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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心意,崇宁心领了。”
穆槿宁捉住银勺,轻轻搅动了鸡汤,舀了一口汤,默默送到唇边,品了一口,噙着笑意点头称赞:“倒是很鲜美。”
“明日是我的生辰,准备在锦梨园备一桌酒席,不知郡主可赏脸?”沈樱沉默了许久,才再度望向她,对方越是平静用膳,她却越是无法忍耐,等不及要开口。
沈樱的意思如此明显,她如何婉拒?她不过用过生辰的借口,想与王爷独处,如今精心准备的晚膳,也是提醒罢了。
“我许久没见着念儿了,这就不麻烦王妃了。”
穆槿宁嘴角扬起的笑容,淡淡的,轻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
沈樱轻声叹气,一脸失望,却无法隐藏眼底的窃喜,没有穆槿宁的存在,她才能重拾恩宠。
从晚宴走开,穆槿宁缓步在月光之下,雪儿默默跟在一旁,却不敢打扰主子。
走着走着,她却不明心境,居然止步于偏院。推开房门,隔着远远的距离,她默默观望早已沉睡的念儿,眼底的酸楚,却再度紧紧包围了她。
不再留恋,她漠然掩上门,转过身去。
恍恍惚惚独自坐在床沿,让雪儿独自离开,不曾掌灯,她安安静静地沉溺在黑暗之内,面目模糊,眼底的波光粼粼,像是深海一般深不可测。
她或许太过天真。
她甚至以为会发生神迹。
可惜,迟早要牺牲自己。
翌日清晨,沈樱早早去了皇宫,熙贵妃让宫女送来了冰镇的梅子酒,两位姐妹坐到一起,熙贵妃自然而然开了口:“她拉拢了王爷,往后你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沈樱闻到此处,皱了皱柳眉,心底的不悦更无法遮掩,清泪滑落,急忙掏出丝帕擦拭眼泪。
“你跟了秦王这么久,还摸不透他么?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哭什么?”熙贵妃品了一口梅子酒,精致面容上再无任何笑意,语气带着微微的恼。
她慢慢开口,红唇之内,吐出来的话不无满满得意。“圣上与我相差十六年年纪,不照样疼我入骨?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谁不喜(。。…提供下载)欢处处贴心的如花美眷?”
沈樱倾听着,不再言语,只见熙贵妃的眼神一沉,“崇宁郡主怀了身孕,自然不能再服侍秦王,你还是有机会的。王爷不像纨绔子弟,外面可没有别的女人,不去她的地方,还不是得来你那里?你将王爷照料的满意,感情不就回来了么?”
“如今她怀着王爷的孩子,眼里根本就没我这个王妃!我都不敢想,往后她产下的要是个儿子,王爷该冷落的人,就是我了。”唯独在熙贵妃面前,沈樱全然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地位,满是怨怼。
“她先产下子嗣又如何?别忘了,在后宫也是长幼有序。妾的孩子,都是庶子。而你的骨肉,才是往日要继承秦王府的主子。”熙贵妃冷笑一声,这位堂妹被沈家众人宠惯了,做事冲动任性,要一个不小心,怕便不是崇宁的对手。崇宁在雍安殿将自己的风头抢尽,即便是皇后授意,她的心机,也可见一斑。
宫中流传的皇上对崇宁依旧别有情愫,甚至在书房独自召见崇宁,让熙贵妃对她的恨意,更不输沈樱。
“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如何将王爷服侍满意,就是你将一切挽回的绝好机会。”熙贵妃从首饰盒中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白瓷瓶,放入沈樱的手掌之内,淡淡笑道:“我这儿有一样好东西,可以为你们助兴。”
沈樱仔细瞧着这小小瓷瓶,刚要打开,熙贵妃已然将她的手按住,悄声说了句:“这可是我的宝贝,每回圣上到我这儿,可都要用的,屡试不爽。”
话说到这份上,沈樱总算知晓这物什的用处,神色动容,脸上又有了笑容,万分感激:“娘娘,多谢你为我着想。”
“我不帮你,谁帮你?我们可都是沈家的人,是真姐妹。”
熙贵妃抿着唇笑,喝了一口微凉的酒液,眉眼之上的笑容更甚。
雪芙园。
“今日不是王妃的生辰么?把这套白玉碗筷送去锦梨园,珠宝首饰王妃自然不缺,这碗筷精致典雅,颇让人欢喜。”
穆槿宁倚靠在软榻之上,静静翻看着手边的诗文,吩咐了一句,雪儿从柜中取出一个金色锦盒,打开一看,确实精巧出众。
雪儿将锦盒合上,轻声说道:“郡主,你真大度。”
闻到此处,视线依旧落在诗文上,她浅浅一笑,默然不语。
她可不会像沈樱一样,用最卑劣的手段,束缚住秦王,毁掉另一个人心中的希冀。
既然是一年一回的生辰,她也要让沈樱好好度过。
毕竟,生辰,是很多人觉得重要的日子。
沈樱不也是在这一日,颇费心思,精心准备么?
