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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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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哄骗孩子的本事不大,除了那只歌谣,她这一年来,常常给念儿讲故事。

    讲自己的故事,讲郡王府的故事,讲……。一切听起来美好的故事。

    睡在小摇篮中的孩子睁大着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他不哭闹,抡住两个肉呼呼的小拳头,仿佛也听得懂穆槿宁的话语一般入神。

    笑意带着酸楚,从心里头汇入面容,一点一滴沉淀在面颊的梨涡之内,微微摇曳的烛光在她的眼底摇曳,仿佛也吹动了她的回忆。她缓缓抽出白线,利落地打了个结:“因为那一天,娘亲要去狩猎大会上,看那个人骑马射箭的潇洒姿态,看到他猎到野鹿狐狸,娘亲比谁都开心得意。”

    她朝着念儿微笑,孩子似乎感应到她的轻松,也眨了眨眼,只是不多久,就不敌困意,再度偏着头睡过去。

    白玉色的料子,平平整整铺在圆桌上,穆槿宁的指腹,缓缓抚摩过这光洁簇新的丝绸,皇后说过,她越来越像娘了。但她对娘亲的印象,实在太少。还未懂事的时候,娘亲就离开人世,她只知道那淑雅是跟了皇后一年有余,蒙受皇恩赐婚,才嫁入郡王府。

    只是奶娘说,娘不喜艳美,从来是素雅清美。

    “我跟你,真的像吗?”

    她突地紧握成拳,她对那淑雅一无所知,她闭上眼也无法看到娘亲的模样轮廓,用心想也想不出娘亲的性情是勇敢还是懦弱。

    她真正痛恨的,就是自己内心无时不刻涌出来的无力。

    三月初。

    河岸,杨柳绽放绿色新叶,轻轻拂过波光粼粼的河面,河岸边,到处是一片迎春,金色灿烂的花朵,密密麻麻挤着,告诉世人春来到。

    “爹,别哭了。”

    穆峯从清晨开始就止不住流泪,他记得今天的日子,每一年的今日,他从来都是滴水不进,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以前见到泪水比任何人都多的爹爹,她总是不耐,也无心安慰,如今却感叹爹的痴情。哪怕他跟常人相比,并不懂所谓的感情,他对娘的执着,却已经胜过一切。穆槿宁眉头轻蹙,伸出手去,温柔擦拭他不断涌出的眼泪。刚刚擦去,他清澈的眼瞳内却又汇出更多更多温热的泪水。

    穆峯俊朗端正的面目上,是无措的神情,他摇摇头,没有办法:“也不知为什么,它就是要掉下来……”

    他说不出来,那是悲伤。

    至少娘走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忘记。

    她每每回想娘亲跟爹生活的日子,都觉得不可思议,至少在她眼底,娘跟爹是不一样的。那淑雅的聪慧贤淑,遇到个这么样的郡王,她一定受尽非议,辛苦疲惫吧。最后才会那么年轻,就香消玉殒。

    而如今,穆槿宁变了想法。或许娘跟着爹的时候,也偶尔会觉得幸福吧。爹给的,是最真诚最单纯的疼惜宠爱,即便那不是真的爱,那又如何?!

    “宁儿要爹不哭,爹爹就不哭了。”他接过穆槿宁微笑递过来的手帕,拼命擦拭,女儿的话对他而言,那就是圣旨。

    “我们父女三年没去看娘亲了,这回说好了,谁都不准哭。不然娘亲看到了,可要伤心了。”

    穆槿宁扬起嘴角,握住穆峯的手掌,她说的轻松,笑的坦然。

    马车最终停在郊外的墓园之内,当年叛乱东窗事发,京城一夜之间杀戮无数,也牵累无数人,她跟爹被分别驱往边疆,甚至来不及看看娘亲。

    她扶着穆峯一道走下马车,两人无声走向墓园最深处,爹说娘最喜(。。…提供下载)欢坐在郡王府的桂花树下,在娘亲病逝的那年,他亲自将庭院的桂花树挖掘出来,运到墓园娘的身边,栽种上了。

