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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女儿去试试看吧,否则就再无机会了。等他们回了京城,我不想到时候再后悔……”她是大家闺秀,也有从小生在骨子里的矜持,但更是生性高傲好强,不愿落人之后。
就算输,她也要输个明明白白。……
“姑娘,楼下有位小姐,趁奴婢下楼问小二吩咐茶水的时候给我递了个条子,说要给奴婢的主子看一眼……奴婢也不知该不该收,但还是拿了,要不奴婢这就撕了吧。”
明雨不无踌躇,手中紧紧捏着一张信条,也不敢递过来,如今天子不在屋内,跟公孙大人正在隔壁对弈,她也不敢擅作主张。
“拿过来。”
穆槿宁淡淡开口,从明雨的手中接过这张纸条,缓缓打开,细细盯着这上面的每一个字。
“你去楼下,请那位小姐上来。”
看完这张信条,她说的平静之极,吩咐明雨一声,等待明雨走开,她才揉了这张信条,正襟危坐,迎接来人。
一个女子身着蓝色丝绸的绣花长裙,宛若秋水一般娴静动人,她默默低着头,盈盈走了过来,唯有走到穆槿宁的面前,她才抬起眉眼。
“薛小姐,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为何会来找我?”穆槿宁噙着脸上的笑意,浅笑吟吟,不等薛月敏开口,已然开门见山,针锋相对。秦昊尧每回找公孙大人对弈约莫只有一个时辰,她不想拖泥带水,让此事变得更为难。
“娘娘如此坦率,也是巾帼英雄一样的人物,想必我来找娘娘的用意,娘娘早就知道了。”薛月敏朝着穆槿宁深深福了个身,她是薛家的长女,哪怕妾室所生的那些个兄弟姐妹,也向来对她恭敬有礼,若不是她此趟是专程为了求这位娘娘,她也不必这般低声下气。
薛月敏虽然看似恭顺,但落在穆槿宁的眼底,却是另有玄机。她挽唇一笑,轻声打趣:“该不会是为皇上来送酒了吧。”
闻到此处,薛月敏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然尴尬难堪,如今转念一想,献酒是虚,献人是实,这个后妃前日就看出端倪来了。
穆槿宁淡淡瞥了薛月敏一眼,方才是说笑,这回便是说真心话了,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我分明记得皇上说过,酒,对他是有害无益的东西。”
“娘娘觉得我对皇上而言,也是有害无益的人?才加以阻扰?”薛月敏心中有气,却不曾表露在脸上,方才的恭顺渐渐退去,唯有骨子里的清傲,愈发显然。
“薛小姐,我跟你并不相识,你这般妄自揣摩,看来也很是小气。”穆槿宁笑意一敛,她并不担心秦昊尧将宫外女子带入宫去,亦不在秦昊尧面前抹黑薛月敏一句,薛月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让人生不出喜(。。…提供下载)欢。
“我对娘娘是不太了解,今日相见,我看娘娘是个真性情之人,我亦不愿在娘娘面前耍些小伎俩,贻笑大方,此趟前来,我给娘娘带了一份礼物。”薛月敏看穆槿宁一脸薄怒,收敛了心中不快,沉静地说下去。
薛月敏是个清高的女子,说来并非穆槿宁同道中人,不过她倒是直率,穆槿宁沉默半响,眼底的眸光愈发深沉。
“什么礼物?”穆槿宁并无半分在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很想看看,薛月敏这回前来为何如此成竹在胸。
薛月敏咬紧牙关,双膝一弯,跪在穆槿宁的面前,虽然朝着她下跪,却没有半分卑贱姿态,依旧清傲如竹。“就在娘娘眼前。”
“你?”穆槿宁眸光一灭,脸上再无任何喜怒,微微挑眉,看来薛月敏是孤注一掷,是来讨自己的欢心。
“娘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世间的珍宝也绝不会放在眼底,薛家的确有些家底,不过是殷实小富之家,却也难觅得能进娘娘眼底的不俗之物,思来想去,我想这份礼物,才不会有所差错。”薛月敏言辞真挚,眼底灼灼,说的再认真不过。
穆槿宁垂下长睫,轻轻偏过螓首,望向那窗外景色,她依旧在过去跟现实之中浮浮沉沉,没想过靠近天子的地位,已经为她惹来了不少的难关和麻烦。她心中自有心思,轻声喟叹,但她却并非被薛月敏所打动,若是以前,她兴许还会动心,哪怕无法答应薛月敏,也会好言相劝,自从她看清镜中的自己到底是何等的面貌,她的仁慈……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日,便成为抵住她脖颈的利刃。“薛小姐的想法可真是妙,怪不得能酿造出清新的美酒,人人只道金银珠宝就是贵礼,哪及一个人双手奉上的忠心诚意?”