出于礼节,她这位卑微的妾,自然要给正妃一份贵礼。哪怕,这套礼物会蒙上尘土,或是摔成碎片。
“郡主过生辰那日,也不见王妃送来贺礼呀。”雪儿嘟着嘴,给穆槿宁轻轻摇着宫扇,说的不清不愿。
半月前,郡主的生辰,却是一人过的,别说王妃不记得,就连王爷也不曾来探望。晚膳清淡,郡主只是叫雪儿煮了一碗寿面而已,就连雪儿都看不下去。
“无人记得也好,免得麻烦。”
她笑意一敛,淡淡说了句,翻过一页,似乎并不在意。
众人在乎的,不过是她如今怀有秦王的骨肉,与她有关的一切,向来都是被忽略的。
“天这么快就黑了……”
看完这一本诗文,她不经意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的天色,像是泼墨画一般的浓黑,婢女开始点了烛火,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雪儿将贺礼送去了锦梨园又回来了,端来了晚膳,只字不提锦梨园所见所闻,但穆槿宁清楚,秦昊尧自然已经在了。
“今日太过闷热,给我烧些热水来。”
她丢下这一句话,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来,默默不语,雪儿放下内室的珠帘,替她褪下外衫常服。
白玉般的肌肤,缓缓沉入氤氲水汽之内,雪儿在她身后将细长金钗除下,黑发顺滑披散下来。
穆槿宁察觉到雪儿的异样,一手捧起清水,滋润手肘肌肤,垂下眼眸,平和问道。“怎么把嘴闭的这么紧,什么话都不说,这可不像你。”
“郡主——”雪儿被洞察心事,面露不安。
“心里头藏了很多话不能说?今夜王妃特意换上的新衣裳有多华丽,酒席有多丰盛,还是……”穆槿宁轻笑出声,雪儿的心思太简单,刻意隐瞒,反倒不太自然。
雪儿红了脸,万分自责:“雪儿让郡主不开心了。”
“不必太过在意,毕竟这日子还长着呢。”
穆槿宁的眼底清亮,不留半分晦暗,将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脖颈之上,察觉着血脉的跃动,言语冷淡。
内心筑起的城墙,愈发坚强。
否则,这一切绝不会因为宽容,而轻易解脱。
从浴桶之内踏出,张开双臂,雪儿将她的黑发擦干撩起,两位婢女替她穿上一件白色宽大里衣,黑发偶尔滴下清澈水珠,白净面容上毫无脂粉装点,依旧清美,楚楚可人。
雪儿为她细心地抹上发上香泥,新买的香露,拂过她的手腕指尖。
“雪儿觉得郡主的手好美,好干净——”她说的是实话,她从未看过比崇宁郡主更纤长好看的柔荑。
仿佛这双手,生来便是写字画画弹琴,养尊处优的,做一切高雅之事。
“干净么?”她淡淡笑着,透过指缝,烛光将她的眼底染上暖意,唯独面目之上,却蒙着一层很难察觉的情绪。
她这双手,干过最苦最累最脏的粗活重活,更曾经沉溺在血泊之中……
突地闭上眼眸,她拒绝陷入回忆,眉目染上生冷颜色。
手心指节的茧,可以因为舒适惬意的生活而默默消磨,而心底的结,却随着时光消逝,越来越纷杂,越来越难以解开遗忘。
“你先去睡吧,我自己看会书。”避开这个话题,收回了双手,穆槿宁的眼底,不知不觉已经覆上凉薄。
“是,郡主。”
雪儿领着两个婢女,一道退了出去,合上了双门。
如果一直忍让,她会被踩着永世无法翻身抬头。
直到庭院之内再无动静,耳畔只传来夏日虫鸣,她才缓缓放下看了一半的书卷,走入屏风之内,将双手浸入清水,细致擦洗,许久之后,才取来白绢反复擦拭。
白日皇上的话,依旧回响在耳畔,不用费力回想,却早已入驻她心。
那个男人曾经紧紧捉住她的双手,用那么坚决的目光,看着她,要她当他的女人,要她当娘的替身。
真是……无可救药。
一抹诡谲笑意,掺杂复杂的冷意,绽放在粉唇旁,她的眼底褪去往日清澈明朗,愈发深沉幽然。
如今,才是真干净了。
她满意地放下手中白绢,下一瞬,面目苍凉,内心百转千回。
眸光落在那半开的书页之上,唯独上面清秀字体,映不入她的眼底。
外堂的门,被悄声推开。
已近深夜,黑靴踩上光滑地面,一步步走入内室。她就坐在不远处的碎玉圆桌旁,珠帘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昏黄灯光为她的身影,蒙上迷离的光,颗颗圆润串珠,闪耀着微光,将内室的场景衬托宛若幻境遥不可及的美丽。
黑发长及腰部,白色丝绸里衣虽然宽大,却更令人好奇衣料下包裹的娇躯,是何等令人迷醉。
她背着光,他无法看清她此刻的神情,手掌拨开珠帘,他走入,继而放下。串珠划过他的手心,相撞之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宛若玉珠落入银盘清脆,偏偏她依旧不曾回过头来。
“语阳的事,不需你插手。”
身后一道冷淡的声音,打破她所有的思绪,穆槿宁急忙起身,脚步一滑,却险些跌倒。他眼神一暗,不假思索就抓牢她的手臂,抓得她生疼。
脚踝崴了,她蹙眉稳住身子,强忍着疼痛看他,这个时辰,他不是该在沈樱那儿过夜么?今日,可是王妃的生辰呐。
“不准独身去见他。”他的俊颜上透露几分不悦,黑眸逼人,仿佛要将她牢牢锁住,恶意威胁,叫人不敢违逆。“再有一回,决不轻饶。”
秦昊尧语中的他,是皇上。
她直视那双眼眸,眉头不曾舒展开来,幽幽说道。“我只是以那个心愿,求圣上更换人选。不过圣上不改决定,今日也是空手而回——否则便可以为王爷分忧解难。”
兄弟之间,也能心生嫌隙,再细小的缝生在人心之间,假以时日,必成鸿沟。
……。
正文 056 秦王恩宠
“王爷有法子了?”
她狐疑地转向他,只是他漠然不语,秘而不宣。看来,他的确有解决的方法,而且,稳操胜券。
他径直走向床边,一掀长袍,坐了下来。穆槿宁淡淡睇着他,只能缓步走去,右脚的疼痛,踩在地面的时候更甚。
黑眸凝视着她走路姿态,即便她并不声张,却也逃不出他的审视洞察。
“过来。”他下巴微抬,退去往日傲慢霸道,更像是命令:“很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