    桂花树,还长得好好的。

    墓碑上的字迹,变得浅了,只依稀看得出淑雅两字。爹当年不顾他人反对,一定要在墓碑上刻上她的闺名。

    穆氏淑雅。

    他给她冠上了夫君的姓氏,却也不剥夺她原本的名。

    三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周遭的杂草长得并不高,也不密,除了奶娘一年两次除草打扫之外,再无人经过。

    她环顾四周,穆家的墓园广大,因为无人祭扫,这里荒凉胜过山野。

    墓园后面的树林,幽幽深深,阳光从树叶中洒落,光斑游离斑驳,并不让人觉得暖热,相反,更显得孤寂冷沉。

    “淑雅,你还好吗?我跟宁儿,都回来了,回来看你了……。花房的老孙给我一把花种,我今天就来种,你喜(。。…提供下载)欢花,只要等一年,等到来年春天,你就能看到很多很美的花……。”穆峯从青衫口袋中掏出一把棕色种子,高大的身子默默俯下去,摊开手掌,怔怔地蹲在原地。

    她站在一边,安静地倾听,清风拂面,内心也平静许多。

    闭上眼,她仿佛可见到娘亲的墓碑四周,是鲜花绚烂,芬芳满园,生机勃勃。

    “爹,我跟你一道来种花。”穆槿宁将手覆上他的手掌,握住一把花种,手里沉甸甸的,心中一片炽燃,她仿佛已经握住一把希望。

    她虽然孤单,还能与爹相依为命,而娘,还是寂寞长眠。往后,这些花就能陪伴娘亲,度过漫长日夜。

    她也很好奇,很期待,明年今日,会看到这里贫瘠的土地,开出什么样的花朵。

    在墓园祭扫了整整半日,穆槿宁才陪着穆峯从墓园离开,在最后上马车的那一刻,她转过身去,踟蹰片刻,也不知内心生出的陌生惆怅,从何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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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8 跟秦王相遇

    “宁儿,听余叔说,上回在典当铺门口撞到你,你把最后一对珍珠耳环当了?”在回程的时候,穆峯拧着墨色的眉毛,打量眼前的穆槿宁,的确是在她身上见不到任何一件首饰,除了淑雅留下来的那根白玉簪,她跟花样年华的少女相比,过分的朴实无华。

    穆槿宁皱了皱眉头,面色白了白,不知该如何回答,那是刚回京城的半个月,生活最为窘迫,更何况爹爹的身子不如以前,她都交代下人去领来最滋补的中药,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会典当了那对耳环。

    她年幼时候最喜爱的,便是那对耳环,也是在塞外这么多年,唯一留在身边的属于自己的首饰。

    但典当掉了最珍惜的耳环,她也觉得值得,毕竟如今维持这个院子的所有开销,她也觉得银子该花在刀口上。

    “其实,宁儿,你不用太辛苦,爹身边有不少银子……今天我就把耳环买回来……”穆峯红了眼睛,突地情绪起伏起来,满心激动,从内衫之中掏出一个发白的锦囊,拼命想要解开。

    那个锦娘穆槿宁并不陌生,记得自己年少时候,常常看着爹腰际带着这个锦娘,想必是娘亲绣给他的。

    穆槿宁眼神一沉,急忙拒绝:“爹,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但你的药,不能不吃。”

    皇太后赐给她的首饰,她不便挪用,也不忍总是让奶娘为他们父女贴补家用,这几天她也实在头疼。但若说爹戴罪之身还能存什么银两,她也实在不信,更不关心锦囊之中到底有没有银子。

    “余叔当年送我到风场宜抵灰咳沾嫦乱幻锻康侥旯卦俳怀梢樱纫咏飧鼋跄胰孔奥耍揖湍芗侥恕D愣ㄊ遣恍牛娴牟挥媚捶焉瘢梢匀媚愎虾萌兆印D憧础蹦聧o一谈到锦囊,面色涨的通红,他一手掀开帘子,马车已经开动许久,他一看到典当铺的门口,就更急不可耐。他急着,证明给她看。