很多事,她做不了主,只能无动于衷。她如今理清了跟几个故人之间的关系,常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思前想后,若不是当年想要帮助太子跟太子妃,想出计谋帮助他们出逃出宫,也不会惹来这么多事端,甚至险些害的他们一家子溺毙在江南湖底。更别提,她跟薛月敏并非熟识之人,她若是引荐薛月敏进宫,这个女人会一辈子感恩戴德地活着,还是寻得机会就要铲除异己?而她跟秦昊尧之间的情分,也会因此事而撼动。
“娘娘慧眼,我亦不拐弯抹角,说些违心的话。若是娘娘肯为我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若一旦心愿达成,往后我便是娘娘这边的人,无论娘娘要天上的星星还是水中的月亮,我都会尽心去做,此生绝不会有二心。”薛月敏洞察着穆槿宁的神情,说的愈发动容,舌灿莲花,顺其自然。
薛月敏果然是一个心思细密的女人,她奉上自己的心,其实说的不是这么简单,要找一个忠实的奴婢何其容易,薛月敏示忠心的更是——她身后薛家的人脉势力财富,只为了能成为后宫的女子。不曾拿来任何珍宝,显得这般行径与众不同,毫无铜臭,更显忠心可鉴。
她跟自己表明的,是她这辈子不会成为穆槿宁的敌人,永远都是她的盟友,无论后宫纷争多么险恶,多一个人的支持,总比多一个人的敌对来的安全。
若是别的后妃,一定会多多少少被薛月敏的举动所打动吧。穆槿宁轻锁眉头,凝视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年轻女子半响,才站起身来,扶着她起身。
薛月敏唇畔的一抹笑意,虽不明显,却还是不曾逃开穆槿宁的眼底,她扶自己起来,自然便是应允了她的建议。
穆槿宁不动声色,仔细审视着这个女子,突地想起秦昊尧前些日子说过的话,身为天子,有自己的责任,必须面临许多的抉择。
而她,往后也会面临诸多抉择,秦昊尧让她相信,这世上唯有他可完完全全地信任。
“若是皇上来问我,我亦不会劝服皇上选择薛小姐你。”穆槿宁的下一句,却宛若惊天霹雳,打的薛月敏血色全无,振聋发聩。
“娘娘——”她低呼一声,不知此事到底何时开始不再顺利,更不知她到底错在哪儿。
“往后,皇上身边是需要有人服侍,但不是薛小姐。”穆槿宁释怀一笑,直直望着那双不无错愕的眼眸,不难看出薛月敏的惊慌。
那是,以为自己可以赢得整盘棋,却突然落败的神情。
“身为女子,我看得出来薛小姐是个有才之人,或许在杭州城内也是佼佼者,你的傲气原本没错。天下女子何其之多,若是都是一些庸俗之人,亦不会让皇上多看一眼。”顿了顿,穆槿宁将眸光从薛月敏的身上移开,她眼底清冽肃然,嗓音清冷:“只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的傲气若不能得来圣上欢心,你就该另谋出路。正如你所言,再好的酒,也希望等一个识货之人,而并非被人胡乱买走,嫌弃厌恶。”
薛月敏方才被泼了一盆子冷水般麻木不仁,她微微怔了怔,这些话原本是为了讨好天子在酒席上说的,为何穆槿宁将它再说一遍,却又有了别的用意?!
只听得穆槿宁淡然笑着,她转头看着怔然的女子,眸光更盛,仿佛火光乍现。“为何说到这酒薛小姐如此在行精通其中之道,用在人的身上,就稍显迟钝呢?”
张了张嘴,薛月敏却发觉自己像是词穷,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的面色白了白,更是无言以对。
“后宫繁华美丽,这是薛小姐心里想的吧,你当真亲眼见过哪怕一回吗?”穆槿宁走近一步,眸光大放异彩,宛若咄咄逼人的气势,从温柔婉约的身子骨里散发出来,逼得薛月敏几乎想要后退,根本招架不来。“若没有亲眼见过,你这般聪明的女子又当真相信世间传闻,口口相传?哪怕用眼睛看过,你又相信这并非海市蜃楼,一时幻境,当真时时刻刻都如此令人艳羡?”
薛月敏从未这么近地看过这位后妃,这个女子眼底的烈焰,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烧成灰来,她突地胸口一热,拳头紧握。
“你若是哪一日被折断了这一身傲骨,会痛不欲生的——”
穆槿宁回过身去,不再看她,眼底渐渐褪去了火焰的光耀,恢复成往日的平静温和,她深深望向临河风景,眼下的河水极致温柔。
但再温柔的河水,一旦到了雨季,也常常成为吞噬千家万户的洪水猛兽,成为人人惧怕的灾祸。
她不愿伪善而活。
若是别人觉得这是可怕一面,也就随他们去吧。
她或许是自私,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也想让天子过安静无忧的生活。
他既然无意,她又何必忤逆他?
拒绝了薛月敏,看似残忍,却也是最好的决定。
穆槿宁这般想着,突然一身轻松,她并非十足厌恶薛月敏这个女子,她同样欣赏薛月敏的巧思才情,但不知为何,说出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居然也能感同身受其中刻骨般的心痛。
仿佛,谁在无边无际的岁月之中,也被命运用力折断了傲骨,曾经痛苦至极地苟延残喘,甚至连自己最初面目都全部抛弃。
……。
252 她找到归宿
“女儿,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薛学清正在书房翻阅文书,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猛地丢下手中墨笔,袍袖一挥,疾步绕过书桌,走到门边,薛月敏正站在门口,看起来神色黯然,有些疲倦。
“爹爹,我累了,想回房歇息了。”薛月敏朝着薛学清微微福了个身,眼底一片孤寂之意,讪讪开了口,正欲转身离去。
“娘娘怎么说?”薛学清见女儿这般神态,自然了然于胸,不过还是想要知晓其中事态的进展。
“我原本要去说服她,没想过最终却被她说服了。”薛月敏这一路上尽是百转千回,只消一闭上眼,就不难回想起那一刻的眸光乍现,宛若惊世之光,那一番近似咄咄逼人的逼问,让她无言以对,最终只能折服。她的心中尽是自嘲,她将此事想的太单纯太天真,不过是一时意气,哪里经得起时光的打磨?若是当真过上极尽孤独的日子,这满腔才情无人欣赏,还不是苦守空闺,届时不能自已,更是得不偿失。既然天子根本不欣赏爱慕她,她即便挤破了头进了皇宫,又能有多少胜数?她这些天是被愤怒和不甘蒙蔽了眼,从来都是她拒绝别的男人,觉得不可一世,更觉天子没有看不上她的理由,才会如此积极,其实……她不过是想要一个互相倾慕互相赏识的良人,过琴瑟和谐的生活,整日怨怼生恨,并非她心之所愿。
这些日子身处的迷雾,总算散尽了,她下马车的时候,虽然一身疲倦,却又甘之如饴。她本以