回走的棋路,是要牺牲一个,保全大局。
查收沈忠一家的家产,治沈忠一人的罪,才不会对枝繁叶茂的沈家大伤元气,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两人。一个是熙贵妃沈熙的父亲沈家长兄沈玉良,第二个,便是秦王妃沈樱的父亲沈洪洲。
沈忠全盘否认跟其他人有关,是想要在他身上结案,掩盖别的事,保住别的人,可惜这样的忠心,却不是值得的。
而且,他们想的太简单了,如果
“皇上在早朝上可有提了沈家之事?”穆槿宁眸光一闪,淡淡睇着钱公公,压低嗓音问了句。
“不曾提起一个字,所以沈大人看来更为担忧不安。”钱公公看着穆槿宁,平静说道。
穆槿宁默然不语,心里却有了答案。沈家是豪门大户,在暗地里做些违法的事,原本就不足为奇,那船队运载货物,走的是袁美河一线,十来年如一日,只是因为走别的水路路线,自然不比这条来的安全。在京城管辖这一线的官员,一定跟沈家交谊很深,容忍自己的手下不管不问,沈家的船队可以自由畅行,可以躲去严苛检查。唯独在上头临时派官员下来清查的时候,才做个表面功夫,听来是京城最守本分的商户,实则挂羊头卖狗肉。
一旦揭开了,要想补住这个窟窿,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船队是沈家的主心骨,牵一发而动全身。
“朝廷里对沈家,就没有别的传闻?”穆槿宁的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她早已猜测到,光是私盐这件事,是无法彻底扳倒树大根深的沈家。沈家的财富权势,若能够在一夕之间毁掉,那也枉费沈洪洲坐上这么高的位置。
毕竟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钱公公环顾四周,见无人经过,才压低嗓音说下去:“是有,可当着沈大人的面不能说,他们自然是背着他说的。今日宫外人人皆知不但是私盐的事,沈家的船队今年年初运载过的药材,米粮,丝绸……不计其数,更有其他船队纷纷扯进来,说沈家船队勾通官府,打压其余船队,甚至打斗之间,伤余数十人。”
这些已经是这一年的事了。当时在京城船队中闹起轩然大波,可最后不了了之,官官相护,包庇伤人者——事情越来越复杂,私盐不过是一个火星子,如今却点燃了一场大火。
“润央宫还是有守卫看着,闲杂人等不能入内?”穆槿宁扶着石桌起身,望向润央宫,淡然从容开了口。
钱公公连连点头,望向穆槿宁的背影,心中也不无叹息,女子长成,却也变了。她十来岁的时候,还是余叔塞了银子来宫里疏通,余叔跟他原本就是同乡,互相认识的。若是崇宁以前也有这样的心机,也绝不会沦落到那种下场。“太后如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据说今日明月公主回京,去了润央宫拜见太后,却是连人都险些认不出来了。”
眼底一暗再暗,宛若无底深潭,她侧过脸,冷声问道:“太医就没有法子治好太后娘娘的病?”
“如今也只能慢慢调理,毕竟太后这个岁数了,身体损坏,很难痊愈。”
“熙贵妃被皇上禁足这么久,皇上竟也不顾骨肉亲情?”她早就听说了,熙贵妃坏了龙胎,却也被皇上知晓她陷害太后,如今就连太医,也进不去清风苑,更别提不相干的外人了。皇上专宠熙贵妃五年,如今看来,这恩宠也不过淡如水,说散就要散,绝情刻薄。
钱公公干笑一声,徐徐说道:“这可不是小事,太后与圣上是血浓于水,皇上自然很难原谅贵妃娘娘。”
谋害太后老祖宗,别说是贵妃,哪怕是皇后,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等钱公公走了,穆槿宁才走上曲桥,雪儿跟在身后,盈盈走向景福宫。自打她离开雅馨宫回王府休养,皇后就陆陆续续派海嬷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