    她只能跟哄孩子一般耐下心来,笑着柔声说道:“爹,我们快到家了,等到了家再说好不好?”穆槿宁从未想过他守着这个锦囊,跟稚童一般在边关度日如年,她总觉得自己是数着日子过来,听了穆峯这些话,更觉得感同身受的心酸。喉咙一紧,她急急忙忙按住穆峯的手,她无论过的多艰难,都不该用爹这样攒起来的银子。

    “不行,我答应过淑雅的,这辈子不会让宁儿吃苦,一定要今天给你赎了那对耳环,还要用这些银子给你买很多首饰——”穆峯猝然举高了手中的锦囊,因为人站起,头重重撞到马车顶部,大呼起来:“停轿!我要下来,快停下来!”

    车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刻勒住手中缰绳,穆峯不等马车停稳当,猛地掀开车帘就冲了下去。

    哗啦。

    “爹!”穆槿宁一手扣住车厢,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整颗心都快吊到嗓子眼了,幸好穆峯并未跌伤,只是他手中的锦囊里的物什,全部倾倒地上,散落一地。

    她的眼,突然毫无知觉润湿了。

    那些散碎的一两或是二两三两的银子,约莫七八十来个,还有二三十个铜板,滚落到马车周围的街道,金银两色的光,仿佛瞬间刺伤了她的眼底。

    她下了马车,走到穆峯身边,跟随他一道俯下身去,她拾起脚边的一枚铜板,小心翼翼放入穆峯手中的锦囊内。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头也不抬,轻声说道:“我都不知这些银子怎么来的……”

    “闲来的时候,老李带我出去给人家府里种树栽花,有时候给三五个铜板,也有我写字的时候,看着喜(。。…提供下载)欢的,他们就拿走了,那天就能存着十来个铜板。”穆峯说的认真,没有一分含糊。

    她不清楚穆峯语中的老李是谁,想来是余叔在边关找的相熟的故知,她埋着头背过身去,从车厢的轱辘下,找寻到一枚发黄的铜板,紧紧收在手心,仿佛那一文钱,胜过年少时候挥霍过的百两银。

    “爹,这些银子我们要好好存着,一直存下去,无论穷困潦倒到何等地步,我们都不用一分一毫。”

    她微微地说道,这一席话,仿佛更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每一枚铜板,都沉甸甸的,像是从火中捞起来的,烫着她的手心,让她恨不得痛哭流涕。

    她绝不让爹重蹈覆辙,她对自己发誓。

    拾起了碎银子,只可惜还剩下一些铜板不曾找到,穆槿宁扶着穆峯到一旁石阶上坐下,独自细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太过专注,身边渐渐积聚了二三十人,竟也不知。

    “你看,那个不就是以前赶出城的傻子郡王爷吗?”

    “那他身边的就是被变为庶民的郡主?”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们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啧啧声传来,有看好戏的,但更多的百姓,不无慨叹惋惜。至少如今这位郡主,似乎变得平易近人许多。

    王镭站在秦昊尧的身后,适时提醒,只因主子停下来已经一段时间。

    “爷,沈大人在兴宇楼等着呢……”

    他抿着单薄的唇,不理会侍从的话,傲然负手而立在围观的人群之后,视线直直落在那个纤细身影之上。

    若不是百姓在谈论的沸沸扬扬,他也不愿相信那个人就是她。

    至少记忆中的她,绝不可能不畏众人灼热目光和谈论,就在街道之中俯下身子,细细搜索滚到石缝中,小摊铺角落的每一颗铜板,仿佛整个街道空无一人的平静祥和。

    人渐渐散掉,或许也是因为人群中逐渐有人发现身边的男子非凡身份才退下,只剩下他与两位侍从。

    发凉的春日,她找了约莫